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都督，這大海之上，一直如此危險嗎?”李泰臉色有些發白，緊緊抓住固定在船上的護欄問道。

　“魏王放心，這並不危險，大海之上，無風三尺浪，這點風浪，只是很平常的事情。”公孫武達微笑著寬慰道。

　李泰下林邑，李世民特意傳令水師派戰船護送，所以李泰才會出現在公孫武達的船上。

　上一次跟著李世民下林邑，李泰就吐了兩天，回來以後，經常去曲江池坐船，這次到是好了一些，不過他的運氣有點差，剛出海就遇到了風浪，雖然公孫武達看來很正常，但是搖搖晃晃的，李泰感覺自己都無法站穩。

　一股浪從遠處湧過，看上去只是海面微微起伏，船隻卻再次猛烈擺動了一下。

　李泰抓住護欄，很想罵人，他轉頭看了一眼公孫武達，強忍著才沒有問:“你說這是平常的?那麽不平常，又該是怎麽樣?”

　這點風浪，對於長年在海上飄著的人來說，確實只能算平常，畢竟船身只是起伏，連船頭都沒有翹起，更別提那種整個船身都被拋起來的狀況。

　“王爺如果不舒服，就坐著休息，只要把身子用繩子固定住就不用擔心摔倒。”公孫武達建議道。

　聽聽看，讓他一個王爺，用繩子把自己捆在椅子上，這像話嗎?自己的形象還要不要了?李泰嘴角一抽，強忍著罵人的衝動問道:“不能靠岸休息，等風浪平息再走嗎?”

　“回王爺，一年之中，有大半的時間都是如此，而且我們才剛離開華亭兩天，到下一個補給點，也有兩天路程，你放心吧，陸地就在我們不遠處，真的有大風浪，我們隨時可以靠岸。”公孫武達指著遠處，耐心的解釋道。

　“既然陸地就在不遠，為何不靠岸?”李泰又問道，他語氣已經有些不悅，甚至惡意的猜測，公孫武達是不是他大哥安排的，想要在海上弄死他。

　對於李泰外行話，公孫武達很是理解，繼續解釋道:“王爺，我們這是大船，吃水很深，必須要有合適的碼頭，才能靠岸，不然就會擱淺，那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公孫武達這話，也是有些湖弄外行，真要送李泰靠岸，當然是有辦法的，用小船就是了。不過本來就沒有危險，自然不想多此一舉。

　“為何上次，本王與父皇，來去皆是風平浪靜，毫無波瀾?”李泰嘴唇都有些變色，用懷疑的目光，看向公孫武達問道。

　公孫武達很想告訴他，你老子是皇帝，出行的時間，欽天監再三推算，自然是風平浪靜的日子，等你做了皇帝，也能享受這種待遇。

　不過這些話只能在心裡吐槽，因此只能笑眯眯的解釋道:“時間，這個時間不一樣，如今這季節，不但有季風，因為天氣逐漸變暖，大海下面水流變化，所以海浪會大一些。”

　雖然公孫武達不懂洋流這些，不過作為水師都督，聽得多了，還是能說出不少道理。

　李泰很是無語，直愣的看著公孫武達，過了一會，這才有些幽怨的問道:“也就是說，我們要一直這樣，直到林邑?”

　“那倒不用，再有十來天，到了崖州之後，風浪就會平靜不少。”公孫武達搖搖頭回答。

　看看在甲板上行走自如的水手，李泰相信了公孫武達的話，畢竟真的很危險，水手不會如此不慌不忙，沒有一點緊張的感覺。

　看看那些吐得天昏地暗的人，公孫武達忍不住嘴角上揚，這是他最喜歡看的節目之一。

　大海和江水可不一樣，完全就不是一個檔次，這兩年李世民給他升了兩次官爵，讓不少人羨慕不已。

　“看你們還會不會覺得，爺爺的官爵是混來的！”公孫武達心裡暗道。

　“給他們送一碗酸梅湯過去壓一壓！”公孫武達吩咐道。

　“喏！”士卒應了一聲，隨後拿出一捆竹筒，向船艙下面走去。

　“喝一碗酸梅湯，惡心的感覺就好多了，再過兩天，習慣之後，就不會再吐。”公孫武達解說道。

　“給我也來一碗。”李泰點點頭很說道，經歷過一次，他自然是知道這個過程的。

　“王爺見諒，船上搖擺不定，除了運送的貨物，沒有瓷器。”等士卒送來東西，公孫武達歉意的說道。

　幾天前李泰就知道這個問題，上次李世民坐船，用的是金杯銀碗，這次自己用的，全是竹筒木碗，每次公孫武達都給他道歉。李泰也從一開始的嫌棄，到最後坦然接受，畢竟在一些人眼中，自己已經成了一個，失去寵愛的王爺。

