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肥手一伸,攔住了魏武,說道“魏隊,您別急,問人這事我最在行。”
說著,就扭著屁股過去了。
“老奶奶好!”那聲音就如同他自己的體型一般,飽滿而又深情。
老人手別在身後,穿著碎花寸衫,眼神有些渾濁,木訥地看向地面,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幾米外的胖子,直到走近些,才猛地抬起頭,有些疑惑地看著胖子。
胖子以為聲音不夠大,又喊了一聲“奶奶好!”
“你喊那麽大聲幹嘛!”魏武掐著腰衝胖子吼道。
老人見胖子嘴一張一合,似乎意識到眼前這個小夥正和自己打招呼呢,指著自己的耳朵,搖了搖頭。
“是聾子,魏隊!害!白費力氣!”胖子眯著眼,嘴巴有些發乾。
曉媽和小劉走在後頭,手挽著手,如同母子一般。
這裡家家院門前都有一大塊油菜花,看過去,金燦燦一片,美極了。菜杆子,長得又肥又嫩,咬一口,嘎嘣脆,香甜可口。
胖子走得有些累了,偷摸折了一根,啃了起來,和熊貓抱著竹子一般。
魏武,一個縱步跳過去,朝著後腦杓就是一巴掌“群眾的東西你也敢偷吃!”
“害!他們也不缺我這一根,下不為例,下不為例哈!”胖子嬉皮笑臉地說著。
遠處一條水泥馬路若隱若現,和整個村莊正好形成一個“T”字。
“那是馬路麽?胖子!”魏武問道。
“嘿,還真是!”胖子伸著頭,向前瞅著。
“那你把車子開到那鬼地方!”魏武說著,又來了一巴掌。
朝著馬路向遠處眺望,約莫可以看見一群人,馬路的這頭,在路旁趴著一個巨大的青色石頭,如同癩蛤蟆一般。
胖子坐在那大石頭上,魏武手撐著腰站在前方,曉媽和小劉摸著麥穗,學著孩子捉幾隻蝴蝶玩玩。
那群人慢慢地從一個點,越變越大,直到每個人的面龐都清晰起來。
“你們快點啊!”胖子拍著酸疼的大腿,頗為不滿地喊著。
“來嘍!”前頭的漢子們答應著,跑過來。
“你們怎來得比我們還快哩!”那挎著黑色皮包的小夥子氣還沒順呢,半低著腰,大口大口喘著氣。
“那可不,畢竟開汽車來的。”順著石頭一滑,胖子就下來了。
人群吵嚷著擠過來,魏武見勢對著人群指揮道“大家聽我吩咐,凡是墓被盜的,都去找這位王德順警官,然後你們派幾個人帶著我去現場查看一下!”
“對!大家不要擠,誰能給我找個桌子椅子啊!”胖子衝著人群喊道。
不一會兒,幾個小孩你爭我搶地,搬來了幾條長木板凳,還有個不大的紅木桌子,老樣子,多半是紅白喜事用的。
“小劉,你跟著胖子。曉媽,你就帶著我吧。”魏武側過身子笑著說。
這裡的墓大多各自分散在田裡,直到建國以後才在村子西邊圈了個墓場,順著墓場向山上走個五六百米,就能看見那個破棄的木屋。
尚莊背靠山丘而生,一條小河環抱著村莊。按風水來講,山主人丁,水主財,依山乃為靠山之意,表家宅背後有靠,傍水乃為聚財之意,表明財源滾滾。就這依山傍水的地理位置,可謂得天獨厚。不成想,竟會出了這種事。
領著他倆的三個年輕人之中,就有那個挎著黑皮包的。看樣子,不像是在田裡種地的。
魏武湊上前問道“小夥子,
你幹啥的呀!” “我啊,前幾年下海經商賺了點!”年輕人謙虛著,但就其講究的二八分髮型和烏黑瓦亮的皮鞋,就能看出絕非等閑之輩。
曉媽倒不怎麽關心這個,她只希望這個案子簡單些,帶著自己的一絲天真問道“有人見過這個盜墓賊麽?”
“沒有啊!不然也不至於報警了!”小夥子們握著拳頭,憤憤地說道。
“那你們最近就沒有見過什麽可疑人員麽?”曉媽蹙著眉頭,追問道。
“沒有,一個也沒有!”挎著黑包的小夥子搖著頭,不假思索地回答。
曉媽歎了口氣,無奈地笑著,抬了抬眼皮。
魏武一時也沒法子,只能安慰著說“先去墓場看一看吧!”
說是墓場,其實也算不上墓場,連個欄柵也沒有,約莫二十幾個墳頭,一半都被挖了。
“這些墓裡都是些不值錢的東西!就純缺德他們!”年輕人罵道。
魏武踏著松軟的土地,看著凌亂的腳印,蹲下來仔細端詳了好一會,“腳印也被覆蓋了,沒法子了!”
