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伊文早就讓鮑爾等去調查凶殺案那段時間出入小鎮的人，但是這畢竟不是個簡單的工作。異世界又不是有“天眼”的社會，這個名單到底能不能統計出來、統計出來後又有多靠譜，伊文心中也沒個譜。

　　在名單出來之前他只能等待。

　　但是等待的這段時間，他還有其他工作可以乾:那就是搞清楚襲擊他們的森精的來歷。

　　伊文思來想去，總懷疑那夥森精是衝著寶石來的。換言之，應該是皮特在城裡哪個地方顯露了寶石，被森精發現了。

　　可羅姆希帝國戰後素來敵視森精，九水城真的能有地方容納那麽多森精而不引人注意嗎?

　　伊文很快就想到了那一個那天皮特去過的地方中，即使有大量森精也不會讓人覺得奇怪的地點。

　　“茶花館?！”神甫肖恩叫了出來。

　　“噓，小點聲。”伊文看了眼大廳中做禮拜的人們。

　　“不是……伊文。”肖恩擺弄著他那頭金發，“你打聽茶花館幹什麽?”

　　“我懷疑那裡藏有森精武裝分子。”

　　“……伊文，雖然我知道你也不會聽我的。”肖恩咽了口唾沫，“席琳引發的這件事不如算了吧?我怎麽感覺越鬧越大了?”

　　“肖恩……”

　　“行，我知道我說了你也不會聽。”肖恩顯得相當無奈，“行，我是去過茶花館。你想問些什麽?”

　　“那裡有森精嗎?”

　　“有。還很火。”

　　肖恩遲疑了一下，繼續說道:

　　“森精不會搞大肚子，也不會染花菜之類的病，人又好看。一直是最搶手的。”

　　“除了妓女外，那裡還有其他森精嗎?”

　　肖恩想了想，說道:“好像是有。主要是跟著照顧那些頭牌森精的。森精畢竟不是人，不少習性很奇怪。要森精跟著照顧才不容易出岔子。”

　　“肖恩……你知道的這麽清楚。你是不是點過森精?”

　　“咳咳！”肖恩顯得有些尷尬，“伊文，我是罵過森精。但是一碼歸一碼，這……”

　　“我不是這個意思。”伊文打斷了肖恩。他很清楚一個人對某個種族的仇視和這個人下半身的事情完全是兩碼事。甚至有時一些人還會發展出越是仇視某個種族越覺得那個種族的女性應該為自己服務的心理——更何況這個異世界女性地位也不算很高。

　　“我是想說，你既然親自了解過，有沒有發現某些很特殊的?比如說一個月只有很少時間接客的某些森精?”

　　“……你說的是特殊的服務?”肖恩愣了一下。“你喜歡什麽?”

　　“不……我是說有沒有什麽可疑的地方……”

　　“這能有什麽可疑的。”肖恩顯得有些無奈，“伊文，你什麽都好，就是有時候疑心病太重了。你要真是懷疑，自己去看看不就行了?”他臉上露出一絲壞笑。

　　伊文很快用行動表示了讚同。

　　隔天的下午，一身便裝的伊文和自己的同伴來到了那個人來人往絡繹不絕的巷子口。

　　“我先進去，你盯著點城裡大鍾的報時。按照之前說的，如果我一個半個小時後還沒有出來，你就去治安所找治安官。記得，不要衝動行事，我不會有事的。”

　　狄安娜看了看那個巷子裡面似乎還算寬大的店面，微微蹙眉:“你認真的嗎?你真的覺得這家妓院和那些森精有關系?”

　　“我不太確定。但是對比一下其他地方，我覺得這裡確實是最可疑的。

”伊文回答道。“只有這裡能住著一群森精而不被發現。”　　“你是說他們為了藏身九水城，寧願讓自己種族的女性在這裡賣身?”

　　“森精這方面的價值觀和人類大不相同，他們種族的繁育必須借助森之種長出的靈木。一般的同種族的……嗯……”伊文謹慎選擇著詞匯。

　　“……同種族‘歡愉的交流’，只會讓他們的女性產名為‘零種’的類似花粉的物質，這種物質放到靈木之上，才會產出森精胎兒。由於幾乎所有的靈木都在始祖森林被統一管理，森精的‘歡愉的交流’就和繁衍完全割裂開了。

　　“但是底層的森精又除了繁衍之外完全沒有這方面的需求，也就是說……”

　　“你的意思是，他們對和陌生人交媾這一行為完全不在乎?”狄安娜總結道。

　　“額……是的。他們沒有賦予這一行為任何的……類似人類的神聖意義。”

　　伊文這才意識到，面前的姑娘也許只是缺乏一些知識和經驗，但是可能不像他之前估計的那樣“天真”。

　　狄安娜的左手按住長劍劍柄，看著妓院的目光變得有些複雜:“這麽說來，在人的世界，森精簡直是完美的妓女了。”

　　伊文沉默著沒有回話。

　　他曾經很深入地研究過森精，但是一直覺得自己對這種生物還是一知半解。

　　在十三年前的大戰爭後，羅姆希帝國境內逐漸出現了一批數目規模不算大也不算小的森精。他們大都是戰敗後的被俘虜的奴隸、因為各種原因無法返鄉的逗留者，以及森精帝國在“紅月政變”後像席琳那樣從始祖之森逃出來的移居者。

　　這些漂泊的遊子絕大多數都失去了和始祖之森之間那種仿佛心電感應一樣的神聖連接。有的森精認為他們被拋棄了，有的則認為這是解放。但是不論如何，他們都試著尋找自己新的活著的目標。

　　可是曾經隻為“世界之樹”而活的他們，脫離了森精這個集體之後，究竟又過的如何呢?

