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安鎮有著大部分農村的特色,隨處可見的耕田、茂密的山林、時而斷流的小河;但它同時已經擁有部分城市的職能,中心區域已有固定的售賣場所、網吧和各類的店鋪。
但歸根結底,它還是屬於農村,算是從偏遠的農村走出了第一步。
農村有集市,未安的集市是十裡八村中最大的。
每逢未安集,十裡八村的老鄉們都會過來,他們騎著自行車,條件好一點的也會騎著摩托;商販們早早的在規劃的空地上鋪上麻布,麻布上面擺上各色商品,等著人們的光顧。
這一天也是小青年們的大日子,特別是已經去外地求學或者謀生的人,他們會在這一天打扮的很精心,與集市聚會,見一見朋友,聊一聊近況。
李歡平這天起的很早,和父母打了個招呼,忙三火四的向未安集趕去。
他不是去聚會或者逛街,而是去擺地鋪。
說起他的經商生涯,算得上啟蒙比較早的,早在初一他便發現了一種名為貼紙的小物件,這種小物件能在身上留下五花八門的圖案,天性獵奇的孩子們很喜歡,於是和姚哲一合計,他們找了在市裡工作的李歡平三叔弄上了一批。
反響不賴,算是小賺了一筆。
再後來被老師發現了,老師很生氣,才初中怎麽就能讓校園充滿了銅臭味,簡直是侮辱了學校的聲譽。被教育一番後,二人便偃旗息鼓了,但李歡平對經商的熱情卻沒有改變。
他喜歡數錢的感覺,哪怕是幫著別人數。
地鋪是馮海洋家的,海洋就是以前未安初中,罩著李歡平的大哥,大他三歲,學習上很笨,蹲了兩年,在加上上學晚,這才和李歡平做了同學。
找到海洋的時候,他正在跟別人爭執著什麽,見到李歡平,他哈哈一樂,很和善,昔日裡菱角分明的臉上已經有了些許的圓潤:“來了,歡平。”
“怎麽了?洋哥。”
“嗨,這小子非說這塊空地他佔了,什麽都沒帶,就一個人在這處著。”
歪著腦袋打量了站在空地上的小子,十五六的年紀,臉上是土色的,有點單薄的身材,穿著破舊棉襖,有些憤怒的盯著海洋。
李歡平沒說話,眸子中有些清冷,直接上前狠狠推了一把,把那小子推倒在地上,然後自顧自的從海洋的三輪車上拿出麻布,準備開始擺攤。
海洋家佔集市口這塊空地已經有些年頭了,大家也基本上都知道,雖然地上沒寫名字,但誰都很自覺,原因就是海洋雖然年紀不大,但發育的好,有把子力氣,人也狠辣,沒人願意觸這個霉頭。
但倒在地上的小子明顯也不是善茬,拿起地上的石頭,起身就要奔著李歡平使勁。
時刻關注他動向的歡平扔下手中的麻布,直接竄了上去,一腳踢就把對方手中的石頭踢了出去,握緊的拳頭已經揮出一半,但被海洋給攔了下來。
洋哥笑嘻嘻的對著李歡平點了點頭,松開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自己走到那個小子身邊一把把他拉了起來,手掌很用力,然後問道:“你家是賣什麽的啊?”
被對面紫頭踹了一腳,又感覺到手掌像被鉗子夾住,吃痛之下,也覺得自己不是對面二人的對手,小青年隻得說道:“賣水蘿卜。”
思忖了一會,海洋拿出來一根煙人給對方,說道:“這樣吧,你看這塊空地也大,我勻你一半,但剛才我兄弟打你的事一筆勾銷,你看怎麽樣?”
那小子想了想,
接過了煙,掛在了耳朵上,最終點了點頭。 不多時,原海洋家的地攤上,一面擺著蘿卜,一面擺著白菜,挨得很近但涇渭分明。
“海洋哥,這可不像你啊,咱啥時候吃過這虧。”李歡平一邊叫賣著,一邊疑惑的看向一旁收錢的海洋。
“一共八塊,找您兩塊,您慢走啊。”海洋點頭哈腰的忙乎著生意,腰包已經鼓了起來。聽到李歡平的問話,呵呵一笑,有一股子濃重的市井味:“你看,他賣蘿卜我賣白菜,都是蔬菜,人們買他蘿卜的時候,也會看一眼咱們的白菜不是?”
“可是,這地多少年了都是咱們的啊?”
“又沒寫名字,有什麽是不是的,賺錢得了唄。”
李歡平神情複雜,他印象中的馮海洋在初一時,便已經在學校裡做了小霸王。
出眾的身體條件,一言不合便大大出手的霸道性子,在上課時與老師作對的不受教調,拿著菜刀去鄰村替李歡平報仇的狠辣…
初二的時候便被學校勸退了,這才一年半的時間,無論怎麽想,李歡平也無法將眼前的人和他的印象結合。
簡直是恍如隔世。
“歡平,你愣著幹嘛,快點招呼著!”
“好的,洋哥,白菜啦,自家土窖裡的白菜啊…”
人來人往,擁有流量的地理優勢,白菜賣的很快,邊上的蘿卜也已經稀稀拉拉的。
這時候挨了一腳的小子跑了過來扔給了海洋一盒煙,憨厚一笑:“哥,我和我媽說了你勻了我們半塊空地的事,我媽讓我來謝謝你!”
“呵呵,沒啥,下個集市我還給你留著。”海洋看著一臉感激的小子,伸手接過了煙盒,頓了頓又說道:“叫我洋哥就行,以後集市上有啥事,找我就行。對了,你叫啥名?”
“我叫雷子,我先去收攤了啊。”雷子剛打完招呼,卻見頭髮泛紫的小青年又站在了他面前,他下意識的有點恐懼,連忙退了兩步。
李歡平看著雷子的動作,啞然失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對著他說:“剛才對不住了,雷子。我叫李歡平。”
土色的臉上,再次亮起潔白的微笑,似乎雷子的臉也不是那麽黑了:“別這麽說,平哥,我也有錯的地方。”
中午的時候,洋哥和歡平找了個小館子,簡單的要了兩個菜,一人一瓶啤酒。
哥倆碰了一個,一杯到底。
“洋哥,你這變化挺大的,真的。”
“呵呵,和氣生財嘛,你的變化也不小啊,更帥了,還染了個紫毛。”
“你說的我可當真了啊,哈哈哈”
“對了,歡平,過了年,我就要定親了,同村的姑娘。”
“好看不?”
“還行吧,我媽說過日子就行。”
“到時候,告訴我啊,我得去。”
“你敢不去!小心我拆了你。”
…
友情如火,能燃人心靈,看著對面笑嘻嘻的臉,李歡平的心裡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