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之國的皇宮，侍衛林立、等級森嚴，與他那兩個閑散的鄰居可謂全然不同。

而國主所居住的宮殿，也並非由磚石、木材這種常見的建材構築，而是……一種連遲愈等人都無法判斷其材質的材料。

站在高度至少有五十米的高塔之下，六位玩家不自覺地抬頭仰望，試圖將整座黑色的巨塔全部納入視界之中。

目光所及之處……盡是黑沉沉的一片。

嚴絲合縫、毫無光亮。

這就是眼前這座高塔留給玩家們的第一印象。

負責帶路的侍衛瞥了遲愈一眼，很快又收回視線。

他低著頭，尊卑分明:“國主大人傳你們進去。”

許是受到了周圍嚴肅氣氛的影響，異界行者頷首的同時，努力挺直了腰背，其他人的臉色也不自覺地凝重了起來。

眾人放輕腳步，踏入幽冷的高塔之中。

在塔內侍從的引領下，六位玩家穿過沉寂的走廊，越過數不勝數的台階。

不知多長時間以後，終於抵達了位於高塔深處的大殿。

殿內，四角的牆壁上鑲嵌著不知名的礦石，正是昏暗光線的來源。

除了那些礦石之外，大殿中的唯一一件擺設，就是遙遠處的“王座”。

古樸、沉重，仿佛是由千年老樹的枝乾雕刻而成的座椅上，一隻年老的邊牧半躺在其中，無意識地摩挲著手裡的一塊石板。

像極了夏季傍晚時分，坐在院門外的藤椅上，聽著戲曲、搖著蒲扇的老大爺。

似是聽到了雜亂的腳步聲，他抬起眼皮，望了過來。

“國主大人。”侍從行禮，“幾位外來者已經帶到。”

“知道了。”

國主的嗓音低啞，仿佛寫滿了滄桑文字的竹簡一般，“下去吧。”

“是。”侍從微微躬身，從容離去。

留在大殿內的玩家們互相對視一眼。

異界行者定了定神，剛想上前，國主就緩緩說道:“我知道你們是為了什麽而來，女神，早已預見了一切。”

……一開口就是老神棍了。

玩家們同時在內心吐槽道。

國主自然聽不到他們的心聲……其實就算聽到了，估計也不會在意。

他的聲音依舊輕緩，像是從某個古老的年代傳來的一樣:“很久很久之前，在一眾前輩的努力下，我終於解開了石碑的第一層封印。”

“並由此……接觸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他頓了頓，享受似的專注傾聽著周圍潮湧而來的寂靜。

玩家們幾度想要開口，每次話到嘴邊，卻又被周圍莫名悲傷的氣氛所感染，最終還是將其咽了回去。

半晌，國主笑了笑:“抱歉，剛剛想到了些不好的事情。”

話音落下，青木南枝突然站了出來:“您方才說……全新的世界?”

國主點頭:“你們應該知道‘監督’吧?”

“永遠在高處俯瞰著永晝之森的……三國居民共同信仰的神明。”遲愈低聲說道。

“沒錯，神明……”

國主輕笑一聲，道，“你們真的覺得，那位‘監督’，算得上是一位神明嗎?”

“一位神明，真的會像她那樣，總是親自下場，干涉她所創造的國度的發展嗎?”

“甚至於，逼迫顏國，侵略智慧、耕種……只為了一己私欲，只為了看一場好戲?”

除了遲愈，異界行者等人都從來沒有思考過這些。

是以，乍一聽到這一段描述，夏延舟先是愣了數秒，隨即脫口道:“惡劣到……像是個小孩子一樣。”

“是啊。”國主感歎，“就算‘監督’真的是統治著永晝之森的神明……也只能算是一個不成熟的締造者而已。”

“如果，我沒有打開那扇門，沒有看到隱藏在殘忍童話故事後的一切，我或許會像耕種以及顏國的那兩位一樣，將所有的懷疑藏在心底，平靜安穩地度過這短暫的一生。”

“但我看到了……”

“看到了……”

這漫長的大喘氣差點把異界行者給憋出問題來。

“您到底看到了什麽?”他忍不住問道，“是……新的神明嗎?”

國主緩慢、悠長地吐出一口氣:“沒錯。”

“那是……不可用言語描述之物，瘋狂、奇詭，哪怕當時的我只是遠遠地看了一眼……就好像有恐怖的風暴在不斷衝擊著我的腦海。”

“直到現在，想起那一幕……”

國主停頓片刻，轉頭看了眼空曠的大殿，眼神中隱有驚恐。

仿佛……是害怕會從無盡的黑暗中，捕捉到那詭異的蠕動一樣。

直到確認了一切如常，他才繼續接道:“直到現在，我仍然覺得……祂無處不在，始終潛藏在暗處，注視著我……注視著我們。”

低沉沙啞的聲音，配合上明暗不定的光線……頗有種身臨其境在演恐怖片的感覺。

異界行者打了個冷顫，悄悄觀察著隊友們的反應。

但因為在場的其他五人，要麽閱片無數，要麽沒心沒肺，要麽乾脆是個面癱……連一個表現出害怕的都沒有。

見此情景，他慌忙收回視線、繃緊身體。

遲愈沒有注意到同伴的異常，輕聲詢問道:“然後呢?”

“然後……”

驚懼迅速從國主的眼中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尊崇與虔誠，“女神，出現了。”

“女神?”

異界行者不清楚智慧之國改信的事情，順口問出了除遲愈以外，五位玩家的共同疑惑，“……哪一位女神?”

“女神之名，為‘公正’。”

“……公正女神。”夏延舟念出了這一名諱。

“沒錯。”國主的表情變得肅穆起來，“祂是規則與秩序的守護者，是衡量是與非的裁定者，更是一切罪惡的懲戒者。”

“祂阻止了那位詭譎、可怕的神明入侵永晝之森，並於石碑之中，降下了神諭。”

“為此……我一直在此等候著。”

國主眼眸低垂，望向了人群之中的遲愈，“等候……破局之人的到來。”

接觸到那無比直白的目光，遲愈不由得一怔。

可很快，國主就將視線從她的身上移開，轉向了另外幾人:“遠道而來的，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客人們啊。”

“你們是否能夠為永晝之森，為我們這些苟活至今的傀儡……帶來生的曙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