雖說在剛才那短暫的交鋒當中,由於必須要搶攻以拖住對方回防的腳步,以至於胸口,也就是心臟的正上方挨了一發結結實實、足以將普通人的胸骨直接錘爛的重拳......
但古涅不過是緩了半響,順便吐出幾口碎裂的髒器後,便恢復了滿血狀態。
人類若修煉到他這種“半魔力化生命體”的地步,本身就不那麽需要原裝的器官來驅動魔能了,甚至達到巔峰時,除了心臟以及大腦等最重要、說不準還寄居著靈魂的部位,其余的都可以舍棄。
不過人之所以稱之為人,就是基於集體構造而出的這個“概念”。
試問一個人如果能不吃不喝不呼吸不睡覺;再生能力堪比壁虎;力氣堪比霸王龍;寒暑不侵穿不穿衣服都無所謂;壽命還超出正常人一大截的話......
那他還能被稱之為“人”嗎?或許“仙人”這種稱呼還比較貼切。
仙人、超人、蜘蛛人、蝙蝠人、蜥蜴人......無論是哪個世界,每當出現能力異於常人、且顯而易見已經和正常人類差別大到都可以算是“另一個種族”的生物時,人們總喜歡給他們冠上一個名為“人”的前綴或是後綴。
意味著:你小子聽好了啊!即便你強到翻手間就能滅殺幾萬個我,但你可別忘了,你也是從俺們人族這塊一步一步修煉出來的!可不要數典忘祖啊!莫忘記“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巴拉巴拉.......
總而言之就是利用一套基於道德無法反駁的話術將你和“人類”這條大船綁死,並讓你至多要維持秩序、行俠仗義、撥亂反正、拯救世界;至少也請不要給大家添亂。
而大多數“什麽什麽人”都會選擇這條路,畢竟人確實是社會性生物,需要存在於一個宏觀、穩固且被多數個體認可的集體意識形態當中。
古涅就認為自己還是個人,無非就是比別人強了一點點而已。
他喜愛美食、佳釀、華麗的服飾、奢靡的生活、符合標準的異性、旁人的阿諛奉承、黃燦燦的金幣......其實說白了就是一個相當低級趣味的人,所以他並不會刻意用魔力轉化自己的器官,他需要留下這些器官,來享受人世間的“繁華”。
某人此刻有一點,不,應該是非常的得意,臉上的嘚瑟早已是滿溢而出。
他單槍匹馬地前來挑釁不過是為了“耍帥”以及“做些主角應該做的事情”,畢竟在他看來,己方的勝利已是十拿九穩,這堆獸人不過是甕中之鱉,就算能有背水一戰的勇氣,也絕對掀不起多大的浪花。
而他帶來的那些精銳魔劍士也沒閑著,在米蘭達的指揮下,趁著自家主帥在正面作死式地吸引注意力,迅速繞到了敵軍側翼的山崖上。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自不用多說了。
只是古涅萬萬沒想到效果竟會有那麽好!他不過是想來耍耍威風,順帶消解一下渾身膨脹難忍的海量魔力,沒成想居然釣出來了一條“大魚”。
他幾乎可以肯定,這廝若是在後方的陣列中,北境伏兵的突襲絕不可能如此順利!
證據也很明顯——古涅傾力而為的魔力斬擊頃刻間就能放倒上千名獸人戰士,縱使人類一方兵源質量佔優,人數、站位也不那麽密集......納戈爾一斧頭下去怎麽說也得捐掉一兩百個吧......
這就是半魔力化強者在小規模戰鬥中的變態之處,尋常人迎鋒上前不過是毫無意義的送死罷了。
毫無底牌的軍隊對於這般人物堪稱是毫無辦法,唯有兵對兵、將對將、王對王......方為自古以來唯一約定俗成的應對形式!
意識到對方的威脅完全不亞於自己後古涅更不能輕易放他離開了,於是他使出全身解數不停進攻,甚至還因此挨了一拳,就是為了拖住獸人的最高戰力。
因為現在無疑是人類佔據上風,誰說軍隊就沒有用?在“兵對兵”的環節中,任意一方敗下陣來,便會對“王對王”的部分產生極大的影響!從而奠定整個戰局!