　一桐酸梅湯下去，心裡那股壓抑的不舒服感，一下輕松了許多，頭腦也沒那麽暈沉。

　李泰多少也是練過的，時間一長，也就適應過來，雖然依舊還是不舒服，不過也能承受。

　船到林邑靠岸，下船以後，所有人都感覺自己輕飄飄，即便是水手，走路都是搖搖晃晃。

　李泰離開了長安，原本越王府的屬官，包括李泰的老師王圭，很多都是朝廷重臣，根本不可能跟著前來林邑，所以改封李泰成魏王之後，屬官也另外封了。

　著作郎蕭德言、蘭陵蕭氏，以前做過隱太子李建成的洗馬，這次就被任命成了魏王府長史。

　“多年未曾坐船，如今居然暈船，真是讓人見笑。”蕭德言感歎道。

　秘書郎顧胤、記室參軍蔣亞卿、功曹參軍謝偃等人，扶著身邊的家仆，都露出一副深有同感的表情。

　一群年輕人到是要好一些，還有精神東張西望，不過更多的人還是一屁股坐到地上，甚至有人直接躺下。

　“沒事！坐一會，起來走幾步就好。”公孫武達拉住了準備呵斥士卒的程務挺，溫和的解說道。

　“嗯，多謝郡公！”程務挺停下腳步，抱拳一禮。

　“林邑是個好地方，王都督人也很好相處，又喜歡提攜年輕人，有事直接找他就是了。”公孫武達拍了拍程務挺的肩膀說道。

　“燕國公大名，小侄如雷貫耳，前來之時，家父就曾經叮囑過，到了林邑，就去拜訪他。”程務挺正色說道。

　燕國公！正是王牧最新的封爵。齊楚秦燕韓趙魏，這是戰國時期，七個大國的國號。而從漢朝開始，這也成了爵位的封號。

　爵位封號，多數是郡縣為名，單數比雙數更高，而以國號為最，秦國是第一個大一統的國家，所以秦的封號為最高，就像當年的秦王李世民，然後就是齊王李元吉。

　加封王牧為燕國公，李世民也是深思熟慮，這是想要一步到位，封賞到最高。主要也是因為王牧年齡也不小了，一步封到位，也沒有關系。

　“那就好。”公孫武達笑著點點頭，同為武將一系，自然關系比較親近，公孫武達雖然是太原起兵，就加入了李淵麾下，程名振是後來加入，不過兩人關系還真不錯，所以公孫武達才會出言提點。

　“辛苦諸位了，到了地方，泰再宴請諸位。”見人都下了船，李泰拱手說道。

　“多謝王爺！”

　李泰要到林邑，自然先一步有人傳信，正巧知道帕拉瓦國的援兵，冬天趕不過來，所以他就帶了幾個親衛，回到了林邑。

　“下官凌敬，見過王爺！”

　“凌長史不用多禮！勞煩你前來迎接，真是不好意思。”李泰溫和的笑著說道。

　“王爺客氣了，都督已在城中備好酒宴，恭候王爺大駕光臨。”凌敬恭敬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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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我們走吧！別讓國公久等！”李泰心裡松了一口氣，王牧設下宴會，至少說明，不會為難他。

　來的路上，李泰心裡就很忐忑，林邑屬於南洋都護府，自己這個親王前來，如果王牧以為自己是來奪權的，故意針對自己，恐怕自己就難受了，別說偷摸著發展實力，別被排擠得只能住在王府，就算好的了。

