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各州的府兵。
在沒有特殊功勳的情況下,無需跟著中軍回京受賞,在班師的時候,趕回各州的總管府、驃騎府報到領賞即可。
各軍中,也只有李元吉自己,以及李世民麾下的統軍府的將士,可以無視很多規則,跟著中軍一起回京。
大軍全部動起來以後,就像是四散而出的洪水,場面看著也很壯觀。
在大軍散的動的差不多的時候,李世民似乎有話跟李元吉說,但是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李元吉看到了李世民的反應以後,大致猜到了李世民想跟他說什麽,不過沒有湊上去。
李世民應該是想主動塞給他兩個河北道的刺史之位,讓他幫忙緩解一下河北道所需要的糧食壓力。
但近些日子長孫無忌正在為了找他的麻煩而四處奔走,李世民擔心找上他會碰釘子。
“駕……”
在所有的兵馬徹底動起來以後,李元吉才率領著統軍府的將士,押送著此次出征的所有繳獲,踏上了回長安城的路程。
作為後軍,出征的時候永遠是第一個走的,班師回朝的時候永遠是最後一個走的。
後軍所承擔的作戰任務並不多,所以要承擔大軍在行軍途中的所有重任。
出征的時候,堵運糧草,回朝的時候,押送斬獲。
一些重要敵人的腦袋,以及一些繳獲的浮財、俘虜等等,都需要押送到長安城,向李淵表功。
敵人的腦袋會被李淵送到太廟裡去,跟祖宗們吹噓一番他的功績,
繳獲的浮財在收繳了裡面一些只有皇室才配享用的東西以後,會拿出一部分賞賜給有功的將士。
俘虜的敵人的女眷,有身份的會被充入掖庭宮,成為皇室的仆人,以及以後賞賜給朝臣的籌碼。
沒身份的,不是被當場賞賜出去,就是充入教坊司。
太極宮內的掖庭宮內的很大一部分宮女,就是這麽來的。
光是竇建德和王世充,就貢獻了近一萬的宮女。
有人可能覺得這很誇張,覺得以大唐如今的丁口,大唐皇室根本養不了那麽多宮女,也不可能有那麽多宮女。
那就錯了。
隋煬帝足足留下了十萬宮娥給天下一眾反王。
大唐在繼承了前隋以後,沒有將隋煬帝留下的十萬宮娥也集齊,是因為李世民在攻破了洛陽城以後,放良了不少上了年紀的宮娥,又賞賜給了手底下的人不少宮娥。
李淵在此期間,也頻頻賞賜給麾下群臣各種美人。
不然的話,掖庭宮裡的宮女,恐怕不止一萬八。
李元吉跟著大軍一路前行,晃晃悠悠的到了新安驛,天就黑了。
稍微收拾了一下行軍途中所遭遇的一些狼狽以後,卸下了甲胄,穿上了薄紗,吩咐人給冰鑒裡弄了一些冰塊,開始拿出薛萬述給他的信翻閱。
薛萬述在信裡寫的全是近些日子盯著的長孫無忌的動向。
通過薛萬述觀察,長孫無忌應該是跟魏徵已經達成了某種合作,他回京以後,第一個向他發難的,很有可能就是言官中的某一個人,隨後就是所有的言官。
薛萬述在信中還提到,長孫無忌已經跟十六衛中的一些將軍搭上了話,牽線的是樊世興。
等到言官們開始彈劾他的時候,十六衛的一些將軍們,也會聚在一起為王君廓叫屈。
薛萬述還特地附贈了一份長孫無忌所勾連的十六衛將軍的名單。
這就很神奇了。
薛萬述明顯是已經打入到了‘敵人’的內部,不然不可能連這麽機密的東西也弄到手。
“你應該是去見李壽了吧?!”
李元吉看完了薛萬述的信以後,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將薛萬述的信放在燭火上點燃。
李壽是監門將軍,也歸十六衛中的右監門大將軍管轄,長孫無忌要跟十六衛將軍們一起搞事情,繞不開李壽。
李壽是李藝的弟弟,自幼跟薛萬述相熟。
據說李壽的一部分武藝,還是薛萬述傳授的。
薛萬述連‘敵人’的名單也弄到了,明顯是見過李壽了。
“十六衛將軍……”
李元吉笑著嘀咕了一句,既然知道了‘敵人’都是誰,那應對起來也容易。
不過,也不必急於一時。
“元吉……”
李秀寧在李元吉燒完了信以後,闖進了李元吉的驛房。
李元吉緩緩起身,“阿姊有事找我。”
李秀寧臉色有些不好看的道:“你恐怕有麻煩了。”
李元吉不解的看向了李秀寧。
李秀寧陰沉著臉道:“你打死王君廓的事情,恐怕沒有那麽容易善了了。”
李元吉心知肚明,但是臉上卻不動聲色,“阿姊這話是什麽意思?二哥已經答應了你,不計較此事了。
王叔也看在你的面子上,不再追究此事,還有誰會盯著我不放?”