當然,前提是,你必須要有“王”。
古涅這張王牌迄今為止的表現還是相當不錯的,不消片刻,又縱身與納戈爾纏鬥至一團,激戰濺射而出的魔能波動將二人前後左右的雪地撕裂成了一片狼藉,宛若有十萬隻黑山羊經過。
不過這回古涅的戰法卻明顯有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他揮劍的節奏驟然降下去了不少,且多以卸力為主,身法更是由攻轉守,擺明了就是要跟你打消耗戰。
他這麽搞無非是由於獸人大軍正在一步接一步地分崩離析,所以他並不著急,該著急上火的反而應該是戰爭酋長兄弟。
而在高手對決中,急躁往往會讓人露出不應該有的破綻。
“呀啊啊啊!”納戈爾的感官非常靈敏,這曾是他引以為豪的優點之一,可當雜亂、沉悶、繁多的求救聲與哀嚎不間斷地灌入他的耳膜內時,他隻覺得自己簡直快要發瘋!雙目充血地擠出一聲暴喝!
雙斧好似新月般一前一後,攜帶著無匹的破風聲朝古涅狠狠砍去!
此招便明顯出現了破綻——毫無保留的進攻,意味著毫無回防的余地。
但卻是無容置疑、無須多言的勢不可擋!迅如閃電!劈山裂石自不在話下。
只怕尋常二十五六級的適魔者僅能觀測到半道軌跡,就被從上到下劈成兩片!
即便僥幸閃過第一擊,接踵而至的第二斧也足夠令你命歸黃泉。
“轟!”古涅似乎也不能免俗,身體連同腳下的大地瞬息之間被開辟出了一條粗獷的溝壑!
可納戈爾卻瞳孔驟然擴張!就算他的招式威力再大,足夠在乍一接觸時便能將血肉碾碎成齏粉,但……砍沒砍中人的手感他還是區分得出來的!
意識到大事不妙的他立刻向前撲倒,但脖頸處依舊拂過一縷料峭寒意。
冰之傲慢在那淺綠的皮膚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劃痕,古涅那被紅霧籠罩的身影不知怎的竟出現在納戈爾的身後!
而他之前被一分為二的“身體”,此刻卻早已消失不見。
原來那不過是因為古涅瞬時爆發出的速度實在是太過恐怖,而遺留下的殘影。
狡詐如他,怎麽可能一上來就使出十成力呢?即便是獸人部落實至名歸的最強者,其實也隻讓他拿出了……呃……九成功力而已!
也就是說,他始終都留了一手。
這一手即是他之前在菲奧娜的“點撥”之下,提升至極限的“超頻”。
通過加速血液,將體內的所有血管都當作“泵”來壓縮魔力......就能在一瞬之間獲得遠超人類想象的移動速度以及肉體力量!
當然這種誇張到足以憑速度和空間系天賦“閃靈”相比擬的力量肯定不會毫無代價。
普通適魔者的軀體根本經不起如此折騰,刻意削減血管厚度,意味著壽命急劇縮短;更有甚者,控制不了狂湧而起的力量,反而會讓自己“噗”地一聲炸開。
總而言之,魔力操控以及強悍的肉體必不可少,最重要的還是如鋼鐵般堅韌的精神力!
畢竟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忍受神經被瘋狂灼燒、血液仿佛變成了一根根鋼絲不斷地扎進皮膚、大腦因瞬時耗氧過多而“枯萎”……的非人疼痛。
蛇紋一般的血管崢嶸地爬遍古涅的臉部,握著劍的手都在微微發顫,瞳孔猩紅的幾乎都要滴出血來。
但是他的嘴角卻在本能地上揚,與抽搐的眼角構成一個一言難盡的弧度。
為什麽要笑?越痛越要笑?你是哪根神經搭錯了嗎?!
哈,贏的人當然有資格笑。
古涅知道——自己已經贏了。
冰之傲慢的寒毒已經順著創口注入了獸人大酋長體內,即便表面上的傷口只有那麽一厘一毫,魔劍的寒毒可比煉金毒藥要凶煞幾百倍!
