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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江捉刀人》第201章 小吏大貪
  如黛見葛探長等人離開了廂房,掙扎著要從床上坐起來。

  畢華生見了,急忙上前按住了她,語氣無比溫柔地說著:“如黛姑娘,眼下你身體還很虛弱,不宜多動,就先躺在床上休息著吧!”

  方才看到畢華生為了自己,不顧一切地狠狠地教訓了齊進宣一頓,如黛心中此時是十分的感動。此時見他又是如此關心自己,她便順從地躺在床上,不再掙扎著坐起來。

  畢華生用手輕輕撩撥了一下如黛那一頭黑發,接著轉過身來,看向鄔媽,滿懷歉意地說道:“鄔媽,這次真是對不起你了,給你添了這麽大的麻煩!”

  鄔媽看著眼前的畢華生,心中不禁感慨萬千。多年來她浸淫在這風月場合之中,早已見貫了風流才子負心漢,也見過了不少如杜十娘那般的癡女。

  如今像畢華生這種癡情漢子,在香玉閣來來往往地眾多脂粉客之中,還是比較鮮見的。

  “難怪如黛會如此鍾情於他,換做是我年輕的時候,遇到這麽一位對自己重情重義的漢子,也是一樣會對他芳心暗許!”鄔媽自言自語地嘀咕著。

  鄔媽看著眼前這位方才還是戾氣滿滿,粗暴教訓齊進宣的漢子,眨眼間對著自己又是另外一副知書達理的面孔,她對畢華生的態度自然也是有別於其他的脂粉客了。

  她忍不住替畢華生辯解著,以圖減輕他的負罪感:“畢典獄長,這件事的確是與你無關,若非齊家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二少爺,不識好歹前來此處搗亂,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你也無需過於自責了!”

  畢華生聽了,低頭想了想,隨後從懷中掏出一個鼓囊囊的小布袋,對著鄔媽說道:“鄔媽,這裡是一些大洋,你先拿著!如黛姑娘若是需要吃用什麽藥材補品,還請鄔媽千萬不要吝嗇力氣,請你多花點心思,幫在下張羅著些!”

  說完,他怕鄔媽不相信,直接將小布袋裡面的東西悉數倒在了桌子上。

  只聽得一陣陣清脆的哐當當的聲音,充斥著整個廂房。

  鄔媽定睛一看,見小布袋倒出來的全是一枚枚還散發著光澤的簇新的大洋。

  看到這些大洋,鄔媽心中咯噔一下,想到畢華生如此重情重義,她也不好將這些大洋收下。

  她急忙將這些大洋裝進了小布袋,遞回給畢華生,說道:“畢典獄長,你這也太見外了!如黛姑娘不管怎麽說,也是我香玉閣的女兒,照顧她起居飲食,本就是我的分內事,這個大洋你還是拿回去吧!”

  畢華生見她不肯收,說道:“鄔媽,你的心意在下明白,只不過這行有行規,你就收下吧!待會在下還得拜托你,去街上請一個大夫過來,替如黛姑娘看一看,把把脈,若是無大礙了,在下也放心了!”

  鄔媽見畢華生如此執著,也不好再拒收,隻好搖了搖頭,將小布袋揣在了懷裡。

  她看向畢華生,說道:“也罷,那我現在就去讓金進富前去街上請一個大夫過來,替如黛姑娘把把脈,以求個心安!”

  說完,她轉身離開了廂房。

  不久,鄔媽請來的大夫確認如黛的身子無大礙之後,畢華生再次謝過了鄔媽,才放心地走出了廂房,帶著隨同而來的幾個隨從,離開了香玉閣。

  走出香玉閣後,畢華生將其他人都遣散了,隻留下一人跟著自己。這兩人一路向著城北方向走去,但是卻不是前往城北監獄,而是直接從北門走出了縣城。

  兩人既沒有騎馬,

也沒有乘坐馬車,而是一前一後在官路上走著。走了片刻之後,他們便從一處不顯眼的小路路口拐了進去。  這條小路因多年來人煙罕至,早已被荊棘藤蔓給遮擋住了,就算是薑縣當地人,也早已忘記了這裡還有這麽一條不為人知的小路。

