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醉酒胖男人說的話白墨自然是沒聽到。
白墨在路燈下一路小跑,街邊的店大都關了門,只看見三對結伴同行的哥們,或是醉了酒,都相互攙扶著。
又急頭白臉的跑了幾分鍾,只看見曲江世體第二人民醫院六個明晃晃的紅亮大字體掛在醫院正門口,醫院馬上就要倒閉了,已經不在接待病人。
而且這附近沒有什麽別的建築,地處比較偏僻,有些時顯得荒涼,這不往裡走,還真發現不了這有一個醫院。
白墨停下腳步,彎下膝,弓著腰,大口喘著粗氣,
“老了,這身體素質還真不行。”
已經是深夜,周圍靜悄悄的,只有晚風蕭蕭的吹著,帶動了醫院旁邊栽著的松樹葉,又或是驚起一隻小鳥,在天空鳴叫一聲。
白墨叉著腰慢慢走向門衛室,保安室的燈還亮著,走的近了,漸漸能聽到老趙在裡面收看電視新聞的聲音。
“怎日,我市發生一起惡性殺人事件,據悉,在貴陽出租屋309內由鄰居舉報,警方探過在出租屋的冰箱發現兩具被剁成粉碎的屍體,據警方初步判斷,其中一名是王磊科的妻子李寧夏,另一名是他們未滿三歲的小男孩王耀武,目前在逃犯人王磊科下落不明……”
“嘖嘖嘖,可憐啊!”老趙看著未免有些揪心,便換了個頻道,順便抓緊旁邊的雪花啤酒,一飲而盡。
門已經鎖了,白墨隔著窗戶往裡望,老趙穿著黑色的保安服靠在牆上,依舊漫不經心的看著牆上的電視,似乎有些昏昏欲睡,但手裡盤著兩個白色圓球的動作卻沒停下來。
老趙手裡盤著的東西不是常人所用的核桃或鐵球,白墨覺得更像是兩個鍾乳石。
白墨敲了敲窗子,老趙立刻驚醒,扭頭就看到白墨立在窗子邊,那深凹眼框的眼珠子瞪了一下。
忽的又嚇了一跳,驚起一身冷汗,像是見到了鬼,又看了一眼,歪了歪頭,捂著胸口埋怨,口中帶著疑惑,又有些驚恐,他問道:“我當時誰呢,嚇我一跳!怎了,你今天還要工作?”
白墨站在窗邊擺了擺手,無奈的說道:“陳醫生安排的唄,說是最後的工期。”
對於老趙,應該算是白墨在這個醫院走的最近的人吧,大概是這一個月裡天天見面。
對於老趙的姓名,白墨不曾知道,他自己介紹叫老趙,名字倒也沒說,白墨也不在意,但他覺得長輩有尊,還是叫了趙叔。
老趙和白墨也就晚上見那十幾秒的面,從未深入交流過,看老趙的樣子,估摸著也就六七十吧,他是值夜班的。
他自己說,模樣長得怪,白天怕嚇到人,自己也有些自卑,其他工作又做不來,一天在家閑著也沒事乾,便隨便找了個合適的工作。
老趙的模樣在常人眼裡確實有點怪,矮身材大腦袋,長長的橢圓臉,一頭稀疏的寸白發和兩鬢淡淡的黑眉,還有像牛般的怪鼻子和大嘴,下面是舊時北京那種拉火車夫一般的粗長脖子,臉頰總是紅的,人顯得還挺精神。
他只有一隻眼睛,右眼是一片白,中間還帶著一條血絲,說是瞎的,原因尚未可知,但白墨從未覺得老趙的模樣有多麽嚇人,也從未談起過他的模樣。
老趙模樣雖然挺怪,但人倒也是和藹可親,熱心腸,好人。
老趙皺了皺眉,好似歎了口氣,他慢騰騰的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出門,放白墨進來。
白墨如往常一樣道了聲謝,
拉開門,走了進去,走了幾步,突然聽到老趙從背後叫了他的名字。 白墨停了腳步,回頭望著老趙,他的背影在燈光的照耀下顯得似乎有些小,可能是他身體本來就矮的,老趙也望著他,表情卻有點看不透,見他半天不說話,白墨問道:
“趙叔,怎了嘛?”
