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乾舌燥、頭疼欲裂、眼皮沉重……
這是我用腦海裡僅剩的意識中費力擠出來的三個詞匯,也是我現在沉淪在黑暗中的身體僅剩的知覺。
我嘗試找回身體的控制權,告訴自己用力呼吸,氧氣隨著胸膛起伏灌進鼻腔,一股帶著些許霉味的空氣充斥在肺裡,但是空氣的清涼感讓我逐漸的清醒了起來。
記憶還停留在我深夜回家的路上……對,有人用毛巾捂住了我的口鼻,一股帶著微甜的刺激氣味撲面而來,突如其來的襲擊讓我幾乎沒有空間掙扎,很快就失去了知覺,一千多畫的柯南告訴我,毛巾上的應該是乙醚。
真是諷刺,我一個與世無爭晝伏夜出的三流網文作家居然會值得有人用這樣的手段對付我,我這短暫的二十多年的人生裡並沒有得罪過誰,當然如果不算我小學時候經常欺負同桌的話。外債我是沒有欠的,買房首付是找老爸老媽要了點,不過血濃於水他們應該不能這麽對我。雖然房貸還沒有還完,但是我想作為正規銀行應該沒有理由對我下此毒手……總不能是我的讀者來催更了吧。
腦子裡閃過一系列亂七八糟的念頭後,我冷靜了下來。
這究竟是哪裡?我的眼睛已經逐漸能夠睜開,窗外鑽進來的刺眼日光令我有些目眩。但還是能夠依稀分辨出,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從手指開始,我一點點的開始能夠活動自己的身體,眼前的虛影逐漸開始聚焦,我也開始打量起自己的處境。
這是一間類似大概十平米左右的房間,房間的一面牆上有一個一尺見方的窗戶,窗戶是三層加厚的玻璃,玻璃外面加裝了鋼筋網狀護欄,縫隙只能允許拳頭通過。
奇怪的是,這扇窗戶在牆上的位置偏高,窗子的底部在牆體高度大概四分之三的位置,頂部幾乎貼近天花板。一般來說,把窗戶的位置開的這麽高並不利於房間的采光,但是如果是對於老式居民樓裡那種給幾乎多半截在地下的地下室預留的窗戶來說,三層玻璃又顯得有些過於高規格了。
一種奇怪的可能在我腦海裡閃過,醫院的停屍房一般都建在地下……
但是很快我就否定了這個想法,這是一個獨立的房間,顯然根本就放不下任何屍體冰凍設備。我躺在一張彈簧床上,房頂因為年代久遠有一些牆皮已經有些脫落,窗戶的對面有一扇門,是那種老式的防盜門,安全系數在它誕生的年代可謂是極高。
我閉上眼睛,感受著四肢已經基本恢復了多半力量,大腦飛速地運轉著。
顯然我是被什麽人帶到這裡來的,就姑且稱呼他(們)為綁匪吧。綁匪為什麽會綁架我?他們有何所圖?要不要讓綁匪知道我已經醒了?下一步該怎麽辦?
又躺了一會兒,周遭並沒有任何響動。轉念一想,手腳並沒有被束縛,說明綁匪並不怕我能自己逃走,也不怕我呼救引起外界注意,簡言之,他們料到我的醒過來根本不會給他們帶來任何麻煩,所以我繼續裝下去也沒什麽意義,索性起來看看有沒有別的機會。
果然綁匪把這裡處理得很乾淨,我身上的所有有用的東西都被拿走了。房間裡除了我所在的床以外也沒有任何東西。
我試著站在床上往外看,窗子相對地面的高低並不高,可見這個房間的大部分都埋在地下,窗外是一片荒地,因為窗戶高度的原因,我視野能及的范圍並不遠,除了天上的太陽沒有任何能提供方向和位置的標志物,
窗子朝向南邊開,影子被投到建築物的後面因此我無法判斷這個建築物的輪廓和高度,在這個季節日光能照進房間是因為太陽已經開始西斜了,我估計了一下大概現在正是下午。 我昏迷了幾乎一整天。
一般來說,在不致人死亡的情況下,吸入乙醚只能讓人昏迷至多三十分鍾,應該是放到我之後還給我用了別的藥物,該死的綁匪,下手可真是狠啊。
我走到門口,準備研究一下這扇防盜門,雖然以現在的技術,開鎖師傅開這種鎖子一般都不超過二十秒,但是我想弄開這扇五六公分厚的鐵板還是難於上天。
等等,看合頁的位置,門是向外開的,說明我在門的裡面!而這種門好像並不能從門外反鎖。
換句話說,如果綁匪沒有從外部封門的話,說不定我現在可以打開這扇門!
