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被小朋友勾起了一些難過的事,可女孩到底還是樂觀的,過去的事都已經過去了,再怎麽想,又有什麽用呢?
大概的確是個熱心腸的孩子,女孩不由分說地就牽起了張兆靈的小手,言語間還有些大人樣,在那佯裝生氣地問張兆靈,問他還記不記得和家裡人曾去過哪個方向。
剛開始,張兆靈還有些不情願,但被那軟軟的手牽著,拒絕的話便再也說不出口。
觸感從指間傳來,就像是被媽媽牽著的一樣,一開始還是被牽著的不情願,走著走著,張兆靈的小手便成更主動的那個。
再遠那也是醫院周邊的攤鋪,返回的路程就像是一眨眼,到了醫院,一進門,小護士就立馬趕了上來。
畢竟是受了囑托,先前一忙起來也沒照看好,等想起還有個小孩在後邊呢,人卻沒了。
離不了崗位,隻得坐在這導醫台等,起先還擔心小孩被人給抱走了,還逮著安保問了問,結果真是沒想到。
沒想到小孩是自己跑出去的,看著挺聽話內斂的孩子,結果還是不老實。
真是人小鬼大,這才幾歲,竟也知道上外邊看漂亮小姑娘去。
看著那對著小姑娘正憨笑的小東西,護士也是又氣又羞惱,先前自己做鬼臉也好,講故事也罷,這小東西全程都不帶配合的。
可對上了漂亮小姑娘了,那笑得倒是挺燦爛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小孩還是挺聰明的,知道迷路要找人問路,這問路吧,還要找個相貌好的瞧。
說來說去,其實也只是小護士心裡的怨念,一種下意識與她人攀比的小心思而已。
看到張兆靈自己回來了,她當然高興,可作為女人,特別是年紀不大的小女生,見了張兆靈那樣的態度,多少還是羞惱的。
從女孩手裡接過了小家夥,護士便少了先前那樣的好臉色,張兆靈見了,自然是怕的,以為是自己犯了大錯,隻得老老實實地縮在自己的小角落,看看背簍,再看看秤砣。
等張兆靈想起什麽,再往門口看去的時候,想說的話也就跟著人影一起離開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望著牆上的時鍾,張兆靈心裡也跟著那根一直轉動的指針數著數。
直到導醫台的小護士都站起了身,收拾起了紙張表格,小小的張兆靈還蹲在地上,正無意識點著小腦袋打瞌睡的時候,張顯忠老兩口這才急匆匆地從樓梯拐角跑了下來。
把診斷結果和膠片墊在背簍裡,再把打瞌睡的張兆靈放進裡邊,坐在末班車上,張顯忠老兩口倒是得了個空閑,依偎著坐在人少的大巴裡,少有地有了情調,一同賞了賞遠山正不斷下落的夕陽。
看著倒有些浪漫,可李蘭嘴裡念叨的還是那幾句不離的柴米油鹽,她總怪張顯忠對她撒了謊,花了這麽大的價錢騙她去做檢查。
而張顯忠倒也不急不惱,他只是好言好語地勸,說花錢買了安心,只要婆娘沒病沒災,這比家裡母雞會下金蛋了都妙。
到底是讀過書的,三言兩語就逗得李蘭心底歡喜,這心情一好了,便也沒了再計較的念頭,李蘭到底還是知道,知道自家男人這樣做,其實是為她好。
回家的路途總是過得特別的快,可因為末班車的原因,剛到村口天就黑了個徹底。
鄉裡人的作息總是和城裡的不同,天黑了村裡是少有亮燈的,一是為了省幾個錢,二則是因為這個點大多都鑽了被窩熄了燈,老的多是圖睡前聊上幾句閑話,
而那些稍微年輕,又結了婚的,大多都忙著創造新生命去了。 村裡沒幾家點燈的,就著後山那一大片的陰沉,入了夜的桃樹村看上去有些生人勿進的味道。
可好的是,村口那盞燈總會在天快黑的時候亮起,為那些晚歸的村民一直亮著光,指著路。
出門時也是料到了回家太晚的情況,還沒下車時,張顯忠就拿出了別在腰上的手電筒,他雖然不知道家裡點著電燈得開出去多少的電費,但他知道給手電充滿電,是要不了幾個錢的。
背著娃攙著自家女人,常年勞作帶來的不止有豐收,還有勞作殘留的傷痛。
趁著手裡微弱的光線,摸索著在路上一步一步走著,感受到身後背簍裡那份不的重量壓迫著腰部,張顯忠這會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老了。
年輕時能摸著黑挑著擔去嶽父母家裡下禮,能趁著夜抱著婆娘往家趕,現在,張顯忠隻感受到了生活壓在肩上的重量。
活得久了,心裡的牽掛也多了太多,張顯忠再也不能像年輕那會一樣什麽都不顧,什麽都不想,隻照著自己想做的事情做了。
在小路裡走著,光溜溜的腿腳踩進細密的草叢,或許是因為入夜的緣故,腳邊時不時能踩上幾滴小水珠,每當這時,張顯忠心裡總害怕,怕那是條花花小蛇。
不過還好,晚些時候,背著小娃娃,張顯忠老兩口還是順利到了家。
少有地點了燈,或許是太久沒被使用過,通了電,那燈泡竟也有了自己的情緒,玻璃罩裡面的燈絲還發出滋滋的聲響,像是在慶賀自己終於發光發熱了一樣。
照舊,身體無礙的李蘭做了三口人的飯菜,可蒸屜上面卻隻蒸了一份蒸蛋。
直到吃飯時,張顯忠見張兆靈睡得香甜,兩人這才把那碗蒸蛋端了出來,一人一杓地就著李蘭帶回來的那大半個肉包,再下碗只有鹽味的清湯面,一齊分食起來。
直到吃完,老兩口又端著糧上雞舍那撒了幾捧,再把那煮湯面的原湯給大狸花的碗裡添上一杓,撐起腰, 結著伴乾活的老兩口這才想起天色已經不早,上廚房裡,拉了燈摸著黑,再鑽進了被窩裡睡大覺。
一切好像恢復到了往常,可對張兆靈來說,事情或許才剛剛開始。
白天被美味的大小肉包填滿了小小的胃,少有地沒有從半夜裡醒來,這會的張兆靈還做著和小夥伴一塊上河邊釣小蝦的美夢。
這夢裡,張兆靈的餌勾總能吊起不少的東西。
頭一回,手裡的線起得很輕松,跟著小鉤出水的是小蝦。
第二回,張兆靈使上了好一陣力道,這回拽上的是一條小魚,取下鉤的時候張兆靈看著心裡可疼了,想了想還是把小魚放回了河裡。
第三回,不知怎麽的,或許是因為在自己夢裡的緣故,這回的小鉤居然勾起了大烏龜,因為小夥伴喜歡,張兆靈沒有猶豫地就送給了他。
夢裡,張兆靈在一個永遠沒有天黑的下午,不斷不斷地甩著手裡的餌鉤,小竹簍裡的收獲也越來越多,直到快要裝滿,張兆靈覺得自己該回家了,手裡正收著最後一回的餌鉤時,他才突然感到不對勁。
是什麽時候開始天黑的呢,小夥伴又是什麽時候離開的呢。
張兆靈想不明白,他只是看著太陽一點點地往下落,手裡收線回鉤的動作也越來越快,越來越急躁。
直到徹底的天黑時,餌勾才剛剛升上了靠近水面的地方,也就是在這時,在看清水裡掛著餌勾的東西的那一刻,張兆靈突然就從夢裡驚醒了。
......
“大茅,陽陽,你們怎麽在水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