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警官好！”張大媽喊道。

　　“小魏都這麽大了啊！”劉大爺扶著老花鏡不可思議地說。

　　“小魏你找對象了麽?沒有，我給你介紹一個！”郭老奶奶用摘著韭菜把魏武拉過來問道。

　　魏武騎著單位發的老鳳凰牌自行車，又回到了這個熟悉的巷子。

　　明明只有五百米的距離，他卻花了三十分鍾才到家。五分鍾騎車，二十五用來應付那群看著他光屁股長大的叔叔阿姨。

　　“媽，我回來了！”魏武扯著嗓子喊道，隨手將自行車停靠在院子外的瓦牆上。

　　推開門，兩邊是極為寬敞的儲物室，上面鋪著當時頂好的綠鐵皮遮雨板。

　　從右邊的儲物室往前延伸便是廚房，正呼呼地冒著煙，像是冬天雪地裡喘出來的粗氣。

　　而從左邊往前看，則是巴掌大的雞圈，雞圈旁邊種有一顆棗樹。小時候，魏武還爬上去過，結果背朝地摔了下去，被他媽用竹竿追了一巷子。

　　然後，最前面的就是堂屋，也就是我們現在說的客廳，客廳兩旁分布著三間臥室，那個最小的就是魏武的房間。而那個房間，他已經一個月沒進去過了。

　　廚房門口，坐著剛剛從學校回來的魏武他媽——胡靜，正搓洗著新鮮的青菜，看見兒子的她非但沒有開心，反而憋著一肚子氣“你還知道回來啊！你自己知道多長時間不！”

　　說完，還不痛快，索性扔下青菜，上前，揪住了魏武的耳朵。

　　“啊，疼！疼！疼！媽！奶奶救我！”魏武彎著身子，眼睛痛苦地緊閉著。

　　“疼！我叫你疼！一個月了！”胡靜越說越氣，越揪力氣越大。

　　魏武奶奶，魏氏，拄著拐杖，灰頭土臉，從土鍋前衝了出來“哎呀，你打孩子幹嘛呀！他不工作啊！他也忙呀！”

　　都說隔代疼，魏武是趕忙鑽進魏氏懷裡，口裡還憤憤地嘟噥道“對嘛！奶奶說得沒錯嘛！我也忙呀！”

　　“媽，您別老是袒護他，他都快三十的人了。”胡靜急得直跺腳，她想罵，可肚子裡卻又不知道該罵什麽。教了一輩子的高中語文，面對自己的兒子卻什麽也說不上來。

　　“再者，他天天讓咱爸天天去送飯，這不是累著他老人家麽！”胡靜接著說道。

　　“孩他爺就那樣，你不讓他跑，他能憋出病。”魏氏用手比劃著。

　　胡靜氣得徹底沒轍，憤憤地坐了回去，只能對青菜下死手。

　　“呀，在燒糖醋排骨呢！我最愛吃了。”臘紅色的排骨，看起來香嫩可口，魏武不禁咽了咽口水。

　　“啊，燙！燙！”魏武偷摸揭開鍋蓋，在騰騰熱氣之中用指尖掐了一塊出來。

　　“別急嘛，待會有你吃的！”魏氏一邊填著柴火，一邊慈祥地笑著。

　　魏武剛剛喂飽了口福，這會兒又去安慰胡靜了。

　　“媽，我幫您洗菜！”說著手就要伸進水裡。

　　胡靜一個巴掌拍了過去“少來奉承我！”

　　“哪有，我知道錯了，行不！”魏武撅著嘴，胡靜看得也於心不忍。

　　她朝廚房瞥了一眼，然後一把將魏武的頭摁了過來，壓著嗓子說“你今年都三十了！對象還沒有！我看娃娃親——”

　　“哎呀，這都改革開放第三年了，你怎還是那個老思想呀。”魏武這是拍著大腿，故意扯著嗓子喊道。

　　“小武，又怎啦！”魏氏在裡頭問道。

　　“沒怎，媽！”胡靜趕忙回復了。

　　“爺爺呢?還沒回來啊！”魏武朝堂屋望了一眼。

　　“你爺爺在店裡了唄！”胡靜歎口氣，他的兒子是成才了，可不上路子呀。

　　至於魏武他爺爺，魏耀祖，都七十五歲了，身體還健康地不得了。

　　這會呢，正躺在他那壽材店椅子上，聽著廣播呢！

　　老魏家祖上是做棺材的，也幫著刻石碑，傳到了魏武爺爺那一代，正好發了戰爭的財。

　　而唯一的兒子，魏文，也爭氣，建國後，當了縣裡的公安局局長。這不，剛剛退休一年，又閑不住，去深圳下海經商了。

　　不過，魏耀祖有個習慣，不論刮風下雨，每天只要他到壽材店，就得燒一遝紙錢，不為別的，就是單純孝敬給那些孤魂野鬼。

　　曾經有個和尚到訪，聽到這件事之後，就對魏耀祖說“施主，你心地善良，佛祖定會蔭蔽子孫！阿彌陀佛！”

　　不知是真是假，至少一大家子都無災無禍。

　　老頭騎著自行車，哼著小曲就回家了。

　　“多吃點排骨！蔬菜也吃點！”魏氏一個勁地給孫子夾著菜。

　　“媽，他會夾！”胡靜苦口婆心地說道。

　　“他奶就這樣，你不是不知道的。”魏耀祖勸著說。

　　魏武知道自己推脫不掉，所以來自魏氏的任何東西，他都是一概接受。

　　今天，太陽正好，正是深春時節，風吹在人身上，軟綿綿地。

　　魏武心裡正盤算著，一家人吃過飯後去踏青。

　　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局裡剛來的警員劉毅，蹬著個破舊的自行車，趕過來了。

　　所到之處，可謂“燎煙”四起，後面拖拉著的鐵皮，“呱啦”地響著。

　　到了魏武家裡險些沒刹住。

　　“魏組長，有一群人到警察局門口鬧事了！”那聲音，大得圈子裡的雞都嚇得飛起來了。

　　胡靜反應地比魏武還快，率先摔下了筷子“得了，又得走了！”

　　魏武看著他媽一副苦瓜臉，嬉皮笑臉地放下筷子，然後頭也不回地跑了，喊道“爺，奶，媽，我先溜了！”

　　手一推，腿一跨，腳一蹬，溜了，留下魏氏一人在門口喊道“我讓你爺把飯給你送去！”

　　到警局也就兩公裡的路，騎著車，不一會兒就到了。

　　果然，遠遠地就瞅見一群人推搡著擠在門口。

　　魏武用腳底刹著車，車還沒停穩，他就一個箭步從車上跳了下來，往地上一摜，衝上前“大家靜一靜！不要擁擠，不要推搡！”

　　人群的聲音實在太過嘈雜，很快淹沒了魏武的話。

　　魏武一把奪過身邊同事的喇叭，嘶吼道“你們想不想解決問題！”

　　人群這才緩慢安靜了下來。

　　在這群男女老少之中，魏武只看見了憤怒，極端的憤怒，有幾個老婦人甚至抹起了眼淚。

　　領頭的老者，用著沙啞的嗓子喊道“大家先安靜一下吧！”

　　“我是刑事大隊組長，你們的任何事情，如果歸我們管的話，都會負責的！就你，來說一下是什麽問題！”魏武指著老頭，放下了手中的大喇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