我握住門把手,在開門的前一刻,冷汗浸濕了後背。
對自由的渴望讓我的大腦在剛才的一瞬間停止了思考。防盜門上的貓眼被堵死了,外面的情況我一無所知,這樣就出去的我很有可能直接和綁匪打上照面,到時候可能就得麻煩警察叔叔按凶殺案處理了。
人生中抉擇的痛苦莫過於此,面對門後的未知,鮮有人能鼓起勇氣。
但是坐以待斃不是我的風格,就算我不出去,綁匪也遲早會發現我醒過來的事實。調整了一下呼吸,我輕輕的走向門邊,把耳朵貼在了門上。
感受著耳尖上從鐵門傳來的涼意,還有門外的一片寂靜。
從防盜門的年代來看,隔音效果不會太好,如果外面有人活動我應該至少能聽到一些聲音,至少可以確定,此時門外沒有人在活動,再者這個時間也並非睡覺的時間,所以門外無人看守的幾率很大,如果這個假設成立,此時擺在我面前的有兩個選擇。
輕手輕腳的嘗試打開門,觀察外面的情況,伺機逃跑。抑或是假裝驚慌失措,大聲求救,看看有沒有人回應再做打算。
幾乎是一瞬間我就否定了第一個愚蠢的想法,拜托,綁匪不知道門是往外開的?對我未加束縛不正是因為相信我根本沒有機會逃走?
能夠精心策劃這種程度的綁架,還能這麽心大的綁匪,大概也只有香港黃金檔的警匪片裡才會出現。
同樣警匪片裡也告訴了我們,故作聰明的後果往往並不好。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救命啊……有人嗎?來人啊,救命啊!”此時我仿佛腦補出來那個經典又狗血的場面,一個人高馬大面目猙獰滿臉橫肉的綁匪說你喊吧,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破喉…不是,救命啊,來人啊……有沒有人啊……”
喊了幾句,一夜滴水未沾再加上長時間的昏迷,我已經沒有力氣再大聲呼救,索性坐回床上休息一下。
身體的活動讓本來因為昏迷而被壓抑住的饑餓感一下子湧了上來,乙醚的副作用讓我乾嘔了幾聲,令人意外的是,第一次身處這樣危險的境地,恐懼感並不如想象中的嚴重,更多的反而是一種無助和絕望,涼意沿著脊骨直衝後腦,頭皮一陣發麻。
有一瞬間大腦裡面竟然充滿了喪意……到現在為止應該還沒有人發現我失蹤了吧,我這樣不善交際的人大概沒人會在意我的存在吧。在用互聯網連接人際關系的當下,我的不回消息對他們來說或許只是一個平時不怎麽主動聯系的人變得沉默了而已,又甚至根本不會有人給我發消息。我的讀者也會在痛罵兩句這個作者又太監了之後然後找一本新的書看。這樣想想,我的存在與否又給這個世界帶來了什麽不同呢……是不是放棄掙扎其實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
冷靜,冷靜,冷靜。
我再三的告誡自己。
饑餓帶來的心悸和麻木感逐漸消退,高中生物學的知識告訴我這是我的人體調節機制發揮了作用,肝糖原甚至脂肪開始分解在幫我提供能量了……不行,《工作細胞》中血小板可愛的樣子不知為什麽突然出現在我腦海裡,這麽可愛的妹子們還在為了我努力工作,我應該還可以再堅持一下。
果然,人在越是緊張的時候就越會想起無關緊要的東西,考試時腦海裡出現的歌聲大抵也是如此吧。調整了一下思緒,我又一次走向門邊。
握緊門把手,手心裡全都是汗,輕輕的轉動,鎖舌發出輕輕的摩擦聲,低沉的摩擦聲好像是由我心房和心室的摩擦產生的,凝固的空氣裡此刻只剩下了這一種聲音。
“哢……”
鎖舌完全收回,我把門輕輕拉開一道縫隙。
“呼……”我輕輕松了一口氣,如果門被改造過從裡面根本打不開,或者門從外面被封死了,那我之前所設想的一切就都毫無意義,但是從另一個角度說,即便門能像現在這樣順利打開,那麽我出去後要面臨的很難說不會是更大的危機……
多想無益,難道我還能關上門躺回去不成。
我從門縫往外打量著,外面的空間並不大,像是一條走廊,昏黃的燈光讓我能夠大概分辨外面的情形。牆壁和天花板只是簡單的粉刷過,也因為時間和深埋地下潮氣的侵蝕而變得斑駁。地面上沒有任何鋪陳,簡單的水泥地面,靠近牆角的地面微微潮濕。
我試探著打開門,微微探出身子,門外並沒有人,我輕輕呼吸試圖讓自己的感官敏銳起來,走廊裡的空氣因為缺乏流動而顯得渾濁。終於,我還是踏出了那扇門。
命運總是喜歡無情地捉弄困境中的囚徒,給他們一條充滿坎坷的生路,再在路的終點告訴他們其實還有另一條路,然後看著他們後悔不已的模樣捧腹大笑。
如果時間能有輪回,人生能有重來一次的機會,無論如何,我再也不會踏出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