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柱不周山斷折、四極廢,天傾西北、地斜東南,是故日月星辰由西而末,日行至此則淪於地中。
渤海之東、不知幾億裡、有大壑焉、實惟無底之谷、其下無底,是為歸墟。
八弦九野之水、天漢之流莫不注之,而無增無減焉,曰為幽冥無日之國,無底飄渺之谷,此誠萬物之歸處,昊天之終極。
無極是東、地球渤海之處,墟生萬裡、有龍銜燭而照之也。
碧海天青!
粒子陣圖引擎發出沉悶的咆哮,森冷的鋼鐵戰艦掀起百丈高的巨浪緩緩停立在廣袤無垠的怒海之上。
“歸墟,古時神話的終極、歷史的節點,傳說中的死亡之地,焉不知,這曾是我們的國度。”
一名歲月滄桑的青年負手看著戰艦下的無窮之地悠悠而歎。
......
蠻古太蒼余祝大陸。
雪峰百水之下,群山千壑之央,余祝南部六獄之地萬裡赤土,純陰無陽之地,其下墨雲漫漫,魍魎偽樹,神魔熒熒,遊魂暗藏,白骨積山。
有使山不生半,峰不插天,嶺不行客,澗不流水,口下成有一幽冥地獄攝鬼索神、困仙跪佛,綁索鎮壓著從余祝大陸以及未知之地抓來的煞神凶妖,可是如今其下大凶之物已然盡數逃脫、肆虐天下。
罡風咆哮、瞿日照空,億萬六獄山脈之頂、雲層過腰、萬鳥不及、飛鷹難過之巔。
單薄孤瑟的身影屹立於狂風穹蒼之巔,白衣耀潔好似九穹之上的戰神正在俯視天下。
天地廣闊、山脈巍峨、在與其相較中,白衣身影卻渺小得如沙塵置於星海、鐵針落入碎林,不泛波,不起眼。
“本..不該如此。”
蒼涼宛若來自宇宙幽冥的聲音在山脈中具現,擎天的巨掌在風雲中激蕩、瞬息八千裡從天穹落下,遮蔽山脈、震塌了蒼穹。
這裡曾是他的戰場,如今卻成了妖魔的樂園、假仙凶物的樂土。
巨掌擎天而落,六獄山脈數千萬裡之地暴沉三千丈、山河傾覆、天崩地轉,有上河之水倒灌。
與之同時整個余祝大陸中的狂魔、鬼仙都被一掌攝來,八千裡巨掌掌寸方圓,群魔在其中嘶吼、妖孽在其中叫囂。
巨掌相合。狂鳴沸騰之聲戛然而止,天地飛鳥似乎也在這一瞬之間不再啼鳴。
倏忽片刻...
蒼穹陷塌、陰陽倒轉,日夜交換,星辰湮滅,陽日崩碎,河山輪替、崖開萬裡,峰起萬丈。
六獄萬裡山脈灌水而裂、聚石而起,五座萬丈神山拔地而升,分為吳姖天門山、赤望常陽山、漆吳天虞山、蓬萊飄渺山、桑空醜陽山,矗立在六獄山脈之東南西北中。
由此五座神山前後共鎮蓋世大魔五尊、魔兵魔卒不計其數,使其黃泉不入、六道不進,生生世世永懺其下。
一萬兩千年日月更替,滄海桑田。
五座萬丈神山中的幽冥之神、之鬼、之妖、之仙以世代氣運打破封印、掙斷枷鎖、推倒了五座神山,再次洶湧而出。
六獄開,萬魔齊出北上,人間塗炭,余祝大陸無力而抗,百日之間,山有凶妖、國有大魔、水有惡鬼,人族成血食,萬中或存一人,余下皆成豢奴,一年產一子,直至黃土枯骨。
由此十年,余祝大陸人族名存實亡、風雨飄渺,有帝者從漢水南下而來,大蒼初立,帳下有一三眼的銀甲神將持一杆三槍兩刃槍,跨一匹烏血唱龍駒,
率猛卒兩百三十萬,兵進余祝。 江河斷流乾涸,日夜掩蓋無色,古脈崩塌盡毀,千丈的險峰夷地而平,佔據余祝大陸的諸魔不敢擋神將之鋒芒,隻得將偌大的疆土拱手而讓,進而分別退至五座已經被推倒的五座神山。
