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敢這麽想吧?但是一切實在合理得不得了。水之星早就懷疑過她和不廷胡余轉學得太突然，太不合理。

　　而現在來看，她已經是校長女兒了，後門走得理所當然。

　　原本他們構建起來的好感，都被無情擊碎了。這算什麽?水之星想，讀書這麽多年，從農村考到一中，不都是靠自己努力嗎?有的人，金湯匙隨隨便便就能拉出一杓，後門隨隨便便為他們而開，那些平凡而努力的人怎麽活得下去?水之星把筷子也放下了。

　　“那，倉木決，你不是考進來的嗎?”水之星再次以那種冰冷的語氣質問道。

　　“不是……”

　　不是?不是！本來就不是啊！水之星開始疑惑，震驚，憤怒。

　　“原來這樣啊，走後門入的學啊！”石岩興奮極了，好似在說，原來那個“程心”也會走一些不道德的路子。

　　“別說了，既然爸爸是校長，又沒人攔著，她為什麽不可以走後門?我要是她也會走吧。”水之星不知為何對石岩發起火來。

　　石岩一臉奇怪。

　　不廷胡余覺得氣氛不對，趕緊說“雖然有錯，但是入學不是重點吧，我們不是應該先……”

　　“你也是走後門吧?”

　　不廷胡余一時語塞，不知怎麽回答水之星。

　　“不是，我其實……”倉木決急於解釋什麽，無奈一著急聲音遞減，越來越小，別人根本聽不清。她急哭了。

　　饒月把倉木決摟在懷裡，眼眶也紅了，安慰她別哭了。石岩撓了撓頭，她們在哭什麽呀?不廷胡余也沒見識過這麽複雜的局面，隻好怪石岩把她弄哭了。

　　石岩一臉委屈地過來勸。食堂大媽也跑過來，還以為吃出什麽事了。

　　水之星越想越氣，竟一聲不吭直接走了，丟下了一片混亂的現場。

　　他不能忍受後門。如果容忍後門，高考篩選出人才的意義何在?在他眼裡，高考淘汰的作用高於一切。就是淘汰掉廢物，篩選出精英。

　　就是應該這樣！一排排穿著囚服的犯人高舉著“我走後門我該死”的牌子站在水之星面前。水之星覺得應該把走後門的全抓起來，佔著名額不努力，他會扣動板機，把他們全部槍斃。

　　可是，倉木決不努力嗎?她作業寫了，也沒抄，成績也不錯。她這麽努力，走後門也太不像話了吧。有的人拚了爹還要拚命，水之星能理解嗎?

　　他的確能理解。他不僅能理解，而且也覺得身邊有資源，利用起來是好事。他是真的非常矛盾，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水之星一邊矛盾地想著，一邊走回了家。正當走到小區門口，他注意到石岩居然小跑著跟上來了。

　　“你怎麽知道我住在這?”

　　“你不是和何言言住同一個小區嗎?我認識他。”

　　“過來幹嘛?”

　　“你不想知道倉木決怎麽被校長收養的嗎?”

　　“你知道?”

　　“我以為你知道，哎呀，原來我白跑一趟。”

　　為什麽叫你以為我知道?“我跟倉木決很熟嗎?”水之星反問道。

　　“剛才，你們稍微有點像網劇裡失戀的場景……我猜錯了，拜拜啦！”石岩又小跑著回去了。

　　石岩，這個小子怎麽對小道消息這麽好奇?說起來，經常出入辦公室的他像一個橋梁，讓老師和同學的溝通更便利了。這只是物理意義上的，還有精神意義上的。譬如，語文老師的b站號啊，“光軍”的奶爸日常，

還有物理老師曾經走南闖北的生活……　　“你還是蠻不錯的嘛～”是物理老師上課時抑揚頓挫的口頭禪。以前，他還常說的是“不賴呆的嘛～”，現在私底下也逐漸改成普通話了。國家改開之初，會修收音機的人還不多，物理老師走南闖北創業，到外找師傅學修電路。這些都是石岩曾經搜集到的情報。

　　喜歡打聽別人過去的歷史，你禮貌嗎?水之星吐槽之後轉身緩緩打開了門禁，朝家裡走去。

　　他走向臥室，走向床，然後倒在床上，凝視著天花板許久，又看著好友列表許久，才把倉木決和不廷胡余取消了“特別關心”。

　　不廷胡余發消息來“你沒事吧?”，他也不回。媽媽敲房門，他也不開。下午上課也渾渾噩噩的，水之星又恢復到那種憂鬱的狀態中去了。班主任和饒月在另一邊已經傻眼了，宣告“三顧茅廬”計劃破產了。

　　死纏爛打眼看就成功了，突然事情就朝反方向發展了。只要把事情講清楚，就可以吧?饒月決定鎮壓群裡的爭論，派倉木決上門拜訪。她們和石岩談了一筆交易:承認石岩說法的合理性，石岩必須透露水之星家的位置。石岩爽快答應了。

　　石岩和不廷胡余正走在放學路上時，不廷胡余的爺爺打來一個視頻通話，他希望不廷胡余能去郭老家看看。

　　“爺爺，你也認識他?”石岩很驚喜。

　　“小朋友，我們何止認識?簡直舊友啦！我大學同學呢！”爺爺高興地說。

　　“聽說，最近徒弟自殺去世了，你代我安慰安慰他！讓他保重身體，少操心兒女，注意按時吃藥。”

　　爺爺不會離開洛城，並不是腿腳不便，而是洛城有既是他故鄉，也有他的夢想。而郭老腿腳不好，兩位朋友幾十年都未曾見面。爺爺的大學好友也不多，因為他是在恢復高考第一年——1977年參加高考的。

　　不廷胡余還是勸爺爺親自去看望昔日好友。爺爺還是沒打算離開那裡。爺爺有自己的堅守，有自己熱愛的工作。他的古籍和這座洛城，就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寄托。

　　石岩也想去，他提議全班一起去。

　　“啊?一起去?蹭什麽熱鬧啊……”

　　他沒有理會不廷胡余的反對，轉而去勸服饒月。饒月覺得不可行。他又轉而去勸服班群，果然多數人都對集體活動感興趣。饒月沒有辦法，少數服從多數，也就順理成章地搞了一個“儺戲藝術節送溫暖活動”的策劃。學校照例做做形式，提交上去了，沒想到居然通過了！

　　全班沸騰了！

　　市辦公樓裡，一群領導笑得很開心，“這年頭還是學生腦子活啊！”“想破腦袋居然都沒到這點。”“我們這叫順應群眾的呼聲。”他們要的就是這麽一個活動，既然郭老不參加藝術節活動，他們再搞一個活動派人辦到他家裡去，一定誓把儺面拿到手。於是，他們痛快地批準了，使本來活動很少的藝術節又多了一個“預熱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