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清醒的頭腦，一個健康的身體。

　　這對於每個人來講都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從這點來看，石舟還不算太過倒霉。

　　——雖然之前他身軀老邁，傷痕累累，但至少在仇恨與痛苦的刺激下頭腦還是蠻清醒的。

　　——而在接收了羊頭怪的一切後，石舟的一切傷口在火焰中愈合，現在他的身體可以說完美無瑕。

　　就是腦子不太正常。

　　總的來說雖然這兩樣從未齊全過，但至少一直保持著一樣。

　　金紅色的火焰逐漸熄滅。不知從何而來的神秘力量滋養著石舟的身軀，讓他久違的享受了一次健康的，有力的身體。

　　只不過當他低下頭去看時，看到的還是一具充滿皺紋，肌肉萎縮的年邁身軀。

　　看來被吸取的生命精華還是永久地失去了，他的外表還停留在垂垂老矣的老頭身上。

　　但是這點缺陷和重獲新生，重拾力量相比，不算什麽。

　　跟腦子裡那些橫衝直撞的念頭，以及時不時跳出來，讓石舟覺得自己就是羊頭怪的殘留精神衝擊相比，那就更不算什麽了。

　　洞裡的奇異植物明顯作用有限，只能勉強保護他不至於瘋掉，他還是要承受非人的混亂與折磨。

　　來自羊頭怪的“力量”尚未被馴服，而記憶與殘留的精神卻已經在他腦中肆虐。

　　雖然這給他帶來了極大的痛苦，但也給他帶來了些許知識。

　　而這些知識，將是石舟接下來在這片土地上活下去的根本。

　　隨著時間的流逝，石舟的狀態好轉了一些。但他能感覺到，羊頭怪殘存的精神印記並未消失，只是暫時潛伏了起來。或許下一刻，自己腦子裡又會出現一場風暴。

　　他倚靠在石壁上，消化著來自羊頭怪的記憶。

　　想從這個怪物的記憶裡找到有用的信息可要費些功夫。因為它的記憶裡充斥著難以言喻的瘋狂與混亂，而這些記憶往往是人類不能理解的。

　　除非他拋棄人性，成為“怪物”。

　　不過在他的努力之下，還是篩選出了一些有用的東西。

　　首先是那個奇怪的“門”，大概是類似於空間之門的東西，門的那一頭連接的就是石舟原來生活的世界。

　　這無疑是個好消息，這證明這個地方，就像它的名字“間隙之地”一樣，只是現實裡的一片間隙，自己沒有穿越到什麽亂七八糟的世界。只要找到那做神奇的空間之門，他就可以回到人間。

　　其次，就是這個世界，名為間隙之地的地方。這是一片奇詭神秘的土地，這裡充斥著各種各樣奇特的生靈。

　　在羊頭怪漫長的一生中，它與許多生靈戰鬥過，這些戰鬥在它的記憶中佔據了很大的比例，有些雜亂無章、凌亂不堪。從這些記憶裡，能夠得知這些生靈都擁有著科學難以解釋的神奇力量。

　　更為奇特的是這些生靈都似乎每一個都是獨立的種族，很少會碰見同種的生靈。

　　就好像它們每一個都是進化的初始，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新的生命一樣——事實上羊頭怪的記憶裡也從未見過其他生命是如何出生的。