三眼狂將尊帝命,務將五山之下的諸魔追魂奪魄,重鎮地獄九幽、使其永唱其孽。
數以百萬的軍將悍卒,咬指立書、持戟立旗,接命七攻最南之地,飲血而進、屠魔而進。
余下殘魔大恐,一部分開始向余祝偏遠之地逃竄,一部分留在了五座神山之上連下五道求和玉帛,金銀珠寶,美酒佳人盡予之,以安神將之威,以撫悍卒之緒。
然帝命不可違,殺心不可逆,仇恨不可轉,三眼神將裹八十萬悍卒與群魔血戰不休,最終三十萬軍甲埋骨裹屍,而五神山下的諸魔群妖亦被重新封寂其中,不得有出半步。
大蒼帝國凱旋而歸,因有部分妖魔、凶險早早逃至余祝最南偏遠之地,遂大蒼皇帝頒布帝令。
將六獄山脈數千萬裡之地新設成六獄南州、北地漢州、西沙黃州、中都霸州、東海渤州,再立五大神宗分別於此鎮壓看守。
風月相並,曇花成石,由此再八千年後,共計兩萬年後…
……
落黃兩爭相伏地,卷風攜去舊敗林。
秋風白帳許慢人,孤船不醉彎入月。
石聲立摧揚喉琴,天涯聞得清靜鈴。
黃燈輕敲來者夢,晚葉諾將思飄零。
峽城孤馬背走道,黃河浮迎單尾船。
齊執蓑衣桅蟲杆,青雲冷霞傳故語。
相思、相意、相合....
黃河末流,余祝大陸大蒼帝國南部六獄南州劍南道刑天邊城。
廋發的舊者將跛腳的陳馬埋葬在了去年的秋草之中,撥著木漿披著蓑衣,遊穿行過兩岸這靜謐幽深的水道之中,狂鴉亂飛、毒蟲深伏,斑斕的大虎嘯聲起伏,零散的光芒穿刺其中。
黃沙河道中,孤船之上,遲發的老者吹奏起傳世長音在冬陽開始西垂時由扁舟渡載而來,悠長且淒肅。
笛音輕聲久遠,飄飄蕩蕩,不作猶豫和遲疑,在這黃河兩岸中茫遊,似怨似憤、似悲似苦,伴著嘯風,緊著黃霞,流至天際,傳遍曲河。
青漿波水、遲發的老者佝僂著被黃昏壓垮的背脊,忽明忽暗的油燈時低時高,似在笛音中雀舞。
老者的懷中有一尚在繈褓中的幼兒,幼兒不曾啼哭,大大的眼睛好奇的看著老者蓑衣下撥動的木漿。
許久..見樹動了、山跑了,他也會咯咯的笑上兩聲。
紅嘴的白鷗在這時掠過平緩寂枯的河床,尋食著在淺水涸地中翻騰掙扎的白魚,詭蜂又懸飛在陡峭峰巒的崖山上,覓找著在石尖爛岩上欲垂欲聚的朝露。
它們很忙碌也很愜意、當然偶爾也會被孤船上的幼兒吸引和驚擾。
黃河末流,岸柳折枝、在孤船行進之時、一座百丈的巨山開始崩塌、搖動,數以萬噸的巨石從其上滾落。
崩毀了不知多少山林樹木、花草精靈。
巨山之中有著天崩地裂之景、白煙流過好似霞雲舉飛,百丈的山石由此複蘇,成為了一具頂天立地的巨人。
巨人肌肉虯勁壘牆如剛、骨骼強壯堅不可摧,猜有截海斷山之力。
“你..從何而來?又到何去?此乃劍南刑天之地,莫不能入。”
渾厚滄桑的聲音從山石巨人的口中發出,它截斷了黃河一段的水流,抓取了一條山河水龍,兩隻石褐色眸子盯著遲發老者,威懾莫名。
“老朽無名、自稱罪奴,吾之國度在..前方。”
遲發的老者懷抱著幼兒、他探照著燭火、睜著渾濁的雙眼,似乎已經看不真切攔住他的山石巨人。
“國度?前方乃吾國大蒼劍南道,哪裡還有什麽國度?莫非你是刑天關外的八國魔人不成?”