白墨看到老趙似乎張了張嘴,但好像立刻又閉了,接著他慢悠悠的走進門衛室,揮了揮手,高聲道:“沒怎地,就是想著明兒個見不著你了,怪想你的。”
白墨也動容了,這一個月和老趙相處的還不錯,也是有點難舍,但他還是帶著笑回道:“嗯,我也會想您的,以後咱還有機會見面的,還有,你老人家以後少喝點酒。”
說完轉身準備工作,又走了幾步似乎隱約聽到後面傳來老趙的一句話:“以後也可能真的見不著了,…”
又扭過頭,卻什麽也沒見著,只有那門衛室還閃著燈,卻感覺淡了許多。
這世體醫院面積挺小,主要分三棟樓,一棟是他工作的地方,另一棟在東邊,離得還挺遠,白墨第一次來的時候去過一次,之後便沒有機會和心思去了,最後一棟是專門辦公和醫生住宿用的,挺舊的,也小許多,白墨從未去過。
病房的窗戶大都透著光,倒也明亮,今夜應該沒月亮,天便是一望無際的黑。
白墨走進第一棟病院的大門,消毒水的氣味立刻撲鼻而來,白墨立刻慫了慫鼻子,這一個月了還是沒習慣,他總覺得這家醫院的消毒水味道有些奇怪,但又說不上為什麽。
“咦,怎麽沒人?”
白墨一進門便覺得有些不對,環顧一周,他看著醫院一樓,確是沒看見一個人,前台值班的護士也不見了蹤影,只有一盞盞燈照在這裡。
“這就奇了怪了?”白墨撓撓頭,雖說醫院要倒閉了,但應該還有一些時間吧,不可能一個人也沒有吧?
疑惑著,走到前台,拿起登記冊寫上名字。
又望了四周一眼,那走廊好像特別寬敞,一扇扇門緊閉著,白墨咽了口水,起了一層疙瘩。
總覺得今天的醫院比往常要冷許多,可能是剛才下雨了吧?
他看見桌台的一杯水,伸手摸了摸,隔著塑料能感到明顯的余溫,但人卻不見了。
“可能上廁所了?”
白墨猜測了一下,走了幾步,又停了,抿了抿嘴唇,提了個膽,他大聲喊道:“喂,有人嗎?”
怎麽感覺這麽傻呢?
他的聲音在走廊回蕩,最終又回到自己的耳中,當然也沒得到什麽答案,跟剛才一樣,只有通往二樓的聲控燈亮了。
白墨也不管這麽多了,撫平了一下心情,走到電梯口,發現有人使用。
“這不是有人嗎,真的是。”
白墨又覺得自己剛才的行為傻了許多。
等了好一會兒,他聽到空曠又寂靜的走廊突然響起一陣開門聲。
“嘎吱…”
那聲音響得有些蹊蹺,聲線拉的極長,白墨跳了一下,扭過頭想看個究竟。
“叮咚…”
沒未跨出一步,電梯正好到了,白墨愣住了,猶豫了一小會,還是開了電梯門。
開了門,大步走進去,又按下了負一樓的按鈕,太平間一般都在地下室。
“這怎麽有點濕?”白墨按下按鈕後,竟有些不自在,搓了搓手指,有些滑。
或是錯覺,他總覺這負一按鈕上有些水霧,帶著疑惑,又摸了摸其他按鈕,卻沒什麽異常。
唯獨這最不常用的按鈕最為奇怪,白墨咳嗽一聲,剛才沒注意剛才上電梯的人去了哪裡,但應該不會去負一樓,有些細思極恐,白墨不再胡思亂想,但立刻退到角落。
“我去!”白墨唬了一跳,像碰到灼火立刻跳了起來,覺得是心裡作用,他總感到背後的金屬有些暖,像是有一個人靠在這個角落一般。
白墨又站在中間,眼睛下意識看向監控,覺得有些糗,但抬頭一看,又吸了一口氣,因為監控的紅燈沒有閃,那這就說明天天都開著的監控,今天卻沒有開。
“可能是要倒閉了,多省點錢吧!”白墨找了個非常完美的理由。
這狹小的電梯異常安靜,只有電梯降落的框框聲,看著屏幕上方的紅字,慢慢變小,往常八七秒就可以到達負一樓,但現在似足足等了十幾秒。
