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喜愛我們小說狂人的話,可以多多使用登入功能ヽ(●´∀`●)ノ
登入也能幫助你收藏你愛的小說~跟我們建立更深的連結喔 ♂
《隱秘無聲》第三章 接頭
  “署長您找我?”趙子岩推開署長辦公室的門。

  謝利安揮揮手,示意他關好門,趙子岩關好門,謝利安上前來問道:“昨晚抓到的共黨招了沒?”

  趙子岩搖搖頭,眉頭緊鎖,“還在審,他骨頭很硬。”

  他本以為謝利安叫他過來是催促進度的,沒想到謝利安靠在桌邊思索著說:“人你不用審了,把你們這幾天查到的線索連同人一起交給76號吧,這個案子現在移交給他們了。”

  趙子岩聽罷有些驚訝,謝利安是個很要強的人,他如此大費周章不就是想在新政府領導面前好好表現嗎?他剛想開口詢問,謝利安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樣說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麽,咱們已經把重要人物抓到了,剩下的事情還是交給他們特工總部吧。抓共黨不是我們的主攻方向,警署已經夠忙了,不差這一個案子。”

  這套說辭顯然沒能說服趙子岩,他還想問些什麽,眼睛一瞥便見到謝利安書櫃上多了個藍色青花瓷瓶,釉色漂亮,看著價格不菲。

  趙子岩明白了,謝利安喜好收藏,這是已經不是警署的秘密了。

  趙子岩笑道:“我明白了,署長,我這就去把人提給76號。”

  看破不說破,是趙子岩在警署長時間混下來的原因之一。

  而謝利安也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凡是都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就沒意思了。

  待趙子岩離開後,謝利安從書櫃上小心地捧下青花瓷,寶貝似的抱在懷裡用放大鏡仔細欣賞上頭的花紋,一邊欣賞一邊嘴裡嘖嘖稱讚。

  一間門庭若市的飯館裡,老板和夥計正著急地給客人上菜。店不大,但是十年老店,回頭客和慕名而來的人非常多。

  店裡蒸汽氤氳,好在是秋天,大家擠在一塊兒也不覺得熱。午飯時間,一樓已經坐滿了,飯館裡顛杓聲、食客的討論聲、夥計的招呼聲、小孩子嬉戲聲彼此起伏。

  聞思齊謹慎地看了眼四周,爾後跟著夥計上二樓。二樓座位空余不多,主位上都坐滿了人。

  小夥計討好地笑著:“這位先生,恐怕您得拚桌了。”

  聞思齊點點頭,來到一名正在看報紙的男人面前和氣地問道:“請問這兒有人嗎?”

  “沒有。”男人回答得很簡潔。

  聞思齊坐了下來,小夥計殷勤地用肩上搭著的毛巾給他擦乾淨面前的桌子。

  聞思齊說:“給我來二兩牛肉面,多湯多放蔥,謝謝。”

  小夥計應聲跑下樓,聞思齊百無聊賴地從口袋裡掏出一盒香煙,取出一支放在嘴裡叼著,然後全身口袋摸了個遍,愣是找不到他想要的東西。

  他歎了口氣,用兩指夾著煙,向對面的男子問道:“先生你有打火機嗎?”

  曾裡元從報紙裡抬起頭看了一眼他,說道:“沒有,我只有火柴。”

  “火柴也行。”

  曾裡元從長衫中摸出一盒火柴,劃著了幫他點燃了煙。

  聞思齊小口吸著,他不是很習慣香煙的味道。

  曾裡元繼續埋頭看報紙,用只有二人能聽到的音量說道:“歡迎回來上海,沉鍾同志。”

  聞思齊慢慢吐出煙霧,視角偏向一邊,語氣裡有些驚喜道:“老曾,居然是你。”

  曾裡元輕笑著:“是啊,我也沒想到是你,我的老朋友。”

  舊友重逢,二人都有感慨,不禁懷念起在以前協助地下印刷紅色報刊的時光。隨著帝國主義的擴張和國民黨當局的破壞,

他們不得不停止辦刊,聞思齊轉而投筆從戎。  曾裡元記得,聞思齊那時說,筆杆子可以拯救人們一時的思想,但無法改變侵略者的氣焰。多年未見,聞思齊當初的青年稚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眼中的堅定。

  人多眼雜,他們不能過多寒暄,聞思齊滅了煙問道:“我的任務是什麽?”

  “你的任務很艱巨,可能完成的時間會很長,你需要在76號取得信任,長期潛伏下去。我們在76號埋棋不容易,好幾次潛伏進去的同志都被敵人識破犧牲了。”說到這兒,曾裡元的聲音有點低沉。

  “好,我準備好了。”聞思齊的聲音很堅決。

  “在霞飛路21號有個死信箱,如果有一天你聯系不到我,你在信封上寫‘李先生收’可以通過這個信箱找到一名叫雲雀的同志。信箱很安全,但不到萬不得已不可以啟用,也不能和對面的同志見面。”曾裡元說。

  “我記住了。”

  正說著,小夥計端上兩碗面,嘴裡喊著:“面來嘍!”

