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一談麽...”
“是的,談一談!”
東方淮竹這個堅決的回答並沒有出乎陸淵的預料。
但...
“其實真的沒什麽好談的。”
眸光微閃,陸淵並沒有順著東方淮竹的話語繼續往下說去,而是略顯絕情的拒絕了這次交談,並且淡淡的補充道:
“你並不需要對我抱有感激,也不需要對我抱有任何希望;作為一名還算是有良心的人,無論結果如何, 未來我都會把一個完整的神火山莊交到你們姐妹的手中。”
“如果你想要的是這個答案,那麽我現在已經明確的把這個答案給你了。”
“如果你並不想要這個答案,那麽我淺薄的見識無法回答你其余的問題。”
這是明確的拒絕。
不僅僅是話語中透露出來的拒絕。
更是從主觀態度上表現出的拒絕。
深吸一口氣,而後緩緩吐出;繡花鞋內白嫩秀氣的小腳趾羞恥的蜷縮了一下,東方淮竹抿了抿嘴唇,帶著幾分被看破了心思的羞恥感, 平靜的說道:
“師弟你誤會了, 我只是想告知你小心金人鳳而已...”
“所以有必要在這個夜黑風高的夜晚親自追上來說這個問題麽...師姐?”
偽裝出來的平靜瞬間被打破, 頗為尷尬的低下了頭,東方淮竹沉默著,似乎是在找一個更加完美的理由來詮釋自己今天的所作所為。
說實話。
善意的謊言,東方淮竹並非不會說。
但不知為何,她並不想用善意的謊言去搪塞面前這隻小刺蝟。
嗯。
敏感而又孤獨的小刺蝟。
今天那個乞兒的反咬一口,想必肯定是傷了她這個小師弟的心;雖說爹爹已經及時出手,洗脫了她這個小師弟被汙蔑所遭受到的懷疑,但心上的傷疤,豈是那麽容易就可以痊愈的?
抱著這個想法,以及這個目光長遠的小師弟剛剛訴說的那個問題,東方淮竹還是選擇追了出來。
但當第二個問題被挑破之後...
看著陸淵冷漠但卻耐心的神態...
東方淮竹忽然間覺得,她還是不要在此刻說出自己的關心為好。
畢竟此時此刻的關心,確實很像那種在得到心滿意得的答案之後,展現出來的那種虛偽的關心!
不過,話雖不說...
輕輕上前一步,主動闖入了這個小刺蝟給彼此留下的緩衝地帶,東方淮竹平靜的張開雙手,抱住了神色莫名的陸淵。
“謝謝你。”
懷中的女孩如此說到。
但還未等陸淵明悟過來,東方淮竹就已經松開了手, 一言不發的低著頭從他身邊快步走過,唯有那急促的腳步聲證明著少女心中的慌亂。
片刻後,陸淵苦笑著搖了搖頭。
很顯然是猜到了什麽。
但...
人,往往只會相信自己親眼看見亦或是親自調查過的“真相”;但這些“真相”其實並不是整件事情真正的真相!
可惜,就算是現在他再去找東方淮竹這個胡思亂想的小丫頭,就算他能把事情的所有經過都告訴對方;早已經認定了事情真相的東方淮竹也不會相信。
更何況...
他奪舍重生的事情,以及他上輩子和上上輩子的事情,還是根本都不能透露分毫的真相!
所以...
轉過身來,望著不久之前與自己擦肩而過、現在卻遠的幾乎快看不清背影的東方淮竹,陸淵無聲的笑了笑,旋即在心裡輕聲歎道:
“我愚蠢的師姐啊...”
開玩笑歸開玩笑。
在確認這團火炬徹底離開之後,陸淵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側了側頭,身軀微微轉動間已經換了個方向。
“抱歉,剛剛出了些意外。”
噗嗤~
還未等陸淵接下來繼續威脅,一道俏皮的笑聲突然響起;旋即,在袁卯如臨大敵的目光中,一道熟悉的人影出現在了他們二人的面前。
忽明忽暗的月光, 並不能夠提供清晰的光芒用以辨認來者的面容;但對於這位不久前就被劃分到“無禮之徒”的來者,袁卯可謂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李慕塵!
李家的三小姐!
也是那個從自己兩個沒心沒肺的哥哥眼皮子底下悄然離去的未知存在!
李慕塵的存在感一直很低。
當然, 也不能說存在感特別低,只不過與那兩個喜歡出風頭亦或是被迫出風頭的哥哥對比,李慕塵這個平平無奇的小妹妹確實是不怎麽引人矚目。
但李慕塵卻並不喜歡這種感覺。
不過,唯一讓她感到驚喜的,還是這個一眼就發現了她存在的小弟弟,對方也是能在她自認為完美的潛行術中,準確察覺到她存在的人!
