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雨困住的竹馬會館裡,一絲光亮照在了季禮那張慘白的臉龐上。
他得到了一個不算答案的答案,這也是他想要的。
流蘇,要殺了季先生,蘇柳,要殺了季禮。
靜靜中,季禮看著那個眉眼如畫的女人,這柔弱的身軀中該如何迸發殺人的力量,讓他不禁有些困惑。
亦或者是,季先生,到底對流蘇做了些什麽,會有如此執念。
甚至,為了報復,她願意犧牲自己的身子……
“能講講你和季先生的故事嗎?愛有原因、恨也是有原因的,對嗎?”
季禮口中轉述的是第三人格的話語,他同樣心中極為渴求,或許今夜的收獲遠遠不會到此為止。
流蘇的臉上浮現了痛苦,仿佛一提起季先生三個字,她的情緒就被拉回到了某個恐怖至極的場景之中。
她的眼角不斷擠出淚水,已經打濕了枕頭,反應越來越劇烈,可一個字都還沒有說!
季禮心中一急,看這幅模樣,流蘇很有可能脫離催眠,強行被可怕記憶逼醒!
第三人格沒有著急,他要季禮拿出懷表,輕輕地轉動齒輪,細微而又精密的機械運轉在房間之中回響。
“不要害怕,現在看你的身邊,有一個你最深愛的人、他也是最深愛你的人,他能夠完全保護著你。”
“是哥哥嗎?”
“沒錯,是他,他發過誓不會讓你受到半點傷害,你的委屈、你的苦痛都可以和他傾訴,說出來吧,說出來你就解脫了。”
第三人格的話,經由季禮的口中傳達而出,與機械運轉的聲音混在一起,起到了某種魔力。
竟然真的讓剛才還局促不安的流蘇,逐漸恢復了一絲鎮定。
“哥哥…我只是去參加一個神秘的大人物晚宴,可是那裡卻見到姓季的男人……
讓我驚愕的是,我曾經最好的朋友竟然也在邀請之列,只是我沒想到她已經嫁了人,而看我態度卻也那麽惡劣。
當我看到她丈夫的那一刻我明白過來,曾經我和他有過一些不可說的往事。
可是她這種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富家小姐怎麽會知道,像我這種出生底層,在這個吃人時代中該如何活下去,並得到與她站在一起出席晚宴的資格?
除了我這幅尚好的皮囊,還有什麽……”
流蘇說這話時,有對舊友的虧欠,也有對自己的痛恨,但最多的仍然是感歎命運的不公。
“然後呢,季先生是個怎樣的人?”
流蘇被季禮的話,引向了季先生,反應又越發激烈了:
“我早就聽說過他,據說即便是主辦晚宴的大人物,在他的面前都要矮下幾分!
或許是舊友的刺激,讓我在那場晚宴上主動攀上了季先生,可我卻沒有想到……
他,就是一個魔鬼,吃人的魔鬼!”
時機到了,這才是季禮想要聽到的關鍵,趕緊趁熱打鐵繼續詢問。
但還沒等他說出口,卻發現流蘇的頭猛地向左一偏、又趕緊向右一偏,像是跟被人附體了一般,出現了癲狂的跡象。
同時面部的肌肉開始抽搐,五官趨近扭曲,四肢開始亂甩,像是在極力掙脫著什麽!
“哥哥!救我!救我!”
流蘇在又一次提到季先生之後,陷入了極致的癲狂,很明顯是完全陷入了恐怖回憶之中。
但催眠中虛構那個哥哥形象,還是存在的,他應該是在保護流蘇。
季禮眉頭一皺,
他不知道在流蘇與季先生初見之時到底能夠發生什麽,竟然會在多年之後念念不忘?
“不用擔心的,你的哥哥會幫你打跑所有欺負你的人,跟著他跑,很快就能離開那裡。”
但這句話才剛剛說出來,流蘇突然痛苦地哀嚎了起來:“不不不不!哥哥!”
這一下子,就連第三人格都懵了,流蘇的這個反應似乎像是那個虛構的哥哥,死了?!
要知道,在人的潛意識裡,虛構而出的正面形象會是無敵的,因為它代表了活人抵抗的勇氣以及渴求的潛意識。
所以,是絕對不會出現虛構形象被抹殺的,除非……
這個季先生,在流蘇的心中已經足以與惡魔比肩,甚至就連在夢中,都不敢有半點反抗之力……
“你殺了那麽多人,還不夠嗎?為什麽……為什麽要趕盡殺絕!”
流蘇的臉已經被淚水充斥著,原本的豔麗早已不再存在,全部被恐懼擠滿。
季禮能夠知道,流蘇已經處於破解催眠的邊緣,這一切都源自季先生這個人太強大的心理恐怖。
第三人格只能選擇放棄,於是說道:
“流蘇別怕,你的左手邊有一道門,推開它,你就離開了那裡,沒有人能再傷害你。”
“不…不行,門被鎖上了。”流蘇說話時,已經帶著哭腔,聽起來讓人心生憐愛。
“你的口袋中有一把金屬鑰匙,拿出來,打開門,一切都結束了。”
“鑰匙!鑰匙!鑰匙……”
流蘇的手已經開始在身上翻找,手忙腳亂的樣子不像是一個正在沉睡的人。
然而,正當季禮和第三人格放棄本次催眠之時,他忽然聽到了一聲慘叫!
來自,床上的流蘇,她痛苦地哀嚎了一聲,就徹底沒有了動靜,甚至沒有了掙扎。
季禮心中一驚,他不清楚催眠可以將一個活人精神徹底打垮,而這流蘇的模樣,就像是突然被人殺死了一樣。
趕緊上前探了鼻息,發現流蘇只是失去了意識,應該是陷入了昏迷之中。
但是一切,就更難解釋了。
第三人格同樣百思不得其解,今夜的催眠到這裡宣告徹底失敗,而他得到的結論竟然是那樣荒誕。
“流蘇,在第一次見到季先生的時候,竟然被他給殺死了?!”
這根本就是一個悖論,在流蘇的記憶之中為什麽會出現如此大的矛盾,完全不符合一個記憶的正常邏輯鏈。
要知道,他們現在催眠的人是流蘇這個身份,她的記憶全都是來自於酒店賦予的劇本,怎麽會出現如此強烈的紕漏。
而那個季先生,也就是季禮現在的身份,究竟會可怕到何種程度。
按照流蘇的記憶,季先生一個人似乎將整個晚宴的參與者全部殺死,就連虛構的記憶投影都瞬間秒殺。
季禮長舒了一口氣,拄著拐杖來到陽台,推開飄窗,呼吸了冰冷的空氣,陷入長長的沉默中。
流蘇的記憶,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而她是個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