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行的生辰的確沒有大辦。
就在肅王府擺下了幾桌宴席,傳了一班小戲子唱了兩台戲,下了帖子能來赴宴的也就是那麽幾戶人家。
大鄴皇族與尋常人家不同。
尋常人家郎君二十加冠,才算是正經八百的長大成人。
天家皇子十八歲行冊封禮,開府建牙,入朝領差,冊立正妃, 算長大成人。
是以十八歲生辰是很鄭重的一件事。
譬如趙禹十八歲那年過生日,為他是嫡長,晉和帝與鄭皇后兩個恨不得天下來賀。
那時候南苑還很安分,特意遣了使臣進京,貢了珍寶來賀。
相比而言,趙行這個生辰的確是過於簡陋了。
不過趙禹布置的很盡心。
眾人吃了席面挪到三進院中去玩樂, 捶丸的, 投壺的, 趙禹還弄了一套皮影戲的玩意回來。
周宛寧這幾日想通了,興致高漲,便玩兒心大起,拉了薑莞和趙曦月兩個去鼓搗那套皮影,引得裴清沅笑著勸她們:“王爺不知費了多少力氣弄回來這麽一套,你們別給鼓搗壞了。”
她撇著嘴說才不會,手上可沒見有半點兒放輕放慢的意思。
那邊袁道明擺弄著新得來的彩頭,那也還是他從他兄長手上搶來的,坐在旁邊兒看人家投壺,嘟嘟囔囔的:“二殿下這個生辰過的也太簡陋了,跟幾年前王爺的生辰禮可不是根本就沒法比嗎?”
“道明。”
薑元徽溫綿開口的,笑吟吟的叫他。
袁道明卻後脖頸一涼,訕訕的收了聲。
趙行正好中了雙耳,穩操勝券,拍拍手, 踱步回來, 笑著說沒事:“前線戰事吃緊,我這生辰過與不過都沒什麽不同, 難道不大肆操辦我這場生辰,宴沒能在集英殿中辦起來,我的冊封禮就耽誤了?我就不是親王之尊了?”
袁道明笑呵呵的說不是,側身讓了讓,把位置讓出來。
袁道熙也退下場來,搖著頭瞪了自家弟弟一眼:“你就在這兒胡說八道吧。”
趙行也不在意這個,又是一向往來走動多的,並不會追究計較什麽,便說了聲沒事:“隨他說去吧,都是咱們自己人在,玩笑兩句也沒什麽大不了。
這些話就算傳出去,叫父皇母后聽了,也挑不出他毛病來。
他說的是實話,就是孩子氣了些,沒眼力見。
但他年紀又小,沒人跟他計較這個。
實在不行,你跟大兄求求情,多護著點兒他。”
袁道熙連連擺手說算了:“護著他幹什麽?這好不容易薑二不在京城,我從你手上贏一回,彩頭我還沒摸熱呢,他就搶了去, 我護著他來搶我的東西?”
眾人聽聞這話,便都放聲笑起來。
還是薑元曜最先緩過來,噙著笑問趙行:“我聽說官家定了蜀地做你的封地,禮部和欽天監算過日子,三日後就給你行冊封禮,你的蜀王府這幾日也就要完工了?”
趙行還沒說話呢,趙禹先接了過去:“那是我給他選的封地。蜀地好風光,養人宜居,本想著他婚後能帶著王妃到蜀地去遊玩一番,如今南苑叛亂未平,也想不了這些了。
蜀王府昨兒就已經完工了。那府邸不是新建的,把閑置著的前昭國公府重新拾掇了一番,我去瞧過,也看過工部的圖紙,馬馬虎虎過得去。
主要還是戰事要緊,給他修建王府的大半預算都挪給了兵部。
但也無妨。
等到紛爭平息,明年叫兵部還回來,再給他添置好的到王府就是了。”
“就是住的地方,前昭國公府也沒什麽不好,規格上雖然比親王府邸矮了一大截,但工部不是改建過了嗎?只要規格上不出錯,別的我也不計較。”
袁道明嘴上確實沒個把門的,口無遮攔脫口就說:“只要王妃是你心尖上的,哪怕住草棚,你也不計較吧?”
薑元曜登時臉色就不怎麽好看。
薑元徽也抬了抬手。
他挨著袁道明坐著的,抬了手正好拍在袁道明肩頭:“落了灰。”
袁道明才意識到自己又說錯了話,仍是訕訕的,趕忙閉了嘴,別開臉,也不敢去看趙行臉色。
趙行眯了眼。
別的都無妨,他最聽不得旁人拿珠珠來玩笑打趣。
何況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面兒。
袁道熙見他神色不對,趕緊打了個圓場:“你說得很對,他確實是孩子氣的混帳話,我該回稟阿耶知曉,這些天最好把他關在家裡,多讀書多聽夫子講學,也該有所進益。”
趙行卻不接話了。
氣氛多少有些尷尬起來。
沈從真最擅長化解,笑著接道:“正是這話了。說他年紀小吧,也十三四歲了。想想元瞻——他跟著國公爺赴任幽州,往軍中歷練時不也就十四五歲嗎?
現下不到十七呢,就做了三軍統帥之人。
說句實心話,我聽你們東一個戰火紛紜,西一個戰事吃緊,心裡真不是個滋味兒。
要不是南苑反叛的這樣快,我真到了任上——”
他似乎真的後怕,反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脖頸:“宣旨官被南苑王親手斬下頭顱,我若真去了,八成也是這麽個下場。
說來是元瞻解救了我。”
他誒的一聲,側目去看薑元曜:“等到他凱旋回朝,我可得好好請他吃兩頓飯才行。”
薑元曜知道他是什麽用意,就願意搭兩句茬:“你的命就那麽不值錢?既說二郎救了你一命,請他吃兩頓飯就算完了?
你也該回家去大長公主的小庫房裡挑一挑,尋些積年珍寶出來,等二郎班師回朝,好好送到我們府上,那才是你的真心呢。”
趙禹帶著頭笑起來,眾人自把袁道明的有口無心揭過去不提。
只有袁道熙警告似的瞥了他一眼, 也再沒別的後話。
外面小太監貓著腰進門來,眾人笑聲才落。
趙禹招手叫他近前回話,那圓臉小太監恭謹的很,也不敢抬頭,甕聲回道:“女郎們皮影玩兒膩了,說也想來投壺,打發奴才來回王爺一聲,看這會兒能不能過這邊來。”
哪有什麽能不能的。
這又沒有外人在。
趙禹眉心一挑:“是誰打發你來問話?”
“是薑大姑娘吩咐奴才來問的。”
果然是他。
趙禹心下了然,揚聲叫趙行:“你去領她們幾個過來這邊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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