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城,南國的邊陲小城,處於北涼國和洛州交界處。各國的商人經這裡進入南國,他們用皮革、香料等貨物換取南國的茶葉、絲綢。這座小城雖然不大,卻也人來人往,頗為熱鬧。
“快看,好多藍眼睛的人,還有紅頭髮的。”李瑤英衝著母親喊道。
看著孩子好奇的目光,劉氏說道“瑤英,別看了,把簾子放下來,我們得時刻小心”。說完他對趕車的管家喊道:“李老伯,我們得盡快出城,這裡人多眼雜”。
“知道了,夫人”李老伯答道。隨後,便揚起了馬鞭。
城外向北約十裡的地方,有一間小茶棚,棚下只有兩張桌子和幾條長凳。馬車路過茶棚時,停了下來,“夫人,已經出城了,我們在這兒歇歇腳吧”李老伯對著馬車內說道。
劉氏點了點頭,一行人很快栓好馬,走進了茶棚。她們坐了下來,要了兩壺茶。李老伯說,“夫人,前面就是北涼國了,因為我們是繞道過來來的,現在必須穿過北涼才能到金城,前面可是越來越危險”。
“我知道,可是再危險也得走啊,我們沒有選擇。”說完她又叮囑四個親兵和延信、延義,“再往前就是北涼國,你們要小心謹慎”,眾人點了點頭。
這時,老板端了茶過來,放下茶壺後,老板問道“幾位可是要去北涼?”“不,我們要去金城找我父親”李瑤英搶著答到。劉氏瞪了她一眼,讓她別亂說話。
“老板,我們本來要去金城探親,因為不知道路,就走到了這裡,不知這兒離金城還有多遠?”李老伯問道。
老板聽後笑著說“客官,能到這裡,繞了不少彎路吧,這麽給你說吧,這兒離金城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
“此話怎講?”
“你們要是大路呢,那就遠,需要穿過北涼國的涼州府,需要七天。近的那條路呢,離這兒向西大約十幾裡,有一條峽谷,過了峽谷,就能看到一條大河,渡過河以後向北走就到了金城。”
“謝謝你了,我們明白了”李老伯謝完老板又對劉氏說,
“夫人,我們走水路吧,可以早點到,再說過涼州城也不安全”劉氏說“可以”。
這時老板望著劉氏和李瑤英搖了搖頭,抖了抖肩上的毛巾,向茶棚裡間走去。李老伯發現這老板的表情不太自然,預言又止的樣子。於是他走過去對老板說“你有什麽事就說。”
老板看著李老伯,歎了口氣說“我本不該多嘴,但是看到你帶著女人,咳,我就直說了吧,水路是近,可是我擔心你們渡不了河”
“為什麽,沒有船嗎?”
“船是有,可是你不知道,這河裡有個河神,他不許女人渡河,每當有船隻載有女人過河時,河水就會連人帶船給吞沒,多少年了,沒有一個女人能過去啊。”
“有這麽玄,你不會是忽悠人吧”李老伯笑著說。
老板聽了李老伯的話後,生氣的說道:“你這人,我好心提醒你,算了,愛行不信”。
李老伯把老板的話告訴了劉氏,劉氏說“這裡的人崇拜各種神明,很正常,我們不能不信,也不可全信,還是小心點好”。
誠如茶鋪老板所說,劉氏一行人向西穿過峽谷,趕在傍晚時分到達了大河邊。此時,太陽已經下山,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李老伯向著河邊渡口望去,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只有幾艘小船在停在那裡。
河面很寬,渾濁的河水翻滾著向東流去,
發出一陣陣沉悶的響聲,夾雜著嗚嗚作響的風聲,猶如戰場的號角。 李老伯走到劉氏面前,無奈的搖了搖頭說“夫人,沒有船家,可能都收工了,我們只能先找地方過夜了。”劉氏看了一眼大家,點了點頭。
好在離渡口不遠,有幾處茅草搭建的人字形窩棚,那應該是船工們平時休息的地方。大家安頓好馬匹後向著窩棚走了過去。李老伯走到窩棚前看著有燭光,便試探性的喊了一聲:“主人在嗎?”聽沒動靜,他提高聲調,又喊了一遍。話音剛落,有燭光的窩棚裡走出來一老頭,看樣子歲數很大了,他佝僂著身子艱難的走到李老伯面前問道“你們是幹什麽的?”聲音蒼老而沙啞。
李老伯拱手施禮道“這位老人家,我們是過路的,因趕路錯過了宿頭,想在這兒借宿一晚,麻煩行個方便。”
老頭用目光掃了大家一眼說“你們要是不嫌擠,就進來吧。”說完轉身向著棚內艱難的走去,大家互相看了一眼,跟著走了進去。
棚內空間較小,大家只能相互挨著坐在一起。據老人講,他一輩子都在這條河上討生活,現在老了,沒辦法再撐船了。老人有三個兒子,兩個去外面討生活了,只有小兒子在身邊,渡口的那幾條船都是他的。這兒以前有很多船工,來往的商人也多,可自從前年起,接連發生了幾次翻船事件,過往的商人就很少了,掙不到錢,船工們也就不幹了,都走了。
聽完老人的話,李老伯忍不住的問“是什麽原因導致翻船?”
