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駛室裡面，冷氣機吹得掛在後視鏡架子上那張裹了塑的平安符嘩啦啦地轉動著。王大川摘下了墨鏡看了一眼那張平安符，神色一黯，接著往車外看了一眼前面那棟青瓦紅磚的筒子樓。九月初秋的天氣裡，老筒子樓暗紅色磚牆上長滿了綠油油的爬山虎。一排排古舊而別致的窗戶上，東一處西一處地安下了不少的窗式空調，上面那白色的塑料殼在陽光下顯得有些刺眼。

　　現在不過才上午九點半，驕陽已經把B市炙烤得熱浪襲人。下了車，王大川在後視鏡前面略微停留了一下，看了看後視鏡裡面那個棱角分明、一臉胡茬、顏色憔悴的男人。自嘲般地他苦笑了兩聲，接著就端端正正地把警帽扣在了頭頂，闊步向筒子樓走去。

　　樓道門口上，兩個年輕的警員見到是他，其中一個趕緊支起了黃色的封鎖帶，另一個則端正地敬了禮個道:“王隊，你來了。”

　　“嗯。”王大川彎腰走進了封鎖區，接著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一樣，回頭看了一眼那個警員道:“林警官到了嗎?”

　　警員一臉惘然。

　　“王隊你找我?”他身後一個極其入耳的聲音響起。

　　王大川回頭看去，一位身穿警服，頭戴警帽，眉宇間帶著一股子古典美的女警，正眼角含笑望著他。這人就是他的助手——林妙音。

　　“嗯。現場什麽情況?”王大川問道。

　　“死者鄧衛國，六十七歲，死亡時間估計是昨晚凌晨三點到四點之間。到現在為止，第九科還沒有找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林妙音道。

　　“怎麽死的?”聽到這，王大川眉頭一擰，卻並沒停下步子，而是頭也不回又地問了一句道。

　　“已經在做調查了，老王明天會把調查筆錄和現場勘驗筆錄交給你。至於詳細的屍檢報告，應該要到三天之後了。初步判斷死者是喉嚨被割斷，以致失血過多而死。但是……”林妙音道。

　　第九科也就是技術科。老王是第九科的科長，與王大川向來投契。王大川點了點頭，一邊聽，一邊大步走上了樓梯。和其它的老樓一樣，這棟樓的樓道裡被蜂窩煤、舊家具等佔了大半個空間。樓梯扶手是木製的，看上去年頭也不短，可能是經常行人把扶，扶手的油漆早就脫落殆盡，露出裡面天然的木質紋理。兩人一前一後又上了幾級樓梯，王大川突然停下步子回頭看了林妙音一眼，問道:“你今天怎麽說話吞吞吐吐的?”

　　林妙音剛要開口說話，這時也不知她想了起些什麽，原本白裡透紅的皮膚，泛出了一陣煞白的青灰色。王大川神色一動，接著只見林妙音突然半蹲在樓道裡，一手遮口鼻像是強咽下了肚子裡翻湧的酸水一般。

　　王大川暗覺不對，掏出了單肩包裡面的一瓶沒開瓶的礦泉水就想遞過去。這時樓道上，兩個年輕的女警從樓梯上走了下來。王大川一愣，接著硬生生地把那瓶礦泉水擰開，自己喝下了一口。

　　兩位女警才走過了沒幾步，其中一個女警小聲道:“這人是誰呀?人長得倒是挺帥的，就是一身的汗臭味兒，不怕把人給熏死呀?”

　　另一個女警卻小聲道:“噓……他可是你的夢中情人——刑警隊的王大川，王隊長呀。”

　　“不會吧?怎麽是他呀。咯咯……是你的夢中情人吧。咯咯……對了，在警校的時候，我可是聽說了，他可是一位大帥哥。怎麽……”那個女警笑道。

　　“哎……你新來的還不知道，一年前……”

　　兩個女警已經走遠。

　　王大川與林妙音對視了一眼。蹲在地上的林妙音卻突然嗤嗤地笑了起來。

　　王大川這時一臉窘態。

　　“王大帥，多久沒洗澡了?”林妙音直起了身子，臉色比起之前也紅潤了很多。

　　“上周……嗯……今天星期幾了?”王大川臉上一紅，扭過頭去，走向了樓梯。

　　“星期五！”林妙音強忍著笑意跟了上去。

　　上了兩層樓，一股濃重的血腥味道迎面而來。王大川眉頭一皺，接著開口問道:“在幾樓?”

　　“四樓。”林妙音道。

　　“嗯……”王大川停下了步子，接著問道:“死者生前是個什麽樣的人?屍體又是誰發現的?”

　　“現場是住在頂樓的邱大媽發現的。時間是早上五點半，邱大媽準備出門晨練，下樓道的時候，就發現死者的房門是虛掩著，裡面還傳出一陣濃重的血腥味兒，於是她就推門看看。結果，就發現了死者死在了衛生間裡面。據調查，死者生前是水暖廠的退休職工。水暖廠改製之後他就一直賦閑在家，靠養老金為生。死者為人和善，很少與人結怨，但是性格比較孤僻，與鄰居交往得少。”林妙音道。

　　“他的家人呢?”王大川繼續往前走，到了三樓樓梯間轉角的地方，舉頭看去，第九科的幾位同事正在死者房門手把上取證。這個地方的血腥味比起之前要更加濃重，王大川擦了擦鼻子，接著問道:“這棟樓總共幾層?”

　　“五層。死者生前沒有結過婚， 據他的鄰居反映，從未見過死者有什麽親戚往來。所以……”林妙音道。

　　站在四樓的走廊上，王大川往走廊的右側看了一眼。這種老筒子樓很像是大學的宿舍，陰沉的走廊長約三十幾米，兩邊堆滿了爐灶、廚具。從爐灶的數量看，大約住著六、七戶人家。可能是因為死了人，大家都覺得有點晦氣，所以大多都門窗緊閉不願見人。死者的房間在走廊的最左邊，而走廊的右邊當頭就是一排水龍頭，兩邊是公用廁所和澡堂。這種老樓建成的年代很早，結構大致都是這樣。

　　“你剛才說，他死在了衛生間?”王大川有點吃驚。

　　“對！”林妙音並沒能跟上王大川的思緒。

　　王大川與門口的幾個同事打了聲招呼，接著穿上鞋套就走進了死者的房間。進房間後，門口的左邊果然就有那麽一個衛生間。這個衛生間的牆面看起來不新不舊，應該是死者後來自己加上去的。像這樣的六、七十年代的老房子裡面的居住環境並不好，沒有獨立的廁所，而且房間狹小。一般來說，很少有人願意在這麽小的環境裡面，再拿出空間來建一個私人衛生間。但是，如果條件允許的話，老年人會這麽做。因為公共廁所一般都是蹲式馬桶，老年人起夜多，入廁不便，自己單獨做一個帶抽水馬桶的衛生間，也在情理之中。

　　王大川暗想了一下，接著舉頭看去。廁所的門虛掩著，裡面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兒撲面而來。伸出手，王大川推開了廁所的門，接著他的心就猛然那麽一個疙瘩，一副極其血腥的畫面出現在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