  曾裡元收起報紙,小夥計端著兩碗面放到他們面前,一碗是牛肉面,一碗是雞蛋面。

  曾裡元低頭吃麵,聞思齊擦了擦筷子,也慢條斯理吃了起來。

  “對了,老何呢?他還好嗎?”

  “老何......”觸及往事,曾裡元心情有點低落,“他犧牲了。他執行任務失敗,被敵人發現了。在行動之前他預感會出事,隨即給你和老李寫了信,提前把後續安排好。”

  聞思齊聽到這個消息沉默了。他收到信時隱隱感覺不對,現在親耳聽到這個消息還是很觸動。老何是他昔日的上線,在上海教會他很多東西,即使他後來去出國留學,兩人的聯系也不間斷。沒想到召他回滬的任務書,竟是老何的絕筆書。

  臨去日本的前一日,老何為他踐行。老何與他握手,說:“願君將振興中國之責任,置之於自身之肩上。”

  聞思齊心裡沉重極了。

  “他的屍首......”

  “哪還有屍首?”曾裡元搖搖頭,“據說是用手榴彈與敵人同歸於盡,被炸得四分五裂。剩下的零碎,也不知道76號怎麽處理了。”

  聞思齊心中酸澀,盯著眼前的牛肉面,再也無法下筷了。

  曾裡元看著他,認真地說道:“76號每天都在殺人,我們無法知道他們下一步動作。我們需要一個全新的面孔,在上海有背景、履歷乾淨的人,你無疑是最佳人選。這次回來,相信你會遇到麻煩,因為你的弟弟......”他話到這兒就停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聞思齊明白他的意思,他不是不知道趙子岩做了偽警,甚至還在書店的抓捕行動中遠遠看見他。

  “我和他不在一個機關,我會小心的。”聞思齊說道。

  “你弟弟槍殺了不少愛國志士。”曾裡元簡短地說,“我相信你會有自己的判斷和立場。”

  聞思齊心中湧出一股道不明的情緒,他感覺喉嚨澀澀的,像是有什麽要跳出來似的。他用略微顫抖的手端起那碗面湯,裝作若無其事般,喝了個精光。

  即使在白天,天也陰沉得嚇人,好似一頭隨時都會怒號的獅子。層層的陰霾籠罩在汪偽76號這座魔窟裡,顯得更陰森恐怖。盡管這座樓的外觀設計十分有格調,但經過的行人過客匆匆,不敢抬頭看一眼,生怕一不小心就會被裡面的魔鬼抓進去吞食。

  三個男人被一把猛推,跌跪在地上,仿佛三根落地的蘿卜。他們雙手被反綁著,面面相覷,手心裡滲出了汗。

  潘美玲畢恭畢敬地說道:“隊長,就是他們仨!”

  審訊室的燈光不好,一盞電燈懸掛在天花板上,搖搖晃晃,忽明忽暗。秦露從審訊桌前慢慢轉過身來,臉浸沒在暗處,叫人摸不著神情。

  她輕靠桌沿,雙手插褲兜,悠閑般說道:“哦?就是你們三個要殺我?”

  一個男子開口罵道:“呸!狗漢奸!殺你算便宜了!你個劊子手,沾滿了多少中國人的鮮血!”

  另一男子也接著罵道:“你就該被大卸八塊拿去喂狗!把你的心肝脾肺腎都掏出來看看,黑成什麽樣!”

  秦露聽著他們的咒罵,沒有說話。她從褲兜掏出一盒煙,取出一支來靜靜地點燃,爾後在些許星火中吐出一團雲霧來。

  在煙霧繚繞中,她平靜地說道:“就按他們所說,一刀刀割了,就在這兒。我倒要看看,你們的心肝脾肺腎是不是都一個樣。”

  潘美玲對此已經見怪不怪了,她招呼著特務們把三個男人拷在刑具上,剝去上衣。特務們在一旁拿了鋒利的刀子,從二頭肌開始割起。一片片肉被削落,露出森白的骨頭,男人們開始慘叫,叫聲回蕩在整個審訊室裡。

  秦露吸著煙冷眼觀看,饒有興致,仿佛在觀賞一件件藝術品。

  約莫兩個小時過去後,秦露將一盆肉端去狗房,狼狗阿貴吧唧吧唧地啃著,發出欣喜的低嚎。秦露撫摸著阿貴的頭,看它撕扯盆子裡的骨頭,發出少女般燦爛的笑容。

  一輛汽車駛過極司菲爾路,汽車後面緊跟著一輛蓬布車,車上黑壓壓地坐滿了荷槍實彈的偽警。來到76號門前,開車的警員率先下了車,給副駕駛的趙子岩開門。

  趙子岩從車上下來,警服敞開著,嘴裡還叼著一根牙簽。

  大強看著緊閉的大門,對趙子岩嘀咕道:“隊長,76號的架子真大,讓我們來,又不開門迎接。”

  馬衝沒那麽好的耐心,他素來魯莽慣了,直接對守門的特務嚷道:“喂,讓你們長官出來接人!我們警署大老遠過來送人,就是為了吃你們的閉門羹嗎?”

