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花山,懷安寺。
裴遠難得渡過一段安寧的時光。
每日聽晨鍾暮鼓,僧眾唱經,看夕陽斜照,煙籠青山。
偶爾抽出時間指點林黛玉修行,再與公孫九娘交手切磋。
公孫九娘雖然才十七八歲年紀,一身修為卻已入開脈之境,躋身江湖一流高手行列,天賦資質之高,不會比白陽教聖女蓮心遜色。
當然,裴遠不會忘記來這裡的目的,乃是為了向苦禪師太請教修行法。
而苦禪師太比裴遠料想中還要盡心,對於他的種種疑惑,可謂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甚至還毫無保留的傳授了兩門功法。
《梵無寶卷》以及《指玄九篇》。
雖說苦禪師太在談及這兩門功法時,語氣平淡,一如尋常般古井無波,好似街頭隨便一個武館都能學到的三腳貓把式,可裴遠不是不識好歹的人,深知其中分量之重。
這兩門功法皆是直指換血之境,一旦修至大成,便可邁入一品絕頂行列。
隨便一門功法,即使是殘卷的泄露,都足以引起成千上萬江湖武人的覬覦,掀起腥風血雨的慘烈廝殺。
其價值,就好似天變前的《三元歸真功》。
苦禪師太所做的不止於此,非但傳授絕世奇功,更是親力親為,數次與裴遠交戰,於實戰中助他領悟功法玄妙,增益修為。
這幾次交手,最後都是以‘平手’收場。
裴遠很清楚,這是苦禪師太手下留情,沒有全力施為的緣故。
幸好,戰敗的人是‘王永年’,他裴遠裴東來依舊是不敗的武林神話。
在這般精心指導下,裴遠進境之神速,讓苦禪師太都為之動容,忍不住再次勸他‘君子報仇,十年未晚’。
裴遠依舊如前番回答。
苦禪師太那一刻神情複雜,欲語難言。
一晃眼就過去了近月時光。
周圍的一切都很平靜,祥和。
裴遠有時也會下山走動,當然是變換了容貌。
朝廷對於他的通緝早已下發到了二十四府各個縣城,裴遠時不時就能聽到一些江湖人議論著‘王永年’這個人,或是畏懼,或是欽佩……
自然免不了也有不少江湖客想拿他的人頭去向朝廷邀功討賞,換取榮華富貴。
裴遠聽了只是一笑,並不放在心上。
最多也就是悄悄抓幾個名聲太惡的,用作試驗罷了。
總之,江湖上他‘閻羅王’的名頭是越來越響亮了。
裴遠覺得有些不對勁,這日子過得太平和了,無論是白陽教一方還是朝廷都像是銷聲匿跡一般。
蓮心或許是畏懼苦禪師太,但朝廷難道還無法追蹤到他?
這不可能。
這方天地的道術或許沒有呼風喚雨,移山填海的神異威力,但在某些小術上的應用確是有著非凡之處。
譬如尋蹤探跡。
除非裴遠換血大成,蛻去凡血,或者以更高明的道術遮掩自身,才能規避朝廷通過血脈聯系找到他。
這一天苦禪師太帶著林黛玉下山,一路往揚州府去了。
林黛玉還是將她父親林如海病重的情況和盤托出,請求苦禪師太出手相救,畢竟已是師徒關系,苦禪師太只是略作沉吟,道了一句:“可以一試。”
雨花山腳下,有著一大片的農田,算得上是懷安寺私產。
此時不少農夫在田地裡辛勤勞作,汗流浹背,卻也有幾人瞧著苦禪師太,
林黛玉二人遠去的身影,對視一眼,其中一個農夫從水田裡拔起沾滿汙泥的雙腳就往外跑。 一路跑入村落裡,進入其中一間屋舍。
這農夫居然還識字,不知從哪兒搜出一小張紙和筆墨,快速的在上面寫出幾排小字,將紙條一卷,放入個小竹筒內。
又自鳥籠裡取出一隻鴿子,小竹筒一捆,“撲騰騰”之間,鴿子衝飛上天。
這鴿子向東南方向飛騰了二十幾裡,落入一戶農家小院內。
嗖!
