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宛彤見狀，出言阻止:“江警官，我想跟葉警官說點私事。”
　江漁剛邁出去的腳停了下來，做個了請便的手勢:“那你們聊。”
　葉展舟的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皺，卻也沒說什麽，跟著顧宛彤出去了。
　李季的目光在三人之間轉了一圈，和石浩對了個眼神。後者聳了下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這是什麽情況。
　“都愣著幹嘛?拿幾個證物袋過來！”老吳嚴厲的喝斥聲讓兩人停止了大眼瞪小眼，重新投入到工作當中。
　趁著取證的間歇，石浩湊到江漁身邊。
　還沒等他開口，江漁手一抬:“工作時間，拒絕閑聊。”
　“不是，學姐。”石浩壓低了聲音，“我是想問你那櫃子裡到底有什麽問題。”
　老吳讓他自己想，可想了半天，也沒搞明白。
　小學弟虛心好學，江漁不吝賜教:“茶葉罐雖然大小不一，但並不影響把它們擺放整齊。你看，其他地方，不管放的是什麽東西，都規規整整的。就這一層比較亂，而且堆放的位置都靠櫃門折頁這邊，還有一個倒了。”
　“說明是有人動過裡面的東西，但因為太倉促，沒歸回原位?”石浩順著她的話問。
　“確切地說，應該是翻找。”江漁比劃著找東西的姿勢。
　“我還有一點不太明白。”石浩把聲音又壓低了些，“葉副隊為什麽讓我拍照片?”
　明明他指的那裡根本沒看著指紋。
　“我又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他想什麽我哪兒知道。”江漁丟了個白眼，“該幹嘛幹嘛去！”
　石浩感覺到了，學姐現在有點暴躁，他趕緊腳底抹油溜了。
　小餐廳與外面並沒有牆，只是做了隔斷。雖然聽不清具體內容，卻並不防礙談話聲傳過來。
　二十一層的顧氏集團大樓在這片區域內並不是最高的，但位置極佳，沒有遮擋視線的高層建築。極目遠眺，可以看到明陽繁華的街景和蜿蜒著穿過城市的灃河。
　江漁莫名地有些煩躁，她站到了落地窗，將視線投向最遠處。
　本來是想放空一會兒，誰知上午的事情不其然地闖入到腦海當中。
　沐成志到底是不是楉楉的父親?他跟許諾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會不會是因為自己才導致他們相識，並有了後續?
　要繼續去查證嗎?證實之後又該如何?
　有一點很明確，只要猜測是真的，不管她告不告訴沐楓母子，這事兒也不可能瞞一輩子。
　一旦真相大白於天下，最可憐的莫過於楉楉。
　他還是個孩子，什麽都不懂，卻要跟著卷入到大人的紛爭當中。
　想到這兒，江漁不由得發出了一聲輕歎。
　“幹嘛唉聲歎氣的?”一隻杯子出現在面前，是自己背包裡的保溫杯。
　從家出來的時候，葉展舟用它接了杯熱水，還往裡面放了一包紅棗茶。
　杯蓋已經打開，伴隨著氤氳的熱氣飄散出清甜的棗香。
　江漁接過去，小口嘗嘗，稍微有點兒熱，卻不燙嘴。
　暖流順著食道一直流入胃裡，整個人都覺得舒服多了。
　幾個人在顧正青的辦公室一直逗留到下午四點多，除了技術科需要帶回去化驗的物證，葉展舟和江漁還去監控室拷了一份自顧正青出事以來，二十一樓的監控。
　回去的路上，兩人就案子的事兒聊了幾句。葉展舟突然問:“你怎麽不問問我顧宛彤說了什麽?”
　“哦?說什麽了?”江漁順著話問，情緒卻還是不高。
　“江漁，你有沒有點做人女朋友的覺悟?”葉展舟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男朋友被別的女人叫去說話，你連問都不問。”
　誒?這是生氣了?
　江漁斜眼看他:“我剛才不是問了嘛。”
　“我說了你才問，一點誠意都沒有！”葉展舟語帶不滿。
　江漁當然想知道他們都說了些什麽，只不過不想顯得自己那麽小氣，所以才沒提這茬兒。既然他現在這麽說，那就乾脆直接逼問:“顧宛彤到底跟你說什麽了?快說！”
　她態度強硬起來，葉展舟非但不惱，反而開始如實交代:“她說同學的弟弟今年警校畢業，問我進咱局裡都需要什麽條件。”
　“就這?”江漁覺得這個借口未免太蹩腳了，“她又不是系統裡的人，為什麽要找她打聽?再說了，不會自己去看招警公告麽?”
