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本能反應。”艾克道著歉,卻沒看凱特琳一眼。他盯著漆黑的廢墟,又伸手觸摸了一下那層粘稠的空氣牆。一把利刃憑空出現,在空中揮舞了一下,又憑空消失。艾克及時縮回了手,但指尖還是滲出一絲血跡。
喬伊軟軟地癱倒在地,盡量把身子離黑暗的廢墟遠一點。
“沒事了,它出不來的。”凱特琳輕蔑地看了喬伊一眼,“黑幕困住它了。”
喬伊充耳不聞。他依然癱軟在地,面色驚恐,完全被面前駭人的景象吸引了心神——在他的眼中,那個怪物就在空氣牆邊時隱時現,作勢欲撲。它頎長而扭曲的軀乾上是一個沒有下巴的頭顱,渾身纏繞的黑氣濃重得仿佛要滴落下來。
艾克轉頭盯著凱特琳問:“它是什麽?黑幕是什麽?”
“無可奉告。”凱特琳冷冷地回答,“你只需要躲遠一點,這件事與你無關。”
“我還有兄弟在裡面,你能不能...”
“不能。”凱特琳冷漠地說,“首先,剛剛我只是在確認它在裡面,救下你們只是順手;其次,我剛剛開了三槍,其中有兩槍都從他的頭部穿了過去,只有打在他武器上的一槍起了效果,你應該能明白這代表著什麽;最後,你覺得現在裡面還會有活人嗎?”
艾克重重喘了幾口氣:“好吧。我不知道你們這些官老爺在搞什麽鬼,但你們最好趕緊處理掉那個鬼東西。”
“你在威脅一個皮爾特沃夫官方執法者嗎?”凱特琳皺起眉頭。
“啊!”還未等艾克做出回應,聽見“執法者”這個詞的喬伊突然被提醒了,從地上一躍而起,大聲叫了一聲。
“警官!”他驚魂未定,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但沒敢去抓凱特琳的手臂。他來回指著廣場和“黑幕”,比比劃劃著大聲叫道:“是野火幫!這是野火幫的陰謀!”
“啊?”艾克扭過頭來,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凱特琳沒說話,卻挑了挑眉毛,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廣場上等待面試的人群已被驅散,看來是凱特琳的命令。而野火幫眾們都聚集在廣場邊緣,遠遠地望著三人。有兩個頭目想過來,又在艾克的手勢中退了回去。
“這是他們面試的場地,不是嗎?”喬伊沒有注意到艾克的動作,還在激動地說著他的推論,“他們組織了面試!然後放一隻怪物來殺人!”
“那他們為什麽這麽做呢?”凱特琳饒有興致地問。
“我他媽哪知道!測試生物兵器,或者舉行邪惡儀式之類的!”喬伊越說越確定,還找到了新的證據,“哪有面試要喝酒的?肯定是要灌醉我們再給怪物喂食!”
“等等,等等。”艾克不得不插話了,“據我所知,酒量測試一直以來就是野火幫的標準面試項目。混黑幫的沒有酒量怎麽行?”
“那賽跑呢?”
“也是正常測試。不會跑路的黑幫早被清除乾淨了。”
“兩個面試官都說我肯定過不了,他們默認我是個死人了!”喬伊想起了面試官詭異的話,這讓他更加確信他的猜測。
“我也很肯定你過不了。”凱特琳有些不耐煩了。她蹲在地上,把狙擊槍拆成幾截,安放在琴盒裡,“你還有其他的證據嗎?”
“這還不夠嗎?你去逮捕他們的首領,肯定能審問出一切!”喬伊不明白為什麽他印象裡神經過敏、嫉惡如仇的女警會對此無動於衷。
“咳咳...”艾克在旁邊清了清嗓子,
“我自我介紹一下:本人艾克,忝為野火幫現任首領。” “啊?”喬伊傻眼了,“那他們憑什麽肯定我過不了面試?”
“你怎麽準備面試的?”凱特琳收拾好了她的武器,站起身來慢悠悠地說,“連我都知道,野火幫從來不收帥哥。”
喬伊看著認真點頭的艾克,懷疑自己是被嚇出了幻覺。
“轟隆隆...哢哢。”
隨著齒輪的絞合聲,一駕小型海克斯壓力機降落在了廣場旁側,緩緩打開艙門,從中緩步走出了一個打扮奇特的中年法師。他身著法師袍,腳下穿著警靴,頭上戴著外掛過濾器,雙手在胸前捧著一本厚書。他走近黑幕邊緣,從懷裡掏出一個精致的玻璃瓶,示意幾人向後退。
喬伊後退了幾步還覺得不安全,乾脆轉身跑到了野火幫眾的人群裡。艾克和凱特琳則稍稍退了幾步,並肩站在不遠處看著法師的動作。
法師把拔出木塞的瓶子扔進了黑暗中,又翻開一本魔法書,咕噥著念起了咒語。
廢墟中的黑暗漸漸變得實體化,像一團黑霧被攪動著,緩緩旋轉起來。風聲呼嘯而起,其中還間雜著憤怒而尖利的嚎叫聲。隨著法師語速的加快, 黑霧也旋轉得越來越快,最後忽然向中間聚集,一瞬間鑽進了地上的一點。風聲和嚎叫聲同時消失,地上除了瓦塊石礫就只剩一個玻璃瓶和一把稍長的無柄匕首。廢墟的一切還是黑乎乎的,但此時已經能在路燈的光線中顯現出斷壁和坍塌建築的輪廓,再不是剛才那種整個被塗黑的模樣了。
法師走向黑霧消失的地點,把瓶子和匕首撿了起來,前者塞上木塞揣進懷裡,後者就用魔法書夾著捧在胸前。凱特琳和艾克說了幾句話,就和中年法師一起登上壓力機,向上飛行而去。
“我他媽就知道這根軌道還在使用,”艾克憤憤地走過來,一邊整理著自己歪斜的、髒兮兮的白發一邊罵道:“還有比警用海克斯壓力運送機直達黑幫門總部門口更操蛋的事嗎?”
“有,比如黑幫不收長的帥的人當打手。”喬伊對這件事耿耿於懷。
“太抱歉了。”艾克考慮了一下,還是有些為難地說,“黑幫打手需要在長相上有一些威懾力。”
“行。我他媽還是去當學徒吧。”
再次被野火幫拒絕之後,喬伊告別了艾克,向尖嘯升降機的方向走去。他隱約地聽見身後艾克在指揮幫眾們去收取廢墟中的屍體,長長歎了一口氣。
無論是踩著高蹺舉著捕撈網的汙水礦工,還是打打殺殺爭搶地盤的黑幫打手,都是下城中微不足道的一隻蟲蟻,可能前一秒還在爬來爬去,後一秒就已經被人輕松碾死。
生機盎然又死氣沉沉,這就是祖安。
奮力求生而漠視死亡,這就是祖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