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一片海潤的是海邊漁民，那一條河澤的便是芸芸眾生。”

　　“你這麽說就有些耍賴了。這叫偷換概念。”

　　哈哥苦笑一下:“您要是這麽說的話，我還真沒辦法反駁。不過我之所以推崇史書，可能因為我小時候是歷史課代表吧。長大之後我也很少有時間去細心鑽研了。”

　　黑狼秘書哈哈一笑:“那就請歷史課代表說說，資治通鑒都有哪些好處吧?”

　　哈哥沉思片刻:“這樣吧，我們以點帶面。我給您講個資治通鑒中的小故事怎麽樣?我其實都忘得差不多了，但這個故事我記了很久。”

　　“嗯，講講。”

　　“是這樣。不知道您有沒有聽說過人類吳起?”

　　“我知道有一位吳起，具體是春秋還是戰國我記不清了，但我知道他和孫子並稱孫吳，是一名很厲害的軍事家。你說的是不是他?”

　　“沒錯，就是他。黑狼秘書真是博覽群書。”哈哥感慨道:“自古名將多猜忌。在普通人心中，吳起沒有白起輝煌，除了歷史原因之外，還因為相比白起的殺伐果斷，吳起還是一名政治家，喜愛變法，因此更謹小慎微一些。吳起作為和孫武並稱的軍事大家，打過勝仗無數，甚至被譽為一代軍神，但終究是走到了將相相疑的地步。最誇張的是，吳起在魏國時，其政敵四兩撥千斤，僅僅用一個小手段就成功將吳起逼至楚國。”

　　與諸侯大戰七十六，全勝六十四這樣太過於詳細的話哈哥提都沒提，就怕黑狼秘書認為他是有備而來。

　　“嗯，這個故事我倒沒有聽過。是什麽樣的手段呢?”黑狼秘書點點頭:“喝茶。”

　　哈哥無奈喝口茶:“說穿了很簡單，就是誘使他表態，而且想辦法讓他反向表態。吳起屢戰屢勝，又有變法改革之心，不僅讓魏國國主忌憚，更得罪了許多守舊貴族。因此這些王公貴族就聚在一起開始商量，怎麽才能讓吳起下台。眾人紛紛開始提方案，最終發現治標不治本，根本無法動搖吳起的地位。就在這時，有一個人站出來說話了。

　　他說:想讓吳起下台，就必須先讓國主懷疑他、懷疑他的目的、讓他給人一種無法被掌控的感覺。其他人很疑惑:這些我們都知道，關鍵是如何讓他被懷疑呢?那個人就繼續解釋:這件事其實不需要多麽複雜。首先，我們想辦法讓國主出面拉攏他，其次，我們想辦法讓吳起拒絕拉攏，最後，我們再煽風點火製造氛圍。這樣不就可以了?現在問題的關鍵是，讓國主用什麽方式拉攏最有誠意、讓吳起用什麽方式拒絕最自然?”

　　黑狼秘書點點頭，哈哥繼續說道:“眾人一合計，還真想出一個辦法來。拉攏嘛，最高級的莫過於變成一家人。吳起軍功過於耀眼，能力出眾，於是他們要先對國主闡明吳起的不可掌控性，再攛掇國主將公主嫁給吳起，兩家聯姻，雙劍合璧，則魏國穩矣，統一有望。”

　　“那如何讓吳起拒絕呢?”

　　“這就是這個故事的精髓了，簡單得可怕。”哈哥笑了一下:“恰好有一位大臣的家妻正是公主。這位大臣回去和公主聊了兩句，決定大家一起宴請吳起。席間，這位公主一反常態，表現得極其刁蠻，令人厭惡。吳起見狀，怕自己也娶到一個這樣的妻子，果然在幾天后婉拒了聯姻。”

　　黑狼秘書笑道:“妙啊，正所謂風起於萍末之間。”

　　“於無聲處生波瀾、於波瀾處起驚雷。吳起回去後越想越後怕，

連夜從魏國逃離，投奔楚國後大刀闊斧，闖下了更耀眼的輝煌戰績。”哈哥也笑道:“遠在上萬年前，人類的處世智慧就早已令我們嗟歎。只怕在吳起心中，那位不知名的幕僚才是他的一生之敵。”　　“誰知道那位幕僚，是不是楚國的人呢?”黑狼秘書與哈哥對視一眼，哈哈笑了起來。

　　哈哥尷尬苦笑道:“這種玩笑可不興開啊……我的處境已經夠慘了。聊天聊得好好的，幹嘛突然打機鋒啊……”

　　黑狼秘書笑著為他添一杯茶:“算我說錯話了。聽你的意思，現在過的不是很好?”

