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玩這個桌遊嗎?”
“我可沒有那麽多朋友。”
“也許,你並不需要朋友!”
“嗯?怎麽說?”
——
用力的眨了好幾次眼,陳樂道才發現自己好像出大事了。
他的視網膜上,出現了一個如同幽靈般浮動的界面,同時,伴隨著他的視角移動,這個界面也會跟著飄過去。
不過有點延遲。
等等,問題不是這個。
他得病了?還是說穿越了?被系統附身了?還是……
看了看周圍,是自己租的房子,一間老式公寓,發黑了的紅木家具,布滿蛛絲的歐式吊燈,泛黃的白色牆壁……
不對,有東西不對!
陳樂道記得他之前把那副桌遊打開了,攤開在桌子上的,但是現在,餐桌上空空如也。
好吧,有個水果籃子,還有用竹簸箕蓋起來的剩菜。
坐在冰涼的木椅上,陳樂道再次用力地眨眼——浮在他視網膜上的界面密密麻麻地寫著很多字,但是陳樂道完全看不懂。
那是很像中文的象形字,但是裡面夾雜著許許多多的類似英文字母的多音節詞。
縫合怪嗎?
陳樂道走回臥室,想要用筆記本把那些字符寫下來,但是坐在黃油漆已經大片剝落的書桌前時,他卻連一滴墨水都點不出來。
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但是那裡不對勁呢?
天色尚早,下午三點多,還沒到飯點,陳樂道也不餓,所以他決定放下筆,出去走走。
沒準走一圈回來之後,他的思路就突然順暢起來了呢?
只不過打開門之後,他徹底凌亂了。
這棟公寓是分東西兩個部分的,只能依靠兩段樓梯的交接處相連,一層裡,每個部分也就只有兩戶人家,就是對門的。
一般來說,因為樓道裡窗戶開的位置有些離譜,再加上外面的建築越來越高,所以導致哪怕是在白天,樓道裡也會因為采光的問題,而顯得有些陰暗。
但絕對不會說像現在這樣,烏漆嘛黑的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而且,陳樂道回頭看了一眼,他家裡一盞燈都沒開,純靠太陽公公賞光。
什麽情況?
陳樂道呼吸變得有些粗重起來,他努力讓自己瘋狂跳動的心平複,但是卻好像去解開一條打了死結的麻繩般困難。
“幾點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待到陳樂道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躺在臥室的床上,而窗外……
還是那麽亮。
打開手機一看,下午三點二十分。
剛才好像,也是三點多?
我躺多久了?
陳樂道不清楚,但是體感上告訴他,他這一躺絕對有可能到天黑了。
鼓起勇氣,陳樂道再一次打開大門,哎嘿!您猜怎麽著?它變成白天了!
雖然視網膜上還漂浮著那怪異的界面,但是至少有部分東西回歸正常了。
正當陳樂道想要踏出大門的那一瞬間,一個老婆婆風風火火地從樓梯跑了上來。
她留著灰白短發,穿著花花綠綠的衣裳,矮胖矮胖的,但是身手堪稱矯健。
在見到陳樂道的時候,她臉色大變,瘋了一樣對著他齜牙咧嘴,而且都快把頭搖得跟大風車一樣了。
當她看到陳樂道發愣不動的時候,臉色一苦,像是要哭一樣,接著趕緊打開陳樂道對面的房門,“砰”地一下,鐵門和木門都一起關上了。
動作堪稱神速。
但是陳樂道是真的懵了,那個老婆婆他說不上認識,但是有過幾面之緣。
她確實是住在陳樂道對面的,只不過現在不在這住了——並不是說她死了,而是之前她被女兒接走了,那間房子就空出來。
但是,現在這……
陳樂道把踏出去的腳懸在半空,整個人就這麽愣在那裡,動彈不得。
他成木頭了。
無論怎麽說,這些事情陳樂道的大腦而言屬實有些過於刺激了。
並不是當機了,相反,陳樂道現在的大腦裡正在思考無數有可能,或者聽起來沒可能發生的事情。
即將發生的事情。
當黑暗再次降臨到樓梯過道內,陳樂道才猛地驚醒過來,連忙收回腳,“砰砰”地把自家的鐵門木門也一塊關上。
“扣——扣——扣——”
剛剛關上門,感受著家裡留存著的太陽光,陳樂道摸著額頭,喘著粗氣,背靠木門門板癱坐在地上。
但是,有人敲門。
他的鐵門是沒有縫隙的,但是陳樂道可以明顯地感覺到,那個人在敲他的木門。
“扣!—扣!—扣!—”
敲門聲變得短促起來,同時動作也變得狂躁起來。
但敲門的人就是不說話。
一句話不說。
這就好像把陳樂道的眼睛死死地拉扯著張開,然後離遠一點,再用一把螺絲刀慢慢地刺進去一樣。
這是一種酷刑,一種折磨。
“砰!”
最後,伴隨著一聲巨響,陳樂道大吃一驚,渾身一個激靈,猛然張開眼睛。
然後在下一個瞬間,在他根本沒來得及看清周圍情況的下,又緊緊閉了回去。
淚水從眼角擠了出來。
“陳樂道?陳樂道!”
白大褂的醫生站在床邊,眼神裡有抹不去的疲憊,和掩蓋不住的冰冷。
“聽得到我說話嗎?陳樂道!”