一隻纖長嬌嫩的手掌朝著半空一招,鴿子便似被激流帶動,倏忽間被那隻手抓在掌心。
蓮心一把捏碎竹筒,打開小紙條掃了幾眼,秀眉緊蹙。
“聖女大人,你布下的眼線發回了什麽消息?”
鳳瀟瀟依靠著門牆,目光幽幽望了過來。
“呵!朱雀你想知道啊?那你求我啊!”蓮心臉上浮現出甜膩的笑容。
經過這段時日的調養,她的傷勢已經痊愈,自然放下了對鳳瀟瀟的忌憚之心。
在白陽教中,無論地位武功,她自認較諸鳳瀟瀟都要勝過一分。
只是,蓮心玉手輕抬,摸了摸自己一側肩膀,面上雖依舊是笑顏如花,眼中一抹寒意浮現。
“林丫頭雖然下山了,但有那老尼姑陪著,我根本無從下手,難道就這麽放棄了?”
“怎麽可能?”
蓮心還是無法割舍掉對‘靈機’的渴望之心。
雖說以她的見識,也從未聽聞過古往今來,有何人依靠靈機臻至一品之上,化為陸地神仙一般的人物。
可她現在才是洗髓宗師呢。
若能有一道靈機入手,晉升一品的幾率將會極大提升。
“要對付那老尼姑,單憑我一人之力是不行的,還是得尋找幫手,一品高手不能找,他們對靈機感應太過敏銳,由他們出手,說不得就是竹籃打水,我什麽也撈不著。”
蓮心瞥了鳳瀟瀟一眼,心中直接否決。
“鳳瀟瀟……這個女人太精明了!而且憑她,真動起手來,也擋不住那老尼姑多少時間。”
“或許,可以去找‘黑水’那家夥,那廝的黑水魔功修成的龜蛇不滅體,僅次於換血大成的金剛不壞之身,皮糙肉厚得很,即使是一品絕頂高手,也能糾纏不少時間!”
“而且,‘黑水’修煉急功近利,傷了神,腦子不太好!”
“‘黑水’的話, 是在威慶府!”
蓮心眸子微眯,也懶得跟鳳瀟瀟打招呼,身形一閃,便飛掠出了小院。
……
威慶府。
城西偏僻角落,一座外表看起來有些破敗的宅邸內。
數量不少的粘杆執事人。
以及一眾身穿青藍二色勁裝,面容肅殺的武者。
他們聯手出擊,各式兵刃掣出,盡展所學,殺氣騰騰的與府中衝出的一群人廝殺在一起。
霎時間,金鐵交鳴之聲,氣勁轟撞的回響,慘烈搏殺下的哀嚎之音亂成一鍋粥。
“斬殺逆賊!”
粘杆執事人大吼,青藍二色武者亦是面部猙獰,嘶聲四起。
這些人卻是屬於朝廷另一個與粘杆處齊名的組織,羅網司。
羅網司分為青、藍、黃、白、黑五個部門,共同聽令於皇帝調遣,每個部門的首領稱旗主。
這次出動的就是青色旗主博延和藍色旗主安泰。
“堂堂一府府城,居然糜爛成這般模樣,非但讓白陽教逆賊發展壯大,更是堂而皇之在府城內安了家,這傳出去,我大康顏面何在?”
博延臉色難看,語聲冰寒。
安泰亦是狠聲道:“這威慶府知府早被白陽教滲透了,成了白陽教插入朝廷的奸細,哼!若非他自殺得快,本座必然將他碎屍萬段,方解心中大恨。”
說話之間,博延,安泰兩人就看向了另一邊幾個人!
赫然正是粘杆長納蘭彬彬,粘杆侍衛福祥以及皇帝身邊的心腹太監小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