  畢華生帶著那名隨從,在這條小路上七拐八拐地走了約莫半個時辰,終於來到了一個荒廢了的采石場。

  這個采石場因為荒廢多時,那些來不及填埋的采石坑,早已積滿了水,形成一個個深不見底的深潭。

  這些潭水看起來碧波蕩漾,清冽冰涼。在采石場四周,還能看到一些丟棄多日的畚箕籮筐,以及一些鏽跡斑斑的榔頭鐵鍬等采石用的工具。

  在那些采石坑附近,建有一排破舊的、供工人們生活起居的小木屋,這些木屋因為多年無人修葺打理,早已腐朽坍塌了不少。

  小木屋裡面一些曾經用過的陶製鍋碗瓢盆,以及其它的生活用品,因房屋倒塌,大部分都暴露在外面。

  畢華生吩咐隨從在采石坑附近候著,自己則是轉身走進了其中一間較為完好的小木屋內。不久,只聽得那座小木屋隱隱約約傳出了一陣談話聲。

  “你來了!”

  “嗯!”

  “上次那件事情你處理得相當不錯,我們首領對此甚是滿意!這是你該得的酬勞,你先拿著吧!”

  隨後,只聽得哐當一聲,好像是一些金屬片相互撞擊說發出來的清脆聲音。

  “替在下謝過你們的首領!若是沒有其它吩咐,在下先行告退了!”

  “先別急著走啊!我們首領還有口信讓我捎給你!”

  “什麽口信?”

  “衛生院走水那件事情已經暴露了,瘦竹竿和矮冬瓜這兩人不能再用!你看著如何處置他們吧!”

  “他們兩人罪不至死,就饒過他們吧!或者可以讓他們將功補過?”

  “哼,怎麽處置是你的事情,你也沒必要向我說,我也沒興趣知道!”

  “那行,若是沒其它事情,在下就先行告退了!你們首領若是還有其它吩咐,可以直接來找我!”

  不一會,就看到畢華生一拐一瘸地從小木屋中走了出來。只見他手上提著一個麻袋,那個麻袋不知道裡面都裝了些什麽東西,沉甸甸的,足有小半麻袋那麽多。

  不過看他神情凝重,一臉的不快,似乎剛才在小木屋內,那人說的話刺痛了他的神經。

  畢華生吩咐隨從從自己手上接過了麻袋,背在身上。

  隨後再吩咐他,讓他緊跟在自己身後,離開了采石場,返回縣城裡。

  在返城的路上,畢華生是越想越氣憤,最後實在是忍不住了,一拳狠狠地擊打在路邊一顆碗口般粗壯的小樹上。

  那棵樹讓他一拳擊打地左右擺動,樹上的枯枝敗葉隨即紛紛飄落下來。

  “這兩個混帳東西!這點小事都辦不好,還他娘的敢在老子面前邀功?”只聽他咬牙切齒狠狠罵著。

  緊跟在畢華生身後的那名隨從,見畢華生此時被怒火逼紅了面孔,也不敢多問什麽,只是嚇得臉色蒼白。

  他小心翼翼地緊跟在畢華生身後,大氣不敢出,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觸碰到了畢華生的逆鱗,惹惱了畢華生。

  畢華生看了一眼如鵪鶉一樣的隨從,余怒未消罵道:“真是一群酒囊飯袋!”

  待心中的惡氣宣泄得差不多的時候,畢華生放用布條拭去了手背上的血跡,帶上隨從,繼續趕路返回縣城。

  在畢華生離開采石場不久之後,一個身穿著黑色寬松長外套,帶著儺戲面具的人,從小木屋內走了出來。

  因為此人穿的外套寬松而長,因此看不清這人的身材體型。又因這人面帶面具,讓人又是難以看清他的真實面貌。

  只見他站在小木屋前,看著漸行漸遠的畢華生,冷笑了一聲。

  畢華生回到縣城之後,帶著隨從徑直走進了城北監獄。

  正當他準備吩咐隨行的那名隨從人員,將那個麻袋背回典獄長辦公室的時候,一名在門外守衛警戒的獄警行色匆匆地跑了過來,說是葛探長前來拜訪。

  畢華生聽了,臉上一邊,急忙一邊吩咐隨從先將麻袋背到別處存放,一邊吩咐獄警速度去待葛探長進來。

  不久,葛探長在獄警的帶領下,來到了典獄長辦公室。

  畢華生見葛探長來了,一臉緊張而又略顯尷尬地上前寒暄著。

  葛探長見眼前的畢華生一臉尷尬,也不做他想,只是以為他是因為香玉閣一事放不開。於是,葛探長遂開聲安慰他說:“學長,雲軒此次前來,是特意向你道歉!”