燈光非常刺眼,但是哪怕是整個世界裡都只剩白茫茫的一片,陳樂道也依然可以清晰地看見那個界面。
那個天殺的,那個狗日的,那個踏馬的界面!
“我,聽得……”
剛張嘴,陳樂道就感覺到自己的喉嚨好像不屬於他一樣——嗯,怎麽說呢,就好像是鬼壓床,然後你想叫媽媽或者爸爸卻叫不出來一樣。
“陳樂道?動了!他嘴皮子動了!通知家屬!快!”
通知家屬?我得了什麽大病?還是說我被泥頭車創了?
創一創,讓我們創一創?
“聽得見我說話嗎?”醫生靠近了陳樂道的臉,不知道為什麽,陳樂道在半眯著的眼縫裡,只看見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姑娘——她擁有獅子鬃毛般濃密的灰白頭髮,綁著雙馬尾,但出奇的不給人任何可愛或者萌的感覺。
原因是她太高挑了,估摸著比他陳樂道還要高,而且身材修長,比例很好。
還有就是,她的臉上,掛著一種不知道笑容為何物的冷冽表情,卻又給人一種疲憊不堪的感覺。
但是,但是,但是!
那個醫生的聲音是男人啊!
男的啊!
“又要昏迷了,你先聽我說!你現在得了病,思覺失調了!看到的很多都是幻覺。不過我不是,但是我不知道怎麽才能把你叫回來,總之,你記住,要在幻覺裡找扳機,找不合……”
“不合常理啊。”
陳樂道的眼皮完全睜開了,面前的是一個白大褂,身材高挑,面容冷冽,還有抹不去的疲憊。
“醫生?”
陳樂道環顧四周,發現自己還在家裡,或者說還在“家”裡,還是坐在地上。
只不過敲門聲沒了。
只不過外面天黑了。
只不過多了個女人。
多了個他剛見到的女人。
“我不是醫生,是個研究員。”
姑娘的語氣和她的表情一樣,有氣無力,毫無感情,甚至略帶冰冷:“荊蘭,草刑荊,樂按蘭。”
“啥啥啥?啥玩意?”
陳樂道扶著木門站起來:“樂按藍?藍色的藍?”
“嗯,還對拚音有記憶,很好。”
荊蘭不在意陳樂道說錯她的名字:“你剛的幻覺出現到什麽地方去了?”
“幻覺?”陳樂道快速地在內心過了一遍剛才發生的事情:“我覺得這裡才更像幻覺吧?”
“唰!”
荊蘭迅猛出手,以肉眼完全反應不過來的姿勢抓住了陳樂道的手,把他拉近自己。
被嚇了一跳的陳樂道完全不敢動,只能呆呆地看著那快要和自己的臉貼在一起的,荊蘭的面容。
然後,他發現了——
那是一雙如寶石的眼睛。
那是一雙無機質的眼睛。
那是一雙正方形的眼睛。
那是一雙……看不到光明的眼睛。
她是個眼珠子是正方形的瞎子!
“如果,這裡才是幻覺,那為什麽,你不能描述任何關於另一個幻覺的細節。”
“我那個時候連眼睛都睜不開。”
“為什麽睜不開?太陽太耀眼,所以把你眼睛給融掉了嗎?”
“我又不是伊卡洛斯……等會,伊卡洛斯是誰?”
“伊卡洛斯融掉的是翅膀,不是眼睛,而且你病情加重了。”
“病情加重了?我得了什麽病?思覺失調?”
荊蘭松開了陳樂道,一字一頓:“失魂症。”
“呃,我好像從來沒在科學方面聽說過這種病,倒是小時候聽村子裡的老婆婆說過這回事。”
“需要我把你吊起來用桃木抽嗎?”
“呃,這個還是, 算了吧。”
“呼——”荊蘭長籲一口氣:“你會用槍嗎?”
“哈?槍?我只會扣扳機啊!”
“那冷兵器呢?”
“街邊撿到一根又長又直的木棍我還是無法拒絕的。”
荊蘭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另一種表情,那是一種……憐憫?
陳樂道沒法準確地讀懂她的表情。
“拿著這把槍,拿著這根棍。”
就在陳樂道稍微低下頭,一時間沒觀察四周,就發現荊蘭不知從哪裡掏出來了一根鐵棍,還有一把轉輪手槍。
“從哪來的?”
陳樂道雖然很詫異,但是他下意識地就伸出手去接。
抓了一個空。
“病情越來越嚴重了。”荊蘭搖了搖頭:“你忘記了?”
“我?我踏馬又忘記什麽了?”
陳樂道開始煩躁起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出了什麽事,這踏媽的又是個什麽樣的世界。
“它在這裡!它不在這裡!你認為它在這裡,它就在這裡!你認為它不在這裡,它就不在這裡!你認為它屬於你,它就屬於你!”
像是要催眠陳樂道一般,荊蘭用低沉的聲音,緩慢的語調說。
也不知道是為什麽,陳樂道一下子就理解了荊蘭的話——它們不是客觀存在,而是你要主觀認為它們在哪裡。
你要相信,這些東西,就在荊蘭手上。
就在……
我手上。
握著一冷一熱兩把兵器,陳樂道眨著眼睛:“它們,就在這裡?”
“對,它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