　車子已經到了市局門口，掃了車牌，葉展舟將車開向停車場。
　“我也這麽說的。然後她問我是不是平城人，說是聽我說話帶了點口音，又講她在平城上學的事兒。”
　江漁眉頭挑得老高:“葉展舟！她不會是對你有意思吧?”
　這還是她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叫他。
　葉展舟把車停好，熄了火轉過身來
:“你生氣了?”
　“少打岔，我問你話呢?”江漁鼓著嘴瞪他。
　沒想到這家夥突然噗嗤一聲笑了:“不管她怎麽想，我是一點兒二心都沒有。這個你盡管放心就是了。”
　“誒?你這是什麽表情?”江漁倒被他搞糊塗了。
　“我以為你不在乎呢，她說想單獨跟我，你馬上就不去了。”
　“誰說我不在乎了?人家再怎麽說也是受害人家屬，想找你說話，我也不能攔著不讓啊！”
　“於公於私，你都可以跟我一起。”葉展舟抬手揉上了小丫頭的臉，“為什麽非得自己生悶氣?”
　“我沒有。”
　“還說沒有?”
　好吧，有那麽一點兒，但也並不全因為這個。
　江漁不願意再提那件煩心事兒，拍開他的爪子:“趕緊走吧，你還打算留在車上過夜不成?”
　不想再上樓折騰一趟，兩人直接去了食堂。
　今兒個去的早，吃完飯也才五點半剛過。對於刑警來說，只要有案子，就不存在什麽上下班時間，他倆逆著陸陸續續往外走的人上了樓。
　“你倆回來的正好，吃什麽?”
　辦公室裡，李昊天正挨個統計，準備訂外賣。
　“剛在食堂吃了。”葉展舟把脫下的外套搭在胳膊上，目光隨意一掃，除了苗偉，其他人基本都在。
　“苗哥呢?”他問。
　向光明抻長了脖子說:“接個電話，剛走，可能是去接孩子了。”
　反正也不差苗偉一個，葉展舟點了下頭:“訂完餐咱們先碰一下。”
　明陽的寒冬臘月天黑得格外早，辦公室裡卻是燈火通明。
　李昊天趕緊統計完下了單，其他人也都停下了手裡的工作。
　老楊扶了扶老花鏡，率先發了言:“今天我和昊天先跟康城接觸了一下，這小子承認是他幫齊媚兒找貨，但就是不肯說上家是誰。”
　“他自己吸嗎?”葉展舟問。
　這一天一直在外面，都沒來得及問康城這邊的情況。
　“尿檢陰性。他說要不是為了齊媚兒，才不會碰那玩意兒。”老楊說道，“這個康城吧，的確有兩下了。自己不吸，卻能搞來那麽多的貨。要是把他的嘴撬開，順藤摸瓜，沒準兒能摸個大的。”
　這種事不是去菜市場買白菜，想要多少都有。從齊媚兒手中的存貨來看，就足以證明康城有門路，且貨源充足。
　象他這樣買貨痛快，不差錢的主，必然接觸的不會是那些小毒販。給他供貨的不說是什麽大人物，最起碼也是組織裡能管點兒事的小頭頭。
　向光明冷哼一聲:“康城這孫子比猴都精，就是個無力不起早的主，想讓他開口，必須得讓他認為值得才行。就盯死了他和齊媚兒合謀下毒這事兒，不信他不招。”
　提起康城他就來氣，要不是因為這小子，至於昨晚到今天凌晨溜溜在外面跑一宿麽?要知道現在夜裡的最低氣溫都零下二三十度了。
　雖然有車，但也不能一直躲在車裡，出去一會兒身上的熱乎氣就散個乾淨。北風象小刀子似的，現在想想，還覺得臉皮生疼。
　“先說說各組的情況。”葉展舟把話題拉回了顧正青的命案上。
　辦公桌上的固定電話響了，是門衛打來的，外賣送到了。
　李昊天叫了兩個輔警一起下去取餐。
　他前腳剛出去，荊紅就說:“顧正青是怡園的常客，那天晚上是跟人約了打牌。牌搭子找到兩個，一個是某銀行支行的行長，一個是昱華路橋集團的副總。還有一個……”
　“等一下！”葉展舟突然打斷了她，“你說的這個副總叫什麽名字?”