　　人類的國度，其實並沒有他們的容身之所。

　　“總之，記得按照計劃行事。”伊文道。

　　“是。不過你也記得，這事情結束之後，把溪水鎮居民的統計名單和三年來的動向都給我。”狄安娜看了眼伊文，“我們說好的。”

　　“那是自然。”伊文應諾道。他很清楚，狄安娜只是義務幫忙，自己沒有權力指揮她幹什麽。但是介於狄安娜在戰鬥中展現出的遠勝鮑爾的戰力，伊文已經決心要把這姑娘賺來當免費打手，再順便好好觀察一下她弄清楚她的身份。

　　故此伊文昨天向狄安娜提出了協議:

　　只要狄安娜願意在這段時間跟著他幫忙聽他指揮，伊文願意全力合作幫狄安娜達成她來溪水鎮的目標。狄安娜略一思考後便同意了。

　　就這樣，伊文暫時多了一個可靠的幫手——在他看來，現在這個外來人狄安娜，反而是最沒有作案嫌疑的人。

　　剛踏入茶花館，伊文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香氣。那像是多種化妝品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因為太過強烈讓他一瞬間甚至有些不快。他搖搖頭，定睛看去，發現樓梯居然是延展向下的！

　　他順著樓梯走下去，很快便來到了一個開闊的大廳。

　　這裡的建築整體依著地下的石壁而建，往上望去，大廳有著高高的穹頂，約是三層樓高度，頂端中央開著個孔洞，孔洞兩邊是采光玻璃，使得大廳的能見度還算可以。

　　在大廳內能看見每一層走廊上的情況，在每一層廊道上站著俯視大廳底的都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她們神色各異，就像是被擺放出來的商品，唯一的共同點是每個女子身上都有一朵白色的茶花。

　　伊文又看向大廳，發現大廳總共有十個櫃台，每個櫃台都有一些服務人員，似乎對著前來的男客講解著什麽。

　　而中央則是一個類似舞台的大高台，上面此時正有一個幾乎裸露全身肌膚的金發女人正在展露身姿，肩膀上戴著一朵紅色的茶花。

　　舞台四周擺則放著桌椅，還有侍從不斷奉上酒水，男客們哈哈大笑著，煙味和酒味不斷飄散而出，但是全被那股濃烈的香氣蓋了下去。

　　【腦海之音:你一時間被這場景給驚到了。九水城不過是個亞利桑郡中上規模的縣城，居然陣仗這麽大?肖恩玩的可真開啊。】

　　【仔細想想，恐怕是和九水城水運發達有關。九水城雖然規模上看在全郡隻排名第四，但是卻是第二大的水運交通樞紐。來往商戶很多，這方面需求不少。佔著這麽好的地理條件，卻發展不起來，只能說九水城主實在沒什麽本事。】

　　伊文一邊觀察著，一邊不動聲色地找個位置坐下了。他一瞬間有點後悔，自己應該喊肖恩一起來的。這裡情況如此嘈雜混亂，讓他一時間有些無從下手的感覺。

　　正當他想要找人打聽一下的時候，就聽見大廳一端傳來嘈雜聲。很快，就有一群衣著看起來相當華美的人走了進來，其中領頭的是個卷發的男人，留著絡腮胡子，一瞬間讓伊文聯想起哈利波特的演員丹尼爾成年後的樣子。

　　“清客。”那男人冷聲道。

　　歡笑聲逐漸停下了。大廳內的眾人都望向那人。

　　“哎喲……”從舞台邊上走出來一個胖男人，他搓著手，臉上的五官都擠到一起了:“伯爵大人啊，您這幾天每天這樣包場，我們多少還是得照顧一下其他客人的啊。”

　　伯爵?

　　伊文看著那為首的卷發男人身上的袍子，他身著一身藍衣華服，修飾以銀色紋路，在胸前雕刻了一個仿佛帶著劍的盾牌一樣的圖案。

　　——“可我去的時候妓院被什麽李伯爵包場了。我進去轉悠了沒幾圈，就被人給趕了出去。”

　　伊文腦海中回響起皮特的聲音。

　　這就是那個李伯爵?

　　“在沒有見到蠻垓姑娘之前，我是不會離開這裡的。”疑似是李伯爵的男人冷著臉道。

　　“蠻垓不會見你的！”人群中有人嚷道。

　　“對啊！真以為是過去啊，你算哪根蔥啊！”又有人喊了一聲。

　　【腦海之音:你總覺得這是熟悉的穿越者在異世界遇到的橋段呢。接下來你是不是該去會一會這個蠻垓姑娘了?】

　　蠻垓……伊文回想著肖恩和他說過的那些頭牌們:

　　“還有叫做蠻垓的森精，大概是半年以前來到茶花館的。她非常年輕貌美，是當下茶花館最火的森精。不過大概也是點她的人太多了，蠻垓最近兩個月只有集中的五天會接客。其他日子一律不見人。”

　　真可疑啊……看來還真得見見了呢。伊文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