  瞧見他這種態度,守門的特務沒了好脾氣,“你嚷什麽嚷?會不會好好說話?”

  馬衝又要著急上火,趙子岩攔住他搶先一步說道:“小兄弟,下屬不懂事,勞煩你通報一聲。”

  特務瞪了馬衝一眼,轉身進去通報了。

  沒過多久,大門打開了,王鳴禹帶著一隊人出來,大老遠他跟趙子岩打招呼道:“哎喲,這不是趙隊長嗎?這種事情讓你下邊的夥計來就行了嘛,怎麽還親自跑一趟?”

  趙子岩笑了笑,吐掉嘴裡的牙簽,揮揮手讓警員去把篷布車上的犯人押下來,他說:“王處長,共黨狡猾得很,萬一在路上被劫了,我吃不了兜著走啊。”

  王鳴禹笑了,拍了拍他的肩,爾後又接過他遞過來的檔案袋,問道:“這幾天調查的資料都在這裡了嗎?有沒有漏的?”

  趙子岩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他是怕警署獨吞線索,再繼續追查搶功。

  “瞧您說的,我們警署辦事向來細致,謝署長特別關照過了,漏什麽也不敢漏你們要的東西。”

  王鳴禹滿意地點點頭,他知道李默群和謝利安的關系,二人既然打過招呼,他們也不敢怠慢。想到這兒他一邊將檔案袋傳給身後的秦露,一邊望著被押解過來渾身是血的男人,詫異地說:“都這樣了還不招?”

  男人像是昏死過去了一般,被他們一路拖著,腳鐐叮叮響。

  趙子岩皺著眉頭說:“誰說不是呢,我們警署用到的手段有限,剩下的就看你們的了。”

  二人正說著,忽然趙子岩身後傳來一聲他久別陌生又熟悉的聲音——

  “王處長,又有新犯人了?”

  趙子岩回頭,身後走來一名身穿海軍製服、身材挺拔的男子,他的表情微變。

  聞思齊見著他,也是一愣。

  王鳴禹看他回來了,疑問道:“聞處長,你去哪了?方才我找你好久了。”

  聞思齊淡淡一笑,“肚子餓,去吃了點東西。”他視線停在犯人身上,問道:“這是哪來的人?我們有大案子了?”

  “是啊,還多虧趙隊長為我們抓到了這個共黨,恐怕能挖出背後的大魚。”王鳴禹說著,示意讓特務把他拖去審訊室。

  聞思齊視線轉到趙子岩身上,說:“辛苦了,趙隊長。”

  趙子岩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淡漠地說:“聞......哦對,現在得叫你聞處長了。聞處長,別來無恙。”

  “我早說過,我們還會再見的。”

  趙子岩望著那張和自己頗為相似的臉, 冷冷地說道:“想不到聞少爺也有為日本人做事的一天,西點軍校的高材生,也會來76號乾活。”

  “是啊。”聞思齊笑得坦蕩,“我們這算是殊途同歸?以後請多指教。”

  他說著,伸出手去。

  趙子岩不理會他,他拍了拍手裡的警帽,把它戴回頭上,撂下一句:“走了,王處長、聞處長。”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聞思齊收回手,望著他上車車子發動的背影,心裡很不是滋味。

  王鳴禹注視著他們遠去的方向,詫異道:“你們之前認識?他太過分了,居然敢對你冷嘲熱諷。”

  他們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趙子岩是聞思齊的弟弟,聞思齊是趙子岩的哥哥。

  二十年前,聞家遠房親戚趙伯伯來上海找聞父敘舊,期間在院子裡撞見聞家小孩子們玩得開心,頗有感慨似的告訴他,自己年邁膝下無子。聞父念及趙伯伯曾在饑荒時的救命之恩,承諾將其中一子過繼給他。事後,聞父讓兩個兒子抓鬮。

  弟弟運氣不好,抓到短的那根,過繼儀式結束之後就被抱走了,離開聞家再也沒回來。

  那年趙子岩六歲。

  後來,趙伯伯去世後,趙子岩離開紹興,杳無音信。

  三年前回上海的時候,在一次偶然的機會,聞思齊在街上見到了趙子岩,告訴他這麽些年他們一直找他。興許是誤認為年少時被家人遺棄,種下了仇恨的種子,趙子岩言語冷漠,還發誓以後跟聞家再無半點瓜葛。

  聞思齊每想到這些,都會覺得虧欠於他。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