“沒人知道,可能是河神爺不給我們飯吃了吧”老人剛說完,延信就急著問道:
“你不是說有個兒子嗎,我們怎麽沒看到?”老人笑了笑答道“他去鎮子上買藥了,路遠,一時半會來不了。”
當李老伯說起他們要渡河的事情時,老人說可以帶他們過河,只不過自己不行,要等到他兒子回來。後來,李老伯又向老人問起了河神不讓女人過河的事,老人告訴他,那是瞎傳的,沒有的事。
老人的兒子是第二天中午回來的,當老人告訴兒子,這些人要過河時,小夥子爽快的答應了。他告訴李老伯,過河沒問題,只是船太小,只能載人,馬可過不了。
沒辦法,李老伯只能把馬交給了老人,帶大家上了船。
看著船慢慢的向對岸駛去,大家臉上不約而同的露出了許久未見的笑容。
“娘,是不是過了河就能見到父親了”延禮問道,關於什麽時候見到父親這個問題,他已經問了不下幾百遍了,可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樣。
“嗯,快了”母親答到。
“娘,你總是騙我,我都八歲了,不是小孩子了”他倔強的說道。
母親摸著他的頭說“這次是真的,娘沒騙你”。
此時的李延義坐在船邊,一動不動的盯著對岸的大山,山山光禿禿的什麽也沒有,山頂罩著一層烏雲。哥哥延信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你覺得父親這次能讓我參軍嗎?”
“不知道”延義答道。
“難道你不想參軍,不想像父親那樣做個大將軍?”
“不想”,延義淡淡的的說。
“你……”延信剛想說話,突然間船劇烈的搖晃起來,他被甩在了一邊,腦袋重重的撞在了船舷處,鮮血頓時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等他反過來時,發現船在劇烈的搖晃,船底處吱吱作響,母親死死的抱著延禮,延義和瑤英各自死死的抓著船幫,身體隨船的搖晃而來回擺動。
“怎麽回事?”李老伯大聲的問船工。船工也被晃的跌到在船尾,他艱難地爬起來,大聲喊道“水下有東西,都抓穩,別松手。”
就在此時,兩名親兵拔出了匕首,跳進了河裡,李老伯向著水裡看去,只見船底一團褐色的東西在不停的撞擊船體,二兩名親兵正在拚命的用刀刺著它,他連忙朝船上的親兵大喊“下去幫忙”。話還未說完,就被晃倒了。船上的親兵聽到後,也跳入了水中。
不一會,船晃動的幅度小了下來,李老伯抓著船舷爬了起來,他感到腹部一陣劇烈的疼痛,他低下頭一看,發現自己的肚子上插著一塊折斷的木楔,這一定是剛才跌時撞上的。他顧不得疼痛,忙向水裡看去,那團黑色的東西不見了,四名親兵也不了,水面上只有漂浮上來只有一團團血霧。
這時他聽見劉氏在一遍遍喊著瑤英,他努力讓自己站穩,可是劇烈的疼痛感不斷的從腹部傳來,他感到一陣的眩暈,他抬起頭,看到船上的人都在來回的走著,漸漸的,人影越來越模糊,最後便什麽也看不見了。他倒了下去。
就在李老伯倒下的時候,船上的女人和孩子都在叫著李瑤英的名字,她不見了。劉氏撕心裂肺的哭喊著,可是沒有任何應答。
當船家第五次從水裡爬上來時,他告訴劉氏,水下什麽也沒有,她的女兒應該被河水衝走了。劉氏再也堅持不住了,她暈倒在了兒子們身邊。
當劉氏再次睜開眼睛時,她發現船已經停在河的另一邊。兒子們都在望著自己,她艱難的坐了起來,延信告訴他,李老伯死了,就在船艙裡,四名親兵和瑤英一樣,都不見了,船家說他們被水衝走了。
聽完延信的話,她沒有說話,只是讓兒子把她扶到了李老伯屍體前,她看著這個頭髮斑白的老人,這個把一生獻給李家的老管家,強忍著悲痛對兒子們說“我們得安葬他,我們李家欠他的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