“可知吾乃此地山石正神,受國之供奉,欺我者必亡乎!”
遒勁的巨人鼻孔中噴出兩道青煙、溝壑縱橫的臉龐上有山河流淌、岩漿噴薄,它此刻怒氣欲狂,纏繞的水龍也在此時現出猙獰的面孔。
“山石正神?你受何人所封?此地還有能夠封神的皇帝不成?”
遲發老者仍不見俱意、反而質聲問道。
“吾受黃河主宰河伯馮夷所封,吾受大蒼皇帝所封,食大蒼百姓之祿,你究竟是何人?竟不知吾大蒼皇帝之威名?”
山石巨人察覺到老者的氣息,問道。
“胡說,河伯乃上古大神,居住從極之淵,豈會在歸墟之地?”遲發老者斥道,他從蓑衣中抽出了九柄小劍、小劍殺伐,似有斷河削山之能“若敢冒居、休怪老朽將你斬於此地。”
“此乃黃河、馮夷無處不在,更何況此地還有燭龍在此鎮壓歸墟,我又怎敢妄居山石之神?”
“而你..究竟是何人?是歸墟以外的練氣者?是否有不軌之心?”
遲發老者手中的小劍由曬乾的木竹製成、看似毫不起眼、但山石巨人卻從感受到了一股驚天的力量,它翁聲道。
“巨鼇未沉歸墟,帝媧未行補天之前,先輩乃是歸墟之國的王臣,老朽乃是歸墟後裔。”
似乎是接受了山石巨人的說話,遲發老者收回了竹劍、回道。
“歸墟之國的後人?你可知此地已成萬鬼之都,萬物所有生靈的魂歸之處?不可輕入?”
山石巨人沉思,片刻問道。
“萬鬼之都?那麽可有人說此地禁不能入?”遲發老者回頭看著長須老叟,不等回言“既然沒有,你安敢攔我?”
老者的袖中忽然飛出九柄竹劍,竹劍初始不過半寸、呼吸之間便暴漲百倍。
風雷水火之勢被其挾裹、老者竹劍出衣鞘、背脊撐劍骨,劍氣縱橫三百裡、九而合一。
“可惡。”
山石巨神咆哮一聲,它見竹劍合一、隱隱大恐,此叟有動天之能。
“你最好不要亂來,大神河伯雖以不理塵事,但吾乃大蒼皇帝所設之神,你若與我動手必將不死不休。”
巨神形神頗亂,遲發老叟帶給他的壓力太過巨大。
“大蒼皇帝?”遲發老者的眼中出現了短暫的茫然隨即道“老朽隻想在刑天垂垂老死,並無它心。”
老者收了手中竹劍。
“如何證明?”山石正神嗡聲喝問。
“老朽以本命起誓,絕無害國之心,絕無逆臣之意、絕無亂人之事。”
遲發老者言聲,佝僂中愈發佝僂,遲暮中愈發遲暮。
“好自為之、若是讓吾知道你有作孽之惡,休怪吾推山倒海化作十萬丈的巨神將你葬入刑天巨城。”
山石滾蕩,在警告了遲發老者一番後,山石正神便重新化作了百丈的石山低伏。
大道誓言已立,無關認與不認,因果都已降下,日後若有違背,必有滔天劫難。
它很想出手讓這個遲發的老者見識自己的力量,但是在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老者是狂魔凶妖的情況下,它作為山石之神也不能隨意攔阻。
不是它在懼怕,因為這是大蒼皇帝定下的律法,亦是代表著大蒼皇帝的自信和威嚴。
山神隱匿,遲發老者將孤船停立在了陡峭的群山之下,抱著那咬著手指吸吮的幼兒向群峰頂上的巨城走去。
至於山石正神的威脅?山石、土地、大江所封之神,乃小神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