　　這也不怪它，畢竟它成天隻想著吃，消化，睡覺。忽略掉很正常。

　　因此，雖然關於這裡的生靈石舟有很多情報，但是實際價值有限。畢竟這裡大部分的個體都是相互不一樣的，也不知這些記憶到時候能用到幾分。

　　最後，則是羊頭怪記憶裡那些奇怪的“巢穴”，

那些由特殊泥土，木頭，金屬做成的“巢穴”。　　羊頭怪當然不認識這是什麽地方。

　　但是石舟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人類的建築。

　　人類曾經在這個地方生活過。

　　曾經。

　　現在那裡只有一些“兩腳獸”的骨架。

　　羊頭怪碰見的人類遺跡不多，但是其中有村落。

　　還是那種非常古老的村落，什麽電線杆，玻璃窗之類的現代設施都沒有。整個村落透露出腐朽的古老氣息，像是封建時期的村落。

　　這足以證明這裡曾經是適宜居住的。人們在這裡群居，繁衍生息。

　　結合像是傳承一樣印在羊頭怪腦海裡的“間隙之地”這個概念，石舟萌生出了兩個猜測。

　　第一，這裡從始至終就是遊走於現實世界之外的地方，某些人類不知處於什麽目的，或是探險，或是保護什麽，來到了這裡，最終完全覆滅。

　　第二，這裡原本就是現實世界某個不起眼的地方，但是某一日(或是某些年裡)發生劇變，從此脫離現實世界，而那些並未離去的人們，自然也就埋骨此處。

　　石舟更傾向於第二種猜測，因為那個古老的村落裡並沒有骸骨，那是個廢棄的村子。而其他的人類遺跡裡，也從未有過大量的人類骸骨，都是零零散散一兩具，想必是人們察覺到這裡的變化而遷徙了。

　　光是想到這裡，石舟腦子就開始疼了。

　　混亂的意志開始在他腦中肆虐，讓他眼中充滿了血絲，配合襤褸的衣衫與佝僂蒼老的身體，在昏暗的洞穴中顯得像是厲鬼一樣。

　　“看來最近還是少想些東西，最好當個只有本能的野獸。”

　　石舟自嘲地想。

　　混亂的大腦不支持他去思考太多東西，他放棄去從怪物的記憶裡尋找蛛絲馬跡，轉而開始思考如何應對現在。

　　“羊頭怪最終是死於蛻變前的虛弱……算我命大。

　　“這些沒見過的像是狗尾巴草一樣的東西，一直長在羊頭怪的身邊，似乎是被它的氣息沾染而成長出的植物。它們可以抑製我的頭痛，十分珍貴。

　　“誰知道羊頭怪居然沒有內髒，只能說不愧是間隙之地的怪物，除了腦袋，剩下的身體就僅僅是一個囊袋，裡面什麽都沒有。

　　“這樣看來，其實它的頭才算是真正的羊頭怪，它的身體只不過是個消化器官?唔……不不不我得少想這些問題，腦袋疼。”

　　石舟捂著頭， 用充滿血絲的眼睛瞪著洞穴中七零八落的羊頭怪屍體。

　　它的頭顱已經快被石舟啃完了，剩下的身體是個空空的囊袋，肉量不多，不過好在它體型大，省著點吃吃個五六天還是沒什麽問題的。

　　說到吃羊頭怪……

　　“唔，為什麽我能通過吞噬羊頭怪恢復身體?還有這股力量……還有剛剛的火焰……這是怎麽回事?

　　“等等，羊頭怪的記憶裡，對我的感覺是‘完美嵌合它的一切’?也就是說，我和它的結合可以誕生出更完美的東西?

　　“那是不是也相當於，羊頭怪也是‘完美嵌合我的一切’?

　　“再加上剛剛我推測的，羊頭怪的本體其實就是它的頭——或者絕大部分的本體就是它的頭，那麽我將它吞入腹中，豈不是也相當於將它與我嵌合?

　　“那為什麽我沒有像它那樣變的虛弱，反而直接恢復了身體?

　　“是了，羊頭怪之前已經幾乎將我吞噬完了，已經處在蛻變之中，我們的一切都已經在它那裡完成了嵌合，已經正在變得更完美了。

　　“這種情況下，我再將它吞噬，豈不相當於避免承擔虛弱，直接摘取最後的果實?

　　“而且這是由絕大部分的我和羊頭怪嵌合而成的‘完美’的果實，怕是只能由我和羊頭怪來摘取……就像兩瓶溶液，完美融合，體積不變，也就只有原本盛裝它們的兩個容器能正好裝下它們。

　　“那麽還好是我這個‘容器’最後勝利了啊……嘶——我擦，好痛！！！怎麽一不留神想了這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