　“柯建元，你認識?”荊紅問。
　“不認識。”葉展舟繼續問，“這個人你接觸過了嗎?”
　“還沒有，這不正一個個聯系呢嘛。”這才剛過了一天時間，能把人身份查明就不錯了。
　“回頭把他的資料給我，我去找他。”葉展舟手掌向上抬了抬，示意她繼續。
　江漁聽到昱華路橋集團也是一怔，去年投訴葉展舟的那個邁凱倫男劉欣東就是這個集團老總的兒子。
　雖說這個姓柯的副總不可能是他老爹，但有之前那檔子事，不是應該盡量回避麽?葉展舟怎麽反而把找柯建元這活給攬過來了呢?萬一對方又搞事情，那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正在她走神的時候，就聽荊紅說:“還有一個跟顧正青年紀相仿的男人，會所裡的人都說不認識他，顧正青暈倒時，也沒看到這個人。”
　江漁疑惑地問:“不是說怡園是會員製，外人進不去嗎?怎麽會不知道是誰呢?”
　“會員可以帶客人去，據說這人就是顧正青帶去的。有個事兒挺奇怪的……”荊紅還沒說完，李昊天幾人拎著大包小包的餐盒回來了。
　“趕緊趁熱吃，待會兒再說。”
　葉展舟讓眾人吃飯，他很自然地拿起江漁辦公桌的保溫杯出去了。
　不一會兒，他又拿著杯子回來，進小隔間轉了一圈，去飲水機那接水。
　等一杯新的茶放到自己面前，江漁才知道他是出去把杯子刷了，又從辦公桌抽屜裡拿了袋新的泡上。
　悄悄環顧四周，發現沒人留意這邊。她這才放下心來，朝那個貼心的男人笑了笑，表示感謝。
　葉展舟很無奈，不就是泡杯茶嘛，搞得跟做賊似的。
　食不言，寢不語對刑警來說就是一句空話。荊紅打開自己的餐盒，邊往嘴裡塞了塊雞肉邊說:“昊天，你說一下那個監控的事兒。”
　李昊天攪合著自己那碗石窩拌飯說:“怡園的包間裡沒有監控，我把當晚門口和走廊裡的都看了一遍。顧正青那晚去的是四樓，他和一男人一起進的包間，隻拍到了背影。但直到最後，也沒看到那個男人出來。會所裡的服務人員都說顧正青是帶了個客人，但後來誰都沒留意他是什麽時候走的。”
　荊紅接過了話茬兒:“我剛才說奇怪，就是監控也沒拍到這個人什麽時候出的包間。”
　“憑空消失了?”
　“大變活人?”
　“見了鬼了！”
　“哎呀媽呀，怎還整出靈異事件了?”
　幾道聲音響起，足以見得這些個刑警的腦洞有多大。
　葉展舟笑了:“你們怎麽不說是惡鬼索命，把顧正青帶走了呢?還靈異事件，有沒有外星人呀?”
　“葉哥，你說的那個是科幻，跟靈異不在一個分類裡。”丁宣笑道，“不過話說
回來了，昊天，你沒看看監控是不是被截了?”
　“這我還不知道嘛！”他對自己專業性的質疑讓李昊天感到不滿，“我反覆看了好多遍，視頻一幀都不少。”
　向光明問:“不會是一直躲在屋裡，後半夜甚至第二天才走的吧?”
　“不能。”荊紅十分肯定地說，“顧正青被急救車拉走之後，會所經理就讓人把那個包間鎖了。第二天清早顧正華就去了，鑰匙從那個時候就在他手裡。昊天拷回來的視頻一直到第二天晚上，那扇門一直也開過。”
　“顧正青的死跟這個人沒關系。”葉展舟很肯定地說道。
　“為什麽?”好幾個人同時問。
　他笑了下:“不敢露面，說明這個人的身份特殊，至少要比支行行長和那些集團老總高。就算他想殺顧正青，也用不著這麽費勁兒。”
　有句話他沒說，這個人很有可能是體制內的人，甚至是某個頭頭腦腦的人物。
　扭過頭，他問向光明:“張助理怎麽說?”
　向光明扯了張紙巾擦了擦嘴，從自己辦公桌上撈了個本子打開:“他大名叫張博，是顧正青身邊的首席助理，可以說是跟他形影不離。張博說，那天顧正青參加的是私人聚會，沒讓他跟著。司機把人送到怡園，也被打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