  畢華生聽他說是特意前來道歉,一臉疑惑地看向他。

  葛探長見他一臉疑惑的神情,急忙解釋道:“學長,此前在香玉閣,出於私情,雲軒本該替你出口惡氣。只不過雲軒甚為公職人員,替縣府辦差,只能公事公辦,不能徇私枉法,這個還請學長你能夠體諒雲軒的為難之處。”

  原來,葛探長自離開了香玉閣,回到警察署之後,心中一直對自己學長前往香玉閣一事頗感意外。但不管怎麽說,自己與畢華生有著多幾年的同窗之誼,師兄弟之情。

  出於這點關系,自己本該在處理此事的時候多偏袒他一下。只是無奈自己有公職在身,唯一能做的,只有不偏不倚地處置畢華生和齊進宣二人。

  回到警察署之後,葛探長生怕畢華生因此事而心中記恨。當他忙完了手上的事情後,於便馬不停蹄地趕來城北監獄,準備向畢華生鄭重道歉,並說明一下自己的為難之處。

  一開始畢華生生怕自己的行蹤暴露了,後來見葛探長言語之間並沒有什麽異常,只是一個勁地向自己道歉,於是就放寬心了。

  畢華生笑著說:“雲軒,這事情你就無需糾結於心了,你我均是替縣府辦差,公事公辦這個道理,我還是懂得的,此前你隻身前往此處找我時,我不一樣是對你所求之事公事公辦?”

  葛探長見畢華生並沒有因此時而怨恨自己,心中也就沒了愧疚之感。

  想到明天還要前往東江河操練縣府的龍舟隊,葛探長也就不再逗留,急忙向畢華生告辭,趕回警察署公寓了。

  畢華生待葛探長走遠,確定他不會再回頭之後,才吩咐那名隨從,將麻袋重新背到典獄長辦公室。

  待隨從將布袋背到辦公室之後,畢華生就找個借口,將那隨從支開了。

  此時,偌大的典獄長辦公室,只剩下畢華生一人。他確認不再有人前來打擾自己後,他走上前,將典獄長辦公室的門關上,再從裡面反鎖起來,隨後走到了一個書架旁。

  只見他用手擰動了一尊擺在書架上的黃玉獬豸,只聽得嘎吱一聲,書架後面的牆就從中間分為了兩半,只見那牆緩緩地向兩邊慢慢拉開,最後留出了三尺見寬的縫隙。

  待那牆體停止不動的時候,畢華生親自提起了那個麻袋,側身從這條縫隙走了進去。

  進去之後,才發現這裡是一個小隔間,只見裡面堆滿了古董字畫,珍珠瑪瑙,以及一些黃金白銀諸物。

  畢華生將手中那半麻袋的東西悉數倒了出來,只聽得一陣哐當清脆的金屬撞擊聲,原來,這是一枚枚散發著有人光澤的大洋,細看之下,足足有四五千塊之多。

  待將這些大洋全部倒出來之後,畢華生站在小隔間門前, 看著眼前這堆積如山的財富,心中不禁哂笑著:“哼!這小富顯與市井之間,大富藏於衙門之內。這薑縣的錢家孔家佟家,所謂的富貴之家,又有幾個能比得上我這個小小的典獄長?”

  笑完之後,他心中又有些擔憂。畢竟他直到現在,都不知道該如何將這個小隔間裡的財富,安全地轉移出去。

  老話說財不外露,醜不外揚。一般的商賈之流發達之後,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自己身上有幾個鋼鏰子兒,巴不得將自己的身家財產悉數告知他人,連呂不韋這類富可敵國的大財主,都無時無刻不再向外人展示自己的財富。

  只有這些在官府裡面辦差的大小官吏,卻真正做到了財不外露。他們有著豐厚的家財,卻過得比乞丐還寒酸,兜裡多一個子兒都生怕被外人知道。

  這些官吏們,他們可以住在茅屋裡,可以每天吃著粗茶淡飯,也可以娶一些歪瓜裂棗的女人做夫人。唯一不能做的就是讓別人知道他兜裡有幾個來路不明的鋼鏰。

  此時的畢華生,正如千千萬萬個腰纏萬貫的大小官吏們一般,此時擁有著一屋子的金銀珠寶,卻是每天都只能如履薄冰,戰戰兢兢地過著。

  畢華生看著這堆財富怔了半餉,待確認裡面的財富一件不少之後,他才從裡面走了出來,接著將這個小隔間的牆給重新關閉好。

  待檢查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之後,他才將典獄長辦公室的大門重新打開。見外面已是燈火通明,星光璀璨,畢華生並沒有急著離開,而是回到案台旁,繼續伏案工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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