曉媽自顧自地看著一塊被刨開的墳頭,腐爛的棺材板被掀了起來,裡面本該放著屍體的位子卻空空如也,隻留下一層淡淡地灰黑色的印記,在方形的坑裡有著兩厘米左右的渾水,四周有被鐵鍁挖過的痕跡。
曉媽用力嗅了嗅,一股淡淡的屍臭味從那紅一塊,黑一塊的棺材裡散發出來,曉媽招呼著年輕人問道“嘿!這棺材裡的屍體呢!”
“在那破屋子裡。”年輕人指著山上的木屋答道。
“看樣子,他們不是專業的盜墓賊!”魏武看著棺材上被鐵鍁劃過的痕跡說道。
“而且他們的作案工具很簡單,就是鐵鍁!”曉媽指著挖過的坑,老練地說著。
“不過,我很好奇,為什麽他們非要把棺材抬上來再打開!”魏武捏著鼻子,用指尖觸碰著棺材的壁沿,一股濕氣慢慢滲透了過來,嚇得他連忙躲開。
挎著黑包的年輕人回答道“棺材底下有東西唄!”
曉媽很詭秘地衝著這個年輕人笑了笑。繼而試圖在坑壁上尋找什麽。
“現場都被破壞了,曉媽!”魏武有些沮喪地說著,用腳踢開了一個石子。
“別灰心,上山看一眼吧。”曉媽拍了拍魏武的肩膀,用眼神示意年輕人帶路。
這個時節,正是桃花夭夭,槐花茫茫的時候,妖而不豔,雅而不俗,抬頭望去,真如人間仙境一般。
一朵朵粉嫩的桃花,堆在枝頭,像胖娃娃的臉。
清香的槐花,要是擼一串回家,就乾炒著吃,也絕對是整個春天都難以忘懷的回憶。
地下剛剛冒出的小草尖,被踩得七零八碎,看樣子,這山,來過很多人了。
“裡面有多少具屍體。”本來遠遠地望,只有茅房那麽大的木屋,現在看來得有一個堂屋大了,魏武不禁捏了把汗。
“沒人仔細看過!”一個人回答道。
“最少十個起步!”另一個補充道。
“要不是這案子,我真想擼一串槐花回去!”曉媽看著漫山遍野的槐花,感慨道。
這破棄的屋子,和面朝南的村落不同,它向山而建。魏武一行人剛剛逼近,就感到一股寒風襲來。
槐花再香,也抵擋不過這濃烈的屍臭味,還混雜著腐爛木板的味道。
木屋牆四周的野草長得異常旺盛,在西南角處還有一顆斜著長得桑樹。
三個年輕人的腳步越放越慢,稍露難色,或者更準確地說,是怕了。
“怎麽了你們?”魏武停住腳問道。
“那個,你們自己去吧。”一個年輕人撓了撓頭說道。
“對,我們就不去看了!怪嚇人的!”另外兩個也附和道。
“怎麽那麽沒出息呀!”曉媽皺著眉,心底裡瞧不起這群爺們。
“起碼來一個呀!”魏武指著這群沒出息的家夥,要是王德順,他早就一巴掌拍後腦杓上了。
“我去吧!”挎著黑包的那小夥子,心一狠帶著他們上去了。
小夥子先是向前探出頭,望了一眼,確認無誤後,又招呼曉媽和魏武過去,然後自己跑得遠遠的。
越往前靠,這風就越涼,地上的土也就越硬,木門緊鎖著,風一吹,就“嘎吱”“嘎吱”地響起來,像是什麽東西在嘶吼,魏武手裡也不禁出了一把冷汗。
曉媽年紀大,見過的事多,見過的屍體更多,她不覺得有什麽可怕的。
這屋子只有一扇門和一扇窗,窗戶已經壞掉了。
倆人慢慢朝窗戶邊湊,一股奇異的涼風從窗戶裡面吹出來,魏武握緊了手,不自然地快速舔了下唇。
如果說,這是十幾具屍體赫然躺在這半山腰,他絕不會感到任何害怕。可木屋子的出現突然增加詭異的神秘感,就像將一個已知的東西,變成了未知的事物。這時,人類對未知事物本能的恐懼就體現出來了。
曉媽就在魏武身後,他不能丟臉,但他還是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就在他準備探頭朝裡看時,說時遲,那時快,一隻烏鴉撲棱著翅膀,“嘎——嘎——”從窗戶裡飛了出來,掀起一陣腐爛的味道,帶起一陣的灰塵,然後飛過了山頭,驚起一樹的麻雀。
魏武嚇得踉蹌著向後退了幾步,被曉媽一把抓住,他咳嗽了幾聲,用手拂了拂眼前紛飛的塵埃,有些狼狽地抱怨道“晦氣東西!”
“小心點!”曉媽單手抓住魏武,顯然有些吃力了。
魏武被烏鴉搞得有點怕了,他眯著眼將頭探了進去,卻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像是被人推出來一般,向後坐倒在地上,開始惡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