　其實這就是疑心生暗鬼，他是王爺，其他人又怎麽會和他爭奪權利。而且王爺到地方之官，並無多少實權，除了自己王府和封地，根本無法插手地方的事務。

　雖然很多王爺，都是到自己封地，擔任刺史或者都督，不過這些官職，基本上都是虛職，能監管當地官員，卻不能插手地方政務，甚至沒有兵權，而且得小心做人，萬一被地方上的官員參一本，還會被皇帝訓斥。

　做王爺的，只要不造反，基本上就不會被殺頭，不過訓斥，閉門思過，扣俸祿，減封地這些懲罰，還是不少。關鍵是丟臉啊，作為一個王爺，自然是把臉面看得極重。

　唐承隋製，又加了不少自己都東西，尤其是這開國，需要封賞的人員極多;李淵開國，李世民又在大批手下幫助下繼位，兩次封賞下來，這官職就有些不夠分。那能怎麽辦?盡量加封虛職吧！刺史，都督，大都督，都是如此。

　如果一個地方，有刺史又有郡守，那麽這個刺史多半都只是掛名。

　李泰等人登上馬車，就向林邑城而去。

　“想不到一年之後，我又來到了林邑。”李泰感歎道。

　李泰前來林邑，除了王府官員，還有他的妻妾。這些王爺，即便沒有成親，小妾也不少，年前的時候，李世民就給幾個兒女安排了親事，趁著大勝高句麗，整個冬季，長安都是熱熱鬧鬧的。

　“王爺不用擔心，王叔叔人挺和善的。”看出了李泰的惆悵，魏王妃溫和的勸說道。

　身為魏王妃，自然是書香門第，大家閨秀，氣質溫文爾雅，只不過坐在李泰身邊，畫面有些不和諧，畢竟李泰有她兩個那麽胖。

　魏王妃閻婉，閻立德的女兒，王牧和閻家兄弟往來不少，兩家人的關系不錯，所以閻婉是認識王牧的。

　“嗯。”李泰笑了笑，拍拍她的手，似在安慰她，又像在安慰自己。

　“一年前這裡道路還只是泥濘小路，沒想到現在已經變成了水泥路。”目光從窗外掃過，李泰心生感歎。

　“以前在家的時候，父親和二叔，就很佩服王叔叔，說他一心為民，天下百姓，都應該感其恩，只不過他不願意獨據功勞，聽說樂兒姐姐已經成親，就在林邑。”閻婉紅唇輕啟，帶著一絲回憶之色說道。

　“你和王都督一家很熟悉?”李泰眼睛一亮，有些意外的問道，李泰喜歡讀書，以前又住在宮裡，所以對於長安城一些事情，並不知道，而且他了解的，也是各家的男子。

　“嗯，當年樂兒姐姐她們在長安，名聲不小，我也跟著她們，偷偷出去玩了一次，只不過被父親知道，就把我禁足了三天。”閻婉捂著嘴，帶著笑容說道。

　“名聲不小?我怎麽不知道?”李泰有些愕然的問道。

　“樂兒姐姐和柔兒姐姐她們，很厲害的，打了好幾個長安的公子哥，這種丟人的事情，自然沒人在王爺你面前提起。而且那是好幾年前，年少時候的事情了。”閻婉解釋道。

　李泰回憶了一下，腦子裡回憶起王樂兒帶著自己幾個姐妹，在宮裡捉迷藏的事情。

　宮裡規矩多，禮儀也多，他們這些王爺，雖然小時候也住在宮裡，不過和公主並無多少時候，一起玩耍，都有各自的宮女太監陪著，所以李泰雖然見過王樂兒，其實並不熟悉，反而是比他小的李治，見王樂兒的次數很多。

　“遠來林邑，也是辛苦你了，沒事可請她多到府上陪陪你，或是介紹你認識一些女卷，也沒那麽無聊。”李泰微笑著說道。

　明白李泰的心思，閻婉輕輕點點頭說道:“這個肯定沒有問題，只不過以樂兒姐姐的性子，她多半是要帶我們出去玩的。”

　隨著回憶，李泰突然想起一個畫面，一個穿著裙擺，頭上好幾個辮子的小女孩，皺著鼻子，一臉嫌棄的說著:“鼻涕蟲，還不擦掉。”

　當時那個小女孩的口音有些奇怪，自己都沒有聽明白，就見她跑走了，這事本來李泰早已忘了，如今不知道怎麽的，又突然浮現在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