至少他直到現在都沒有見過被這柄劍魔力近距離、全輸出時砍中,最後還能僥幸存活下來的人。
“咿嘶啊、啊啊,嘎、嘎啊啊……”
如他所料,眼前這個強壯如熊的獸人竟如同一隻即將被閹割的公雞一樣,嘶聲慘叫了起來。
納戈爾用手捂著傷口連連後退,他隻感覺到如遊魚般的徹骨寒意正在順著創口,川流不息地注入進他的肌肉、五髒、骨骼之中。
“咯哢哢哢!”他仿佛能聽到血肉化為冰雪,因移動而龜裂的脆響。
“這是什麽!!他媽的,該死!啊啊啊噶——”
綠皮獸人最為出眾的再生能力簡直成了擺設!不到十幾秒鍾,霜痕就擴散到了胸口,宛若一朵怒放的白薊花。
古涅倒是早已從“極限超頻”的副作用中恢復了過來,但他卻沒有乘勝追擊此刻幾乎喪失了八成抵抗能力的對手,反而是眯起眼睛津津有味地“欣賞”了起來。
仿佛他已跳脫出這血腥淒慘的戰場,看起了馬戲團表演。
米蘭達評價得一針見血——古涅確實有著折磨獵物的惡趣味,但這並不代表他就是個三流的獵人。
或許是自小就擁有著與常人天差地別的生命形態,導致他對於“生命”這玩意兒缺少實實在在的“真實感”,因為神血導致他近乎不死,旁人避之不及的“消耗壽命的禁招”對於他來講不過是信手拈來,毫無風險。
意思就是人生缺乏“致命的刺激”,而這刺激既然不能從自己身上獲得,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從別人身上汲取了。
這跟某類殘障人士、大內主管,豈不是有些異曲同工之妙?
只不過,你若踏上追求刺激的旅程,那麽就有做好玩火自焚的心理準備。
‘壞了!差點忘了我還需要他那顆心臟呐!他要是這麽被冰封,那心臟還能用嗎?!’沉浸在慘呼中的他腦海中驀然閃過與奧菲莉亞的約定,不由得臉色一僵。
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認納戈爾是個極其強力的敵手,他若想取勝,那就沒有留手的余地。
很顯然,古涅並沒有做好心理準備,所以當他看到下一秒時,面目上竟浮現出了這大半年都未曾出現過的、真實且倉促的驚駭。
只見納戈爾前一秒還痛得五指都摳進自己的皮肉,後一秒卻好似演完打戲,準備放大招脫下皮套收工的光之巨人一般,胸口居然閃爍起了不明不暗、卻分外詭異的翠綠光芒!
而那蔓延開來一發不可收拾的寒霜竟肉眼可見地停頓了半秒!隨後不知是綠光吞噬了它還是兩者相互抵消……總之,冰之傲慢的“詛咒”竟然在瞬間消弭於無形了!
同時,納戈爾脖頸處的傷口更是轉眼就愈合如初,總算是表現出了些許綠皮獸人應有的再生能力。
這一連串的突然變故令古涅有些措手不及!他怎麽也想不到平日裡無往而不利的魔劍居然會在這廝身上失效!
當然,他也不是就那麽張大嘴巴、呆若木雞地愣在原地。震驚歸震驚,他手上可一直都沒有停下來過。
既然一劍搞不定,那再來一劍不就好了?
對手正處於絕佳的“空窗期”,疼得嗷嗷直叫,還不得趁他病要他命?
自命不凡如古涅也不得不承認——要是讓這獸人緩過來,之後就很難再創造出此般機會了。
只不過當他準備猛衝向前之時,耳後忽地傳來一陣響亮急促的呼嘯聲。
他隻得閃避。
“砰!”雪地被從天而降的巨棒砸出了一個大洞!緊隨其後的氣浪使得古涅不得不在空中連續翻跟鬥卸力,方能維持平衡。
雖說沒傷到分毫,但這麽一來二往,納戈爾也就跟他拉開了一段距離,最後能夠取巧的機會也就這麽倉促地失去了……因為下一次,極限超頻說不定就沒有這麽“出其不意”的效果了。
“你母親的……”古涅咬牙切齒地低聲咒罵,抬手將揚起的雪塵輕松蒸發,定睛一瞧:
原來是幾個塊頭巨大、面目猙獰、背部被蒼藍色的岩石所覆蓋,光看上去就像精英怪的雪地食人魔“悄悄”朝他發動了襲擊。
“嘶——是從前線撤回來的嗎?這下可有點麻煩了……”
這種貨色對他來說並不能算“麻煩”,只是他們很顯然會對已經佔據優勢的斬首部隊造成威脅,因為雪地食人魔基本上力大無窮,甚至還會一些粗淺的冰屬性魔法。
就在他兀自煩惱之際,余光處倏然閃過一道迅捷無比的銀光!
只聽一聲太過短暫的哀嚎驟起,那頭剛剛還在朝他舞棒的食人魔的腦袋和身軀,就一前一後地砸在了泥土中!
狂湧而出的血液與塵土以及冰雪混合,簇擁成了一大碗櫻桃冰沙。
“嗯咳……需要我幫忙嗎?”
有種人的疑問句似乎永遠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見。
厄露恩毫無疑問,就是這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