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星沉看向他的眼神裡有詢問。

　“昨晚……”江從意外地卡頓了下，盯著她那雙清透的眸子，眉間漫上笑意，面色如常地說:“不小心磕到了。”

　“哦。”黎星沉幾乎是無條件相信他。

　易霖河在一旁佯裝無意地哼哼兩聲，啃包子的牙齒都在用力。

　吃完的時候，出於禮貌和習慣，黎星沉起身主動幫忙收拾。

　易霖河還沒來得及開口阻止，江從就伸手奪過了她手裡的東西，“我來，你去沙發坐，一會兒送你回家。”

　黎星沉看了他一眼。

　門大敞開著，冬日清晨柔亮的陽光暈在少年峻挺的側臉，黑色短寸落拓，輪廓的每道弧度都被勾勒出來。

　見她站著不動，江從疑惑偏眸，對上她呆然的視線。

　黎星沉在這瞬間回神，她居然一個早上看他看呆了三次……

　沒等江從開口說話，她遮掩似的低下眸子，去沙發那邊了，門口的光照過來，穿透她耳尖的紅。

　江從收回視線，扯了下唇。

　黎星沉剛坐下，旁邊書包裡的手機發出嗡嗡的震動聲，她一時愣住，沒想到誰會給她打電話，即使是在這種夜不歸宿讓人擔心的情況下。

　一直到手機響了好幾聲，她腦子裡冒出一個可能，拉開書包拉鏈取出手機，想法被證實。

　黎星沉劃開接聽，“哥……”

　江從回頭看過來，小姑娘眼裡有一絲慌張劃過。

　——

　家裡只有黎昀一個人，他沒骨頭似的窩在沙發裡，劉海碎發垂在額前，俊氣的眉宇不舒展，看得出來很不爽，緊緊盯著門口的方向。

　哢噠一聲，終於讓他等來了。

　門沒鎖，黎星沉擰門進去，她走到客廳口對上黎昀的目光，一頓，而後低下頭，小步挪過去。

　“還知道回來?”黎昀語氣不好，目光卻是從上到下仔仔細細打量著她，見沒什麽異樣，稍松了口氣，隨後又有點惱火。

　“夜不歸宿，黎星沉，你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你還不是……”也經常夜不歸宿……

　黎星沉聲音本就小，抬眸瞟他一眼，後半句沒敢說出來。

　黎昀坐直，聲音都高了:“我他媽一男的，跟你一樣嗎?”

　以前唯唯諾諾不敢說話，現在都能頂半句嘴了，誰慣出來的毛病。

　黎星沉不吭聲。

　在這個家裡，黎正業除了給她錢，基本很少和她交流，就好像只是在完成阿婆過世前交代他的任務，趙惠就不用說了，只有黎昀，黎星沉還是真心喊他一聲哥的。

　但是，黎昀平時煩躁愛發脾氣，最好的態度就是不給她擺冷臉，行為上對她時好時壞，黎星沉心思敏感，從來沒有產生過他接納自己的想法。

　不過此刻，她能感受到黎昀發火是在擔心她。

　黎星沉雙手放在身前，絞著手指，低頭乖乖認錯，“哥，你別生氣了，我以後不這樣了。”

　黎昀看著她，“說吧。”

　黎星沉抬頭，“說什麽?”

　“昨晚去了哪裡，和誰在一起，幹了什麽。”

　撒謊更麻煩，也沒必要，黎星沉一五一十地說了，前因後果說的很詳細。

　趙惠給她找了個補習的兼職，對方是熟人，昨天補完留下玩，因為葡萄果酒喝多醉了，江從把她帶回家，睡了一晚。

　她說了很多，黎昀隻注意到最後兩個字眼:江從、睡了一晚。

　他臉色沉下，一字一頓道:“他為什麽不把你送回來?”

　已經把昨晚哭了江從一脖子淚以及和他對話忘得一乾二淨的黎星沉眨眨眼，“我不知道。”

　黎昀:“……”

　黎星沉忘記了，但她知道，不管出於何種理由，江從做出的決定都是為她著想。

　“哥，他沒有對我做什麽，也不會對我做什麽的。”

　黎昀冷笑了聲，“……那你的嘴，是怎麽回事?”

　黎星沉抿了下唇，“他說，是不小心磕到的。”

　黎昀:“……”不小心，不小心磕到他牙上了?

　黎昀不可思議，“這他媽你也信?”

　黎星沉沒說話，但眼神說明了一切，她相信江從。

　黎昀氣得半晌無言，“……你倒是跟我說說，嘴怎麽磕，磕到哪兒，能磕破皮。”

　“我不知道。”黎星沉想了一下，誠實道:“我也是第一次磕到嘴巴。”

　黎昀:“……”

　他胸悶氣短，罵了她兩句，暴躁地回房摔門。

　摔門聲之大，黎星沉身子一震。

　她回房之後，手機上江從已經給她發了好幾條信息，問她有沒有事。

　黎星沉:【沒事，我解釋過了。】

　江從還在樓下沒走，即使送她回來時小姑娘就說了沒事，但他還是不放心，看到回信，半吊著的心才放了下來，也不敢貿然給她打電話。

　他下句話打了一半，下條信息蹦出來。

　黎星沉:【他好像只是不相信我的嘴巴是磕的，罵我蠢得沒邊。】

　江從:“……”

　——

　在對一切美好事物抱有向往和憧憬的年紀，初雪被賦予許多浪漫意義。

　眼看一年就要到底，在越來越冷的天氣下，不少人開始期待今年的初雪。

　越等越不來，今年冷得早，初雪卻來得晚，有幾次天氣預報說要下小雪，精確到預測那個時間點，教學樓每層樓道圍滿人，結果望著天空等半天，一片雪花都沒見著，隻好又都歎氣回班。

　準備節目的人卻沒心思盼初雪，時間逼近元旦晚會，各自的部分練得還行，可一起正式排練卻總會出現一些問題。

　於是加班加點，周四晚上第三節自習走讀生也不回家了， 一行人打算再排幾遍。

　黎星沉和江從挺有默契的，配合得沒差錯，就是劇情的表演帶著舞蹈性質，有幾個沒學過舞蹈的，拍子有時候會亂。

　不過問題不大，越練越熟，眾人的信心也越來越足。

　不好排練到太晚，見差不多了，邱啟澤讓大家早點回去，忽然，有人指著窗外興奮地喊:“下雪了下雪了！”

　窗外，深藍濃濃的天空幕布下，飄起了鵝白的絨毛雪，不知何時開始的，這會兒已紛紛揚揚。

　黎星沉走到窗邊，打開窗戶，趴在窗台上，雪花片大，潔白的形狀可見，她眼睛亮亮，伸出手去接，雪花融化在她掌心。

　宜陽和北鶴的氣候差異不小，宜陽也下雪，但都是象征飄兩下的細細小雪，很少見到大片雪花漫天揚起。

　其他人都一溜煙兒跑下樓了，江從斜靠在窗邊的牆上，看看雪，看看她，“下去看看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