其實李慕塵並不知道,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止一人能夠窺破她自認為完美的潛行術。
但礙於禮貌,也礙於情面;能做到的幾個天才都沒有說罷了!
畢竟...
楊家天眼可不是鬧著玩的!
就憑借著楊一方開啟天眼後,能準確的看清楚陸淵額頭上的命運之眼,甚至還能通過天眼強行開啟命運之眼的保護層,就已經說明了楊家天眼的強大之處!
雖說同為天眼類,肯定是有一定的關聯才能強行開啟命運之眼,但能夠與命運這兩個字掛上鉤的存在,又有哪一個會是弱的存在?
所以,真的只是看破不說破罷了。
不過...
對於此時此刻來講,這些細節完全是沒有用的東西;帶著幾分笑意,李慕塵笑著調侃道:
“能從你的嘴裡聽見道歉,真的很不容易呢。”
“確實。”
一點都沒有羞愧,在李慕塵啞然的目光中,陸淵光明正大的點了點頭,同時對這個調侃給予了一個肯定的回答。
但還未等李慕塵再問,陸淵的話鋒就為之一轉,反問道:
“所以,你這位李家的三小姐在這個夜黑風高的夜晚,來找我這位神火山莊莊主的關門弟子,是有什麽話想對我說嗎?”
點明了彼此的身份?
是擔心我對他做出什麽不軌之事嗎?
淡藍色的眸子中閃過一絲狡黠,李慕塵可愛的歪了歪頭。
“怎麽?沒什麽話就不能來找你了?”
“更何況...”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類似的話伱剛剛與你那位好師姐說過的吧?”
“如此看來,沒誠意的不僅僅是我,也包括了你呢!”
笑的像一隻小狐狸。
陸淵如此點評道。
好在他並不缺對付這種女孩的辦法。
挑了挑眉毛,無視掉對方話中綿裡藏針的意味,陸淵面無表情的瞥了一眼對方踩在地面上的赤足,大煞風景的問道:
“你不冷嗎?”
很早以前他就想問這個問題了。
當然。
那個時候最想問的還是塗山紅紅。
但在兩次蛻變之後,陸淵就突然理解了塗山紅紅以及塗山雅雅的衣著。
對於皮糙肉厚的妖類來講,溫度什麽的其實並不重要;除非是特別炙熱亦或是特別寒冷的環境,否則妖軀對周圍的環境會有很強的適應能力。
參考他上輩子脫胎換骨之後,身軀免疫寒冷與炙熱的情況。
不過...
像李慕塵這種人類,尤其還是主修道法的人類,赤腳踩在地面上,真的不會感覺到疼痛與寒冷嗎?
陸淵不清楚。
但李慕塵臉上的笑容確實是在這句話下僵住了。
努力控制住自己心中想要捶一頓陸淵的情緒,李慕塵臉上的笑容慢慢消退,嫌棄的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反駁道:
“當然不冷啊!”
若是冷的話,她還敢這麽穿?
聞言,陸淵點了點頭,旋即一臉認真的看著李慕塵,婉言拒絕道:
“你不冷就好...”
“但我看著感覺冷,所以若是沒什麽事的話就先不聊了,我要回家了。”
看著眼前這個極其不配合的混蛋抬腿就要走,李慕塵頓時坐不住了,也顧不上臉上尚且僵硬的笑容,三步並作兩步衝到了陸淵身前,擋住了陸淵去路的同時,急吼吼的開口說道:
“好了好了!我說就是了!”
“我能從你的身上感覺到不同,也從剛剛的話裡聽出了你的意思。”
“說白了,我對你感覺到很好奇!”
“所以,我想了解你!”
風兒安靜的走過。
片刻後,陸淵開口打破了這片寂靜。
“說完了?”
“說完了。”
“你能付出多少?”
付出多少?
什麽意思?
李慕塵下意識的思考了一下,旋即就想到了一個不怎麽靠譜的可能性,心直口快的反問道:
“你不會打算讓我付出什麽代價才能了解你吧?”
“當然。”
陸淵平靜的點了點頭。
似乎這是一個合情合理的事情一樣。
聽見這個回答,李慕塵險些沒被當場氣笑,不滿的指了指陸淵,又不滿的指了指自己,短暫的整理語言之後,如同機關槍一樣反駁道:
“我了解你的同時,你不也可以了解一下我麽?”
“我了解你需要付出代價,那麽你想要了解我需要付出什麽代價啊?”
“我並不想要了解你!”
冷冷的目光伴隨著一閃而逝的殺氣,將李慕塵瞬間震懾在了原地,陸淵面無表情的看著面前這個廢話連篇的女孩,在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也與李慕塵擦肩而過。
“畢竟...”
