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朝鬼女說道，“你可以開始發誓了。”

　鬼女大喜，發毒誓什麽的，對她來說，比喝水更輕松。

　“我……”

　王福打算她，重點強調，“說真名， 說全名。”

　“鼓山山神之女，廿八娘子，對天起誓，若不能幫王福拿回象馱葉形燈，必將生不如死，遭輪回唾棄， 永世不得超生。”

　發完誓言，她看向王福， “如何?”

　王福點點頭，似乎很滿意，“說的不錯，再來一遍。”

　鬼女心想這是什麽怪癖，有人愛聽戲、有人愛聽說書，怎麽還有怪人愛聽人重複發誓?

　然而，她施展鬼神八卦屏蔽，別說一遍，再來十遍也沒影響。

　她修為有限，不能屏蔽天機，但屏蔽自身氣機還綽綽有余，所發毒誓無天機察覺，自然無法應驗。

　“我……”

　王福目無表情，看著鬼女的表演。

　從他的視線能看到，鬼女口頭髮誓，命火卻無半點變化。

　果然，鬼物說的話， 一個字也不能信。

　又讓鬼女讀了幾遍， 王福可以確定， 對方以某種方式屏蔽氣機，毒誓就是口頭說說，沒有半點效果。

　“慢著！”

　王福悠然開口，“你這誓言，還要加四個字，方才圓滿。”

　“加什麽?”

　鬼女道倒是無所謂，加什麽都不管用，都被她屏蔽了。

　“受吾約束。”

　鬼女摸不著頭腦，“這是什麽話?”

　“你別管，加進去，再發一遍誓言。”

　鬼女將信將疑，又重複了一遍，將‘受吾約束’加入其中。

　這次發誓格外不同，從第一句話開始，王福就看到，鬼女的命火竟然分叉了。

　命火會分叉，這倒是前所未見的奇景啊！

　鬼女察覺到， 王福看她的目光越發灼熱，心想這臭道士，道貌岸然的色鬼，故作清高，實則看得眼珠子都轉不動了。

　“……永世不得超生。”

　最後一句誓言說完，鬼女的命燭火光，裂出一朵火花，飄飄蕩蕩，徑直投入王福的命燭側旁。

　“寄生?”

　王福驚出一身汗，隨機察覺到，這這朵命火的本質，確切來說是人質，作為鬼女發誓的代價，分裂出來歸王福掌控。

　這番異變的關鍵之處，就在於那四個字‘受吾約束’，出自《度厄經》。

　這朵命火，沒有命燭依托，卻仍然保持燃燒的模樣。

　王福內心通透命火的根源，還在鬼女廿八娘子身上。

　眼前這朵火光，依附在王福的命燭旁邊，確切來說，是將命門交給了王福。

　命火燃燒，還要消耗鬼女的運道，但是王福心念一動，卻能操縱命火，對方的生死就在一念之間。

　“還要我發誓幾遍?”

　鬼女還不知道，已經發生天翻地覆變化，有些不滿看著王福。

　“已經可以了。”

　“你什麽時候放我出去?”

　“日後再說！”

　王福繼續往前趕路，他要找到其他雷火殿的同門與之會合。

　又走了幾步，對面傳來吹螺打鼓的歡快樂聲，夾雜著嗩呐王者的呐喊。

　“吃席嘍，吃席嘍。”

　四周隱隱約約，傳來高一聲低一聲的吃喝，只是四下無人回應。

　王福又往前走了幾步，看到燈火通明，一處廣場擺放著幾十桌宴席，擺滿了堆桑的碗碟，上面裝著雞鴨魚肉，在夜間的燈火照射下，仍舊油光四溢、色香撲鼻。

　燈籠是白的，照出的光偏冷，打在地上顯得幽幽然。

　關鍵是，貌似熱鬧的場面，沒有一個人影，剛才聽到的吹鼓音樂，也都消失無蹤。

　王福往前走了幾步，嘩啦啦啦，風吹過裝點竹棚的白紙花，搖曳得晃眼。

　“白事?怎麽剛才奏的是喜樂?”

　王福回想剛才聽到的奏樂，歡快明亮，讓人聽了忍不住抖腿，可是眼前這幅場景，分明就是家中有白事的席面。

　想到這裡，心中一股寒氣升起，太詭異了。

　“客人來了，客人來了。”

　王福一個激靈，“誰。”

　卻見原本空無一人地面，站了一個紙扎的人偶，顏料畫出的五官，聲音從嘴裡傳出。

　“請入座。”

　王福捧噴出一團風，紙人當場被刮成碎片，消失無蹤。

　“入座，入座，入座！”

　更多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黑暗中響起數不清的腳步聲，一個個紙扎人偶走出來，白燈籠的光打在臉上，顯得格外慘白。

　紙人們面無表情，機械重複這個詞，一步步朝王福逼近。

　王福掐了個手訣，就要放火燒了這片地方，冷不丁聽到一個聲音，“王師弟，別亂動，坐下。”

　這個聲音很熟悉，是下雲龍的。

　“卞師兄。”

　王福回頭看去，見到卞雲龍穿著一身壽衣，表情古怪，一雙眼睛拚命眨著，似乎在向他傳遞什麽訊息。

　“入座，入座！”

　旁邊紙人又開始催促，距離王福越來越近。

　然而，卞雲龍的反應非常矛盾，嘴上不斷邀請，眼神卻充滿焦急，示意王福不要坐下。

　“有意思。”

　王福看了眼卞雲龍，對方的命燭還是紅的，只是情況古怪，不是正常人的紅色，而是顯得有些褪色。

　對，就是褪色，從紅色往白色過度。

　一旦紅色褪盡，徹底變成白色，就不再是人，而是鬼物。

　再聯系他身守壽衣，表情古怪，真相呼之欲出，“找替身。”

　王福默念幾聲，走到卞雲龍身旁坐下，挨到長凳的瞬間，面前天旋地轉。

　刷！

　王福睜開眼時，發現還是剛才那片廣場，卻一改剛才冷清無人，變得熙熙攘攘，熱鬧起來。

　“上菜嘍！”

　王福一拾頭，端菜的小工，這不是同門嗎，怎麽來這裡角色扮演了。

　“卞師兄……”

　王福一張口，卻發現卞雲龍不在宴席上，身穿壽衣靜靜躺在棺材裡。

　“喝酒，喝酒。”

　身旁有人敬酒， 又是一位熟悉的同門。

　看他們的模樣，似乎已經迷失心智，將自己當成這個幻境中的人物。

　又是一頭擅長造勢的凶鬼。

　王福覺得頭疼，耳邊聽得鑼鼓齊鳴，搭在廣場上的戲台子，瞬間亮起燈光，唱戲的接連出場，嗓子一聲聲洪亮。

　一桌桌宴席上，入席的人看戲的看戲，吃菜的吃菜，全都栩栩如生。

　“讓我看看，有幾個活人在裡面。”

　王福睜開雙眼，大吃一驚，到處都是白色命燭，除了卞雲龍外，其他同門的命燭幾乎完全化作白色，只剩下一抹紅。

　“沒救了，只有卞師兄還能拉一把。”

　王福看了眼瓷瓶，打算情況不妙，就捏破瓶子，將鬼女放出來，大不了同歸於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