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探入氣孔，李衛明閉上眼，仔細辨認棺中空氣給手指傳遞的感受。

　　如果剛才胡八一和李衛明探討他關於發丘指的認知，李衛明估計還要給他補充不少內容。

　　比如探棺內時，首先要辨認的不是明器，而是裡面的“屍氣”。

　　雖說，發丘指能在不開棺的前提下，將陪葬品給“勾”出來，但實際上，這是有限制的。

　　畢竟氣孔只有那麽大。

　　如果是一些纖細，或者柔軟的明器，自然可以拿上來。

　　但如果是大一些的首飾，或者更大的物件，比如兵器等等，這些是無法穿過氣孔的。

　　要取出它們，還是得開棺。

　　所以雙指探洞的首要任務，是通過辨認屍氣，判斷棺中屍體是否有發生屍變的可能。

　　由此判斷是否可以開棺。

　　如果屍氣寧靜，沉積不動，像缸裡的水，那就代表一切安全，可以放心開棺。

　　可如果屍氣躁動，甚至隱隱刺痛手指，那就是板上釘釘地會屍變了。

　　這種時候，就要考慮離開了。

　　手指越探越深，李衛明仿佛連呼吸都止住。

　　全神貫注地感受。

　　忽然，他猛睜開眼，臉上寫滿了疑惑。

　　這個棺裡...

　　怎麽沒有屍氣?

　　這不可能。

　　說是屍氣，其實就是屍體常年與空氣接觸，腐化變質，揮發出來的濁氣，甚至可以理解成“某種味道”。

　　沒有屍體不會腐化。

　　也就是說，但凡是屍體，就一定有屍氣存在。

　　而眼前這種情況，只有兩種可能。

　　要麽，這是一副空棺。

　　但誰會花費這麽大力氣，給一尊空棺造出如此龐大的墓室?

　　這說不通。

　　可第二種可能...

　　似乎更說不通。

　　就是這棺裡的人。

　　沒有死。

　　“班長，怎麽樣?這棺材裡有什麽?”

　　忽然，胡八一開口道。

　　怔了下，李衛明應道:

　　“還在探，這棺有點深。”

　　問題沒有頭緒，他決定先去摸一摸陪葬品。

　　可探了探，他發現這個氣孔附近並沒有陪葬品，於是換了個位置，重新下手。

　　這次，他感覺摸到了什麽。

　　好像是枚玉佩。

　　只是這東西的個頭，大概有掌心那麽大，沒法從氣孔裡取出來。

　　只能開棺拿。

　　可問題是。

　　它被握在一隻手裡。

　　一隻冰涼的、乾枯發硬的手。

　　一點彈性也沒有。

　　不是空棺。

　　這棺槨裡有屍體。

　　可那屍氣...

　　“老李，你這...真能摸到棺裡的東西?”

　　胖子忽然問道。

　　轉了轉頭，李衛明看向胖子，點了點頭:

　　“是一點家學。”

　　說著，他把手抽出來，又換了個氣孔。

　　也不顧一旁胖子的吹噓和胡八一有所缺漏的科普，李衛明額頭有一點汗珠滴落。

　　沒有屍氣，卻有屍體。

　　這種情況他聞所未聞。

　　甚至在爺爺傳授的那些案例裡，他也從沒聽過類似的描述。

　　這裡總不能真是個活人吧?

　　從晚宋到現在，這幾百年過去了，就算神仙也該餓死了。

　　或許，是自己的發丘指沒練到家。

　　給自己作了個似是而非的解釋，李衛明當即將棺槨上的氣孔都探了個遍。

　　如果能摸出什麽東西，就不開棺了。

　　這個墓有點詭異。

　　可最後，除了同樣被握在手裡的另一枚玉佩，和一個體積更大的金屬面具之外，他沒摸到任何東西。

　　根本取不出來。

　　下了棺，他臉色不太好看。

　　只是頭上戴著面罩，其余幾人看不出。

　　見他下了棺，胖子和英子一下湊到他身邊，話語間滿是遮掩不住的興奮:

　　“李大哥，怎麽樣?有收獲嗎?”

　　英子聽胡八一說了半天，關於發丘指的神奇之處，心裡早就仰慕得不行。

　　“老李，找到什麽寶貝了?拿出來了嗎?”

　　胖子不忘初心，滿心都是寶貝，非常純粹。

　　李衛明猶豫了下，如實道:

　　“有兩枚像玉佩一樣的東西，應該是一對，還有一個面具，估計是某種貴金屬。”

　　聽李衛明這麽說，胖子心花怒放，趕忙繞著李衛明轉了一圈，眼睛四處大量，嘴裡還說道:

　　“哎呀，這一聽都是值錢的好東西啊，在哪呢?我說老李，還得是你，真靠譜！”

　　苦笑一聲，李偉明道:

　　“沒取出來，還是得開棺才行。”

　　胖子愣了下問道:

　　“啊?不是能直接拿出來嗎?哎呀我的李哥，這時候就不用謙虛了！我剛都聽老胡說了，說你那個發丘指可厲害了，不用給棺材開蓋兒就能取...”

　　“胖子！”

　　胡八一忽然打斷他道:

　　“沒聽班長說嗎，那是玉佩和面具。”

　　“這出氣孔才多大?那要是能勾出來，那還能叫玉佩和面具?”

　　一旁的英子也點點頭道:

　　“嗯...那應該叫平安扣。”

　　“對咯。”

　　胡八一讚許道。

　　“老胡。”

　　心事重重，李衛明顧不上跟大家打趣，滿腦子都是那具沒有屍氣的屍體:

　　“點蠟吧，咱得開棺。”

　　怔了怔，胡八一有點犯難:

　　“班長...剛才我試了試，身上帶的蠟燭都點不著。”

　　這是李衛明沒想到的。

　　皺了皺眉，他隨即把光照向墓室東南角。

　　果然，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十來隻慘白的蠟燭，撚芯都黑漆漆的，顯然都試過了。

　　上前撿了一根，李衛明又找胡八一要了火柴，李衛明走向墓室外。

　　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他走到墓門與盜洞的交界處，取了跟火柴點燃。

　　“嚓——”

　　清響下，火光四溢，李衛明將火苗湊上蠟燭撚芯，隨即便抽手甩滅火柴。

　　然而，他頭上的防毒面罩，正映著火光。

　　閃動的火光，赫然出自他手中的白蠟燭。

　　眾人懵了。

　　這不是能點著嗎！

　　可剛才...

　　英子和胖子看了看胡八一，又看了看遠處燃燒的蠟燭，一時犯了懵。

　　剛才，他們可是親眼看著胡八一點的蠟，點不著也是有目共睹的，可這怎麽...

　　沒等他們說話，李衛明轉身進了墓室。

　　細弱的火苗在漆黑的墓室裡搖曳，看起來隨時都有熄滅的危險，可終究是燃燒著的。

　　沒什麽不對。

　　在抵達主墓室之外的通道口，李衛明甚至特地站定了一會兒，又確定了一下蠟燭的狀態。

　　獵獵燃燒，一切如常。

　　可就在他踏進主墓室的一瞬間，那火苗卻“噗”地滅了。

　　沒有征兆，也沒有晃動的過程。

　　就像從沒出現過一樣。

　　忽然消失了。

　　黑暗，再次侵襲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