“是你想要主動了解我,而不是我想要主動了解你!”
李慕塵僵立在了原地,直到聽見來自於身後陸淵那冷漠的仿佛能凍死人的話語,才緩緩的回過神來,身軀顫抖的扶住身旁的牆壁。
他凶我!
他在凶我!!
他竟然敢凶我!!!
半晌,李慕塵松開了被咬破的嘴唇。
似乎找回了一些力氣,也似乎是被氣的奪回了一些力氣...
一邊譴責著陸淵不講武德,僅僅因為兩句問話就不耐煩的使用了法術;一邊品味著這種奇怪的感覺,生氣但卻無力的跺了跺小腳,氣鼓鼓的扶著牆壁,朝著來時的方向走了回去。
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說的就是現在的李慕塵。
而對於陸淵來講...
此時此刻他根本沒有心思去理會李慕塵這個性格怪異的女孩,反而是平靜的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的盯著這幾個神態不一的幸存者。
嗯。
大浪淘沙後,留下來的幸存者。
“這不是我的選擇,而是你們自己做出的選擇;因此,不用想著感激我,也不用想著埋怨我。”
“我是一個賞罰分明的人。”
“作為這一次你們選擇正確的獎勵,除了某人之外,你們可以分別提出一個要求,在我能解決的范圍內,我會滿足你們的這個要求。”
“如果在我不能解決的范圍中,那麽我會采取分別彌補你們缺點的方式,對你們進行嘉獎。”
拍了拍手掌,本就安靜的小築內更加安靜了起來,唯有坐在椅子上老神自在的陸淵殘留下來的余音:
“分別說說吧。”
眼珠轉動著,顫顫巍巍的舉起手,在所有人的注視中,這位膽子相當大的男孩開口請求道:
“我希望能繼續追隨您。”
背叛的事情已經發生過了一次。
在慶幸自己沒看錯人的基礎上,這位心思靈敏的乞兒也準確的抓住了接下來最重要的核心點——清楚掉自己身上被那些叛徒所牽連的汙點!
作為一筆長期的投資,這個要求絕對算不上浪費。
當然。
作為一名想要踏踏實實追隨下去的追隨者,這個要求也算不上浪費。
男孩的話語是個很好的例子。
從其余幾個乞兒逐漸亮起來的目光中就能看出,這些機靈的小孩子們,都從這個良好的開頭中學到了不少。
但...
“換一個。”
面無表情擺了擺手,在否決這個要求的同時,陸淵意有所指的解釋道:
“你們已經用你們的行動證明了你們自身的忠誠;有些事要看過程,但有些事要看結果。”
身側束手而立的袁卯若有所思的看著這幾個殘存下來的同伴。
而在輕瞥一眼袁卯的反應後,陸淵也停止住了自己的解釋,轉而讓袁卯自我理解這段話中的含義。
面面相覷之後,這名膽子極其大的男孩再度舉手發問道:
“那麽,我希望能夠學習道法!”
頗為心累的歎了口氣,陸淵無奈的伸手扶額,低低的說道:
“再換一個。”
這裡是哪裡?
神火山莊!
就算是雜役,也能接觸到兩手道法!
因此,這個要求完全相當於沒有要求一樣...
之所以現在還沒接觸到道法...
一來是因為入門時間太短。
二來是因為身份地位低微。
時間一長,亦或是身份提升,學習道法只不過是基礎中的基礎,每個神火山莊的正式弟子基本都有修為在身,從這一點上就可以看出來一二。
兩次不允很明顯打擊到了這些幸存者的信心。
並不是擔心陸淵食言。
只是在考慮,有什麽要求是可以讓陸淵答應的。
在這熟悉的安靜中,陸淵無聊的歪了歪頭,目光落到袁卯身上的那一刹那,瞬間浮現出了一個念頭。
拍了拍手,將這幾位冥思苦想的幸存者驚醒,無視掉這幾道激動的目光,陸淵淡淡的笑道:
“我倒是有一個好主意。”
“不會讓你們吃虧,就是不知道你們能不能忍住疼痛。”
“能!”
“當然能!”
幾道參差不齊的聲音瞬間響起。
陸淵笑著點了點頭,並沒有去打擊這些孩子們的自信心,而是側了側身,意有所指的對身旁這個小侍女吩咐道:
“去衣櫃中拿七件新衣服來,按照你與他們的尺碼來找;記住,女孩與男孩都按照男裝的尺碼來尋找即可。”
“你應該知道,這裡並沒有符合她們的衣物。”
彈了彈手指,望著袁卯一瘸一拐離去的背影,陸淵頗為惋惜的歎道:
“總之,確實是不怎麽方便就是了...”
“不過未來總是會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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