李秀寧臉色難看的道:“二郎雖然答應了不為難你,可他沒阻止手底下的人為難你。王叔雖然也表示過不追究此事,可王叔也沒有出面約束其他的十六衛的將軍。
我派回去跟大哥傳信的人,剛剛帶回來一封馬三寶的信。
馬三寶在信中說,朝中已經有言官彈劾你擊殺了王君廓的事情了。
說你居功自傲,驕橫跋扈,讓父親處置你。
留在長安城內的十六衛將軍們也蠢蠢欲動。
似乎有一起向父親上書,請求父親處罰你的意思。”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道:“阿姊的意思是,他們已經開始動手了?”
李秀寧鄭重的點頭,道:“看他們的意思,似乎是準備在你回京之前,就逼迫父親做出決定。”
李元吉沉吟著點了點頭,道:“這是不想給我反應的機會啊。”
李元吉回京了,那麽言官也好、十六衛的將軍們也罷,無論怎麽鬧,李元吉都能從容應對。
李元吉沒回京,那言官和十六衛的將軍們鬧起來,李元吉就只能乾看著。
長孫無忌不愧是凌煙閣上的第一人,出手夠狠的。
一出手就是大殺招,還不給李元吉反擊的機會。
“豈止是不給你反擊的機會,簡直就是想從你身上咬下一塊肉。”
李秀寧有些憤恨的說。
李元吉愕然的道:“不至於吧……”
言官和十六衛的將軍鬧的再凶,李淵也不可能重處他。
畢竟,前身當初丟了並州跑路,李淵也沒拿前身怎麽樣。
李秀寧咬著牙道:“如今僅僅是言官們和十六衛的將軍們彈劾你,當然不至於了。但是裴矩也上書彈劾你了。”
李元吉一愣。
裴矩如今是東宮的人。
裴矩的態度,很大程度上就代表著東宮的態度。
東宮既然有人出手了,那依附於東宮門下的人,肯定會出手。
難怪李秀寧會這麽的憤怒。
原來是東宮出手了。
“我找大哥為你求情,大哥不僅沒為你求情,反倒是趁機落井下石,大哥真是……”
李秀寧咬牙切齒的說著。
她覺得李建成有點不顧兄弟情分,有點過分了。
李元吉笑著道:“這麽說來,我是有大麻煩了啊。”
李秀寧惡狠狠的瞪了李元吉一眼,“你都知道自己有大麻煩了,你還好意思笑?”
李元吉一臉泰然的坐在坐榻上,笑著道:“無論他們彈劾的再凶,父親也不可能殺了我。左右不過是被削爵或者削封戶而已。
到時候剛好可以跟阿姊一起做富貴閑人。”
李秀寧被李元吉氣的直瞪眼,“你忘了你之前在葦澤關跟我說過什麽了?”
李元吉哭笑不得的道:“他們這麽對我,我實在是有點不想為他們勞心勞力了。”
“不行!”
李秀寧瞪著眼道:“你要是不管,那就沒人能管得了他們兩個了。”
李秀寧也算是看清楚了,在李建成和李世民相爭的這件事情上,李淵明顯是指望不上了,能指望的就只有李元吉。
李元吉要是不管,李建成和李世民遲早得鬥出肝火,刀兵相見。
“也就是看在阿姊的面子上,不然,我真的不想管他們兩個了。”
李元吉感慨著說道。
李秀寧輕‘哼’了一聲,看似不滿,實際上很受用李元吉這話。
兄弟姊弟中,還算有人在乎她,還算有人聽她的,她心裡自然開心。
李元吉緩緩的道:“我在葦澤關立下的功勞有點大了,又沒有隨了父親和大哥的心思,父親也只是生生氣,沒有其他的動作。
大哥看樣子是要借著王君廓的事情,試一試我的深淺。”
李元吉總算是品到味了。
李世民在他展露出了遠超常人的武力以後,默許了長孫無忌行事,又決口不在提許他刺史之位的事情,李建成在這個時候也突然出手。
明顯是都想借機試一試他的深淺。
他在武力上,展現出了不俗的實力,又招攬了一大幫子精兵強將。
謀略上如何,李世民和李建成卻不知曉。
李世民和李建成借著王君廓的事情一起向他發難,一起試探他。
就是想看看他有沒有足夠的謀略能應對此時,想看看他會不會成為他們真正的對手。
李世民和李建成這是從他身上感受到威脅了。
“大哥是懷疑你也要跟他爭?”
李秀寧一下子就聽出了其中的深意,神情變得更加難看了。
李建成跟李世民掐也就算了,還想跟李元吉掐,李秀寧憂心忡忡。
“阿姊不必憂心,我有應對的辦法了。”
李元吉自信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