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哥!”
一個圓滾滾的胖子坐在熱氣騰騰的火鍋前,朝著方棄打了個招呼。
走進火鍋店的方棄輕歎一聲,坐了過去。
眼前的胖子名叫王樂樂,是方棄大學四年的舍友。和方棄的孤僻不同,王樂樂性格開朗,臉上永遠掛著笑。
王樂樂在學校時,社交面就很廣。加上家裡有錢,富二代一個,其他學生也很樂意和他交往。
就是這樣的社牛,在學校裡關系最好的同學居然是永遠坐在後排靠窗、存在感極低的方棄。
在王樂樂看來,那些整天只知道泡妹、打遊戲、裝逼的無腦男生,以及只知道追星、犯花癡、找高富帥的女生,都遠沒有方棄特別。
剛入學那會兒,王樂樂財大氣粗,請全班所有人吃了披薩,奠基了他在學校的金主地位。要不是他長得不高也不帥,早就被女生狂追了。
而方棄是那天所有人中唯一一個沒有動手拿披薩,眼睛看著窗外的人。
王樂樂問他:“你不喜歡披薩嗎?要不我給你搞杯可樂?”
方棄把視線拉回,他的回答王樂樂至今難以忘記。
“我說,剛才服務員端來的時候披薩撒了一地,你們有讓他換嗎?”
王樂樂指著手上的披薩道:“你是說?”
方棄點了點頭。
王樂樂頓時臉色發綠,他剛沉浸在別人的美言中,哪有空盯著服務員。
“這三秒鍾內撿起來,不會太髒吧?”
話雖如此,他還是把披薩放在了桌上。
未曾想,方棄道:“你的那片好像是最底下的。”
“靠!”
……………
“哈哈哈哈哈......”
王樂樂把毛肚放在火鍋裡涮著,笑個不停,“然後我就知道,你這人肯定不簡單,和一般人不一樣。”
方棄夾起一塊鴨血,“這麽久的事情你還記得。”
王樂樂是方棄少有的朋友,哪怕方棄的心理狀態不好,但也知道前者的兄弟情是真心的。
王樂樂道:“那肯定啊!話說你畢業後怎麽樣,還是寫小說嗎。”
“嗯,有家固定的出版社在他們的雜志上連載我的小說,錢不多,夠養活自己一個人。”方棄把鴨血燙熟放進碗裡。
“真好啊,能做自己擅長的事。”
“你呢,堅持不繼承你爸的公司嗎?”
王樂樂的父親很有錢,一心期望著獨子能繼承家業,把王家的資產發揚光大。
奈何王樂樂很厭煩公司,或者說是他爸為他安排好的人生。一門心思想自己找到喜歡的職業,去做想做的事情。
“怎麽可能,我是不會做無趣的事的。這段日子我試了好多職業。”
“比如?”
“包租公,無業遊民,甩手掌櫃。”
“呃。”
王樂樂將碗裡的羊肉暴風吸入,心滿意足地說道:“爽。”他放下筷子,“說實話我應該上個技校,這樣還能有一技之長,而不是像現在什麽都不會。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的人生是無趣的,死板的。我爸幫我安排了小學和初中,花大價錢送我進了私立高中,結果我拚死拚活才考了個普通大學。除了拿著我爸的錢瀟灑,我完全比不上你們。”他喝了口可樂,“我想反抗,卻無奈於沒有資本,你說班裡的其他同學是會想做喜歡的事,還是過死板的人生。”
方棄沒有回答,在他看來王樂樂繼承家業是非常不錯的選擇,
慢慢接過他爸的生意,會過的很好。 但往往擁有的不會被珍惜,輕易得到的不會被看重,初始點在山頂的人會想看不同的風景。
“你不是有個叔叔嗎,他不肯養你,把你丟在孤兒院,又沒孩子,他的養豬場怎麽辦?”王樂樂道。
方棄的父母死於飛機失事,很小就成了孤兒。他叔叔以生活困難拒絕了撫養他,把他送進了孤兒院。
關於他有個叔叔這事,還是在十五歲上學後才知道的。似乎是看方棄長大了,能乾點活,他讓方棄每年寒暑假去幫他乾活。
作為報酬,叔叔讓方棄住在長順街的一套小房子裡,方便上下學。而他則常年住在養豬場裡。
“他才五十歲,還能乾很久呢。”
“你可千萬別去殺豬啊,聽說乾這事的人都心狠手辣。”
方棄的眼角適時地露出笑意,用開玩笑地語氣道:“那你該害怕了,胖子。”
“嘶~”
見碟裡的調料空了,方棄站起身子說道:“我去拿調料。”
王樂樂執著於鍋裡的蝦滑,答道:“記得給我拿個冰淇淋。”
方棄頷首。
走到調理區,各式各樣的調料玲琅滿目。方棄一直不能理解,調料的種類為何如此之多,明明醬油、小米椒、蒜泥能解決的事情,要辦得如此複雜。
仿佛調味料多些,水果種類多些,門口加個抹指甲油的,火鍋的味道就會好上幾成。
他晃了晃頭,表示不能理解。
重點是芝麻醬,這玩意和火鍋混在一起真的會好吃嗎,偏偏還有這麽多人喜歡。
方棄往碟裡舀了杓醬油, 黑漆漆的水面倒影著他的臉。
忽然,他發現醬油上倒映的臉動了。
“方棄。”
是警察,出什麽事了嗎?
“看那裡。”
心隨意動,方棄的視線看向剛才路過的廁所門口。他那雙死魚眼裡,似乎有光劃過。
醬油上漂浮的人影恢復了正常。
方棄默默放下調料碟,走向廁所的拐彎走廊。
熟悉的感覺衝上心頭,是的,那種強大的吸引力推著方棄的後背往前走去。
在廁所間門口的牆面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扇碩大的漆黑之門。
火鍋店形形色色的客人在廁所間進進出出,卻完全視那扇門為空氣。
密室的門出現了。
它再一次出現在了進入者的身邊,而且僅對方棄開放了邀請函。
“其他人是看不見黑門的嗎?”方棄走向黑門握住了門把手。
門被推開,無盡的黑暗噬人心神。
“想好了嗎,很大可能回不來了。”
廁所洗手台的鏡子裡另一個方棄說道。
方棄淺笑一下,釋懷道:“我本來就不屬於這裡。”
這些天,他一直期待著回到那片未知的世界。陽光、人群、安穩確實很美好,但不屬於他。
方棄知道,那種面對未知的恐懼,是治好他情感淡薄最好的療藥。
他不再猶豫,最後回頭望了眼人間,接著被黑暗所吞噬。
下一刻,令人瘋狂的囈語在耳畔咆哮。
“記住,世界只是間更大的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