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能嗎?這不可能。
　江從頭疼無奈半晌，站了起來，將她推回床邊，按著她單瘦的肩膀讓她坐下，抽出她抱著的枕頭在床頭放好。
　少年退一步站在她面前，不近不遠，身形高大，影子疊著屋內的暗沉，將她籠罩，故意放凶語氣:“快睡覺。”
　黎星沉慢吞吞地抬起醉紅的小臉看他，他五官藏在昏色裡，隻隱約可見硬質輪廓，黑漆漆的沉眸微閃，鎖著她，裡頭已經掀起一絲難察的不明情緒。
　她當然不會明白，她這副眼神半醉，醺紅嬌憨望著他的模樣，落他眼裡別有不同，已經讓他有點難受。
　黎星沉伸手拉扯住他上衣下擺，像個乞求糖果的小孩，溫軟的聲音裡有些撒嬌的意味:“你陪我一起睡。”
　江從咬牙，毫不留情拒絕:“不行。”
　小姑娘輕晃他衣擺，嗓音委屈:“為什麽不陪我?”
　江從:“……”
　這他媽陪的是睡覺啊！就算光躺在一張床上隔條銀河，可他對她既不清心也不寡欲，他怎麽陪?！
　少年人氣盛，經不起這麽玩。
　黎星沉失落呢喃:“阿婆以前就會陪我睡覺的……”
　她越說越難受，尾音染上哭腔:“我沒有阿婆了……”
　阿婆是她的港灣，後來她孤身一人，給自己的安全感薄弱有限，現在，不知不覺的，她把江從也放在了這個位置上。
　是在不清醒狀態下，她腦子裡的那根緊弦暫時松懈，放下那些顧慮，內心真情實感的流露。
　江從凝視著她，眼裡有心疼，片晌，他無聲歎息，單膝蹲下來，大掌撫上她腦袋，“你乖乖睡覺，我在你身邊不走，陪著你，好不好?”
　冷淡漠然的少年，早已對任何的任何都不為所動，卻在這一刻，把極盡溫柔的一面給了她。
　黎星沉終於乖乖躺下。
　江從給她蓋好被子，自己靠著床頭櫃坐在地上，支起一條腿，胳膊搭在膝上。
　他目視前面，陽台前的地板上，鋪著一層皎淡月光，無聲作寂靜。
　不知有多久，他側頭想看小姑娘睡著沒，結果正對上一雙昏暗光線下澄澈發亮的眼睛，炯炯有神。
　江從:“……”
　她為什麽還沒睡。
　黎星沉身子微側，盯著他看，“我渴了，江從，你去給我倒杯水吧。”
　“……”行，伺候著，供著。
　江從摁亮床頭暗燈，起身去小客廳給她倒了杯水，再走回來時床上不見人影，連帶著枕頭消失了。
　他愣在那兒一秒無言，提步走去裡間。
　厚床墊子上，黎星沉用被子把自己裹蓋的嚴實，只露出顆小腦袋，看著門口端著水杯的江從說:“我不渴了，你喝吧。”
　江從:“……”
　這招叫……調虎離山?
　他在原地站著不動，黎星沉裹著被子往裡一點一點地挪，給他讓出來位置。
　江從:“……”
　這裡間不通暖氣，雖也不冷，但沒有外面暖和，他不打緊，怕她半夜凍著，沉默片刻，隻好妥協道:“去外面睡。”
　黎星沉不動。
　江從說得艱難:“我陪你一起……睡。”
　然後黎星沉就又抱著枕頭，光著腳丫，步子微晃地跟出去了。
　江從待她躺好，掖好被子，看著她一眨不眨盯著自己看，那眼神對一起睡這事絲毫不退讓。
　他一聲歎氣，揉了揉額角，繞到床的另一邊躺下。
　中間還能再躺一個人，可他身子略繃著，總他媽覺得別別扭扭的，躺下的瞬間，呼吸都不順了。
　江從沒把裡間的那床被子抱出來，他怕熱不怕冷，平時根本用不著暖氣，蓋被子得出汗。
　這種情況下他根本不可能有睡意，望著天花板，正想著趕緊熬到小姑娘睡著，身邊倏然忽扇起一陣風，一半被子落到他身上的同時，少女身上的清香也卷了過來。
　江從身體一僵，三秒後，面無表情地把被子掀開。
　黎星沉一揚手，又貼心給他蓋上。
　江從偏轉過頭，小姑娘稍靠近了些，四目相對，他滾了滾喉結，再次把被子撩開，聲音沉下來:“自己蓋。”
　回應他的，還是那種“你不蓋，我不睡”的固執眼神。
　“……”
　江從覺得自己要被磨瘋了，他閉了閉眼，把被子一角搭在了身上。
　暗燈微微亮，靜謐似潮水般一寸寸席卷。
　這種靜謐沒維持多久，耳邊響起被料衣料相擦的聲響——黎星沉在往他那邊靠。
　意志不清楚，她隻覺得旁邊暖烘烘的，控制不住想接近熱源。
　不熱才怪，江從被暖氣加被子悶的出汗。
　她挪他也挪，最後兩人挪無可挪，床向一邊下陷。
　“……別擠我。”江從聲音很低，說不出是種什麽語氣，有點……幽悶。
　本來就迷糊著，再加上確實鬧騰的困了，他的話根本進不了黎星沉的耳朵。
　兩人幾乎挨近，她側躺，他平躺，黎星沉眼皮沉沉漸闔，無意識地伸手，環上他勁瘦有力的腰，臉貼著他手臂，汲取熱量。
　江從的呼吸驟然停了一下，僵滯半天，在她臉頰的輕蹭下，倏爾捏住她纖弱的手腕，翻身壓住她。
　忽來的旋轉感讓黎星沉茫然睜開眼，濃密的長睫如羽，秀氣的眉毛蹙起，看著他，她對現在的一切仍舊沒有概念。
　也嗅不到男生身上散發出的危險氣息。
　江從握著她手腕摁在枕頭上， 胳膊撐在她頭側，不至於真壓著她。
　他眸色幽深，俯首湊近她臉龐，低磁的聲音染上一絲暗啞，又帶著某種克制:“黎星沉，你想搞死老子?”
　黎星沉眨巴了下眼，滿臉迷茫。
　別說聽懂，她現在湊字成句都困難。
　他指腹觸上她柔軟小巧的唇，輕輕摩擦，驀地勾唇一笑，骨子裡的那份惡劣彰顯無疑，“我也不是特別能忍。”
　聲落的下一秒，纏在一起的呼吸都被堵住。
　他攥著她手腕的手掌往上，包住她微涼的小手，給她暖熱，他吻得用力又忍耐，卻始終停留在淺面上，手背青筋都凸起。
　黎星沉暈乎乎的，感知模糊，臉上的紅越來越深，因為憋的。
　喘不過氣的本能讓她動手去推他，不知又有多久，江從松開她，退開距離。
　眸底黑幽幽，濃色半分未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