　　“沒有沒有。”哈哥連忙擺手道:“哪會呢，他們都對我很友好的。”

　　黑狼秘書心中有譜，再次笑著喝了口茶。

　　“其實，這種小手段十分有用，直到現在都有不少動物在用呢。不知道您認不認識那位出名的老鼠主持?對，就森林最近鬧得很火的那一位。老鼠嘛，他一向謹小慎微、從不發表涉政言論，不輕易評價任何有失公允的事情，所以漸漸被觀眾喜愛，變得十分有名。但他最近就因為被對手使絆下黑腳、腦後杓拍磚，陷入不得不表明立場的場景，睜眼說瞎話，最終得罪觀眾，形象瞬間崩塌，被罵得那叫一個慘，直接一蹶不振。

　　我看過那段視頻，他作為嘉賓，主持卻在直播中全程黑著臉反覆質問他同樣的問題，他能怎麽辦?避而不答?避而不答就不僅僅是被罵那麽簡單了，這完全就是在逼他表態嘛。食肉動物一直都是禁忌的存在，不管怎麽說都會導致對立，他一隻雜食小老鼠，瞎說什麽大實話啊。”

　　“哈哈哈哈，你說話很有趣嘛，什麽下黑腳、腦後杓拍磚，一套一套的。”

　　“嗨，這都是老話，說順嘴了。”哈哥苦澀一笑:“我明白森林的難處，也明白有些事情不得不這麽做，環境比動物強嘛。但是我也敢肯定，他一定是得罪某些動物了。他故意給老鼠來這麽一下，直接讓老鼠一蹶不振、陷入小動物們的口誅筆伐中……我太理解他了……”

　　黑狼秘書知道哈哥也是遭受背叛才不得不逃來森林的，安慰道:“不要太在意啦，陰謀難防，我們問心無愧就好。”

　　「您可太會安慰了，拜托請走點心行嗎?」哈哥心中翻個白眼:“嗯。”

　　一狼一犬靜靜喝完一杯茶，辦公室外有一隻灰狼敲門探頭，哈哥起身道:“我得回去了，我告訴他們我是來這裡辦事的，您可得幫我兜著啊。”

　　“放心吧。”黑狼秘書笑著應承下來。事實上，不可能有動物追問這些事情的。在這種小事上賣獸情，穩賺不賠，反正也就點個頭的事。

　　不得不說，這個哈哥確實很討喜。送獸情都送的這麽隨意。雖然誰都不會在意，但至少會令他感到開心。

　　現在站隊都講究投名狀，也就是把汙點和把柄交出去。一般情況下動物們連“站隊”的下限都夠不到。級別不夠，你把自己賣了都照樣沒有高層動物理你。

　　黑狼秘書沒有開口拉攏，心裡其實還有些看不起哈哥。

　　這太正常了。正巧哈哥這些天忙得很，根本沒時間在意這些細節——監察樹獅子大人又來電話了。

　　“獅子大人。”

　　“你之前說的方案，能不能加速?”

　　“是遇到什麽壓力了嗎?”

　　“沒錯，壓力很大，我們可等不了五年。”

　　“您現在在辦公室嗎?我去找您?”

　　“別來我辦公室，晚上我請你吃飯。”

　　“那怎麽行，還是我請您吧。”

　　哈哥訂好包間，馬不停蹄趕了過去爬上大樹三層。片刻後，獅子大人帶著一名幕僚兼司機的小綿羊敲門進來，剛打完招呼，就聽獅子大人沉聲道:“說實話，我們之前都沒做過這麽大的盤，向來都是一錘子買賣， 現在我們已經很難維護下去了，沒想到成本如此沉重。有什麽辦法可以盡量縮短時間?”

　　怎麽大人物都喜歡用羊來當自己助手?便攜儲備糧?好冷的笑話……總不會是因為她們很漂亮吧……

　　所謂顧問，還不就是這些事?不過顧問也分方向，有的是軍事、有的是政策、有的是經濟、有的是外交……

　　“只要效果達標，縮短時間問題不大。”哈哥皺眉道:“現在進行到哪一步了?”

　　幕僚接話道:“我們找動物舉報自己後，小動物們就已經開始鬧了。只不過……因為短視頻平台的原因，鬧得越來越凶，開發商已經頂不住，好幾次跑來訴苦。之前想詢問一下平事的時機，但是你在忙，所以我們就自作主張行動了。”

　　“我之前說從小動物們手裡拿預售款，同時房地產開發商開始拆樹建樓，兩年後就可以舉報自己手續不全，等小動物們開始鬧後再開始安撫。只要承諾原價還款並承擔利息，基本沒什麽問題。即便有的動物比較聰明，不願意放棄即將漲價升值的房子，那我們也可以反向告回去，手續不全的情況下，開發和買房合同基本可以宣布無效，他們一定會接受退款的。”哈哥皺眉道:“這種空手套白狼、坐等升值的事情，至少三五年才能賺到，這才一個月，你們就已經舉報，想著把小動物們的錢還回去?開發商蓋樓的進度怎麽樣?如果一點進度都沒有，小動物們感覺自己被騙，那不鬧瘋了才怪。舉報之後就必須退錢，這一點我之前明確說過的——別告訴我你們其實不想退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