梓萱還是沒來信息,他又打了一串字,發過去時,轉了幾下,變成了紅色的感歎號,又抬眼看向左上角的信號值。
發現弱了許多,放下手機,又抬頭,瞪大了眼,頓時有些手足無措,那紅色的字在電子屏幕上不停的變化著。
“-1”
“-2”
“-3”
“-4”
……
那電梯房慢慢的降,白墨的心也跟著跌入了谷底。
他開始害怕,接著瘋狂的按著其他按鈕,全都沒有反應!電梯依舊再往下墜落,不穩不慢。
他的手越抖越快,這棟醫院的地下室可從來沒有除了負一層以下的樓層!他也從未聽說過,那現在呢?
最直觀的表現,整個電梯的按鈕最低層便是負一!你他媽什麽時候修的另外17層?!
那數字不停的變化,白墨感覺自己有點站不住了,雙腿軟的厲害,向後直接跌了一步,他兩手撐著兩面牆壁,才覺得有一絲安心感。
抬起無神的眼,看著眼前的緊急按鈕,心中又生出了一絲希望。
他趕忙走過去,覺得電梯晃得厲害,腳步亂的不行,一個踉蹌撲過去,然後瘋狂的按著緊急按鈕,但確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完了!徹底完了!”
白墨無比焦急的盯著那不停變化的數字。
“-16”
“-17”
此時臉上生出無限焦急和苦愁,他覺得這窄小的電梯房燥熱了許多,漸漸變成了一個蒸拿房。
額頭上的汗一滴又一滴,又立刻拿起手機,發現沒有一點信號,傻了眼,不知該怎麽辦,更加慌張。
“對啊,報警!”
即使信號再差,只要有一點,可以報警呀!
“對!”
白墨又拿起手機,心懷激動的開機,著臉立刻垮了下來,他瘋狂地搖著頭,表示否認這一切,但那冷冷的機械聲給他一句無比沉重的打擊:
“抱歉,您不在服務區內…”
白墨徹底絕望,不知道該乾些什麽,不知道迎接他的會是什麽?這是意外?不,絕不會這麽簡單。
白墨已經傻了眼,這棟醫院有地下室十七層!?
“叮!”就在這時,電梯突然頓了一下,上面的數字剛好停留在了負地下18層,表示到了站。
白墨已經徹底的懵了,電梯門霍的就打開了,手機直接就嚇掉了,哐當的響音回蕩在整個空曠的地下室,雖然說他膽子大,但今天所發生的事情卻極其的反常。
“我可能撞鬼了…”
他站在電梯門口沒敢出去,那電梯門緊緊的開著,再也閉不上了。
他就這麽瞪著,現在外面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那種,那深不見底的黑色,似乎蟄伏著一個蓄勢待發的野獸。
因為這裡的工作和地方比較特殊,燈光是必不可少的,但經歷剛才那一系列,這讓白墨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黑暗是人類最不願經歷的恐懼之一。
這個地方本身就比較邪門,這麽想著,白墨預感出一種極其不好的想法。
他看著外面久久沒動靜,於是拿起手機小心的打開手電筒,又遮了半個光照在外面,環了一周,迅速關掉了,雖然並無發現任何異常,但卻總有股莫名的嚇人感。
這地下18層外的地下室,和他以前工作在負一樓的簡直一模一樣,連旁邊那根柱子上缺的一大塊水泥都是一致。
“我到底在哪?
這醫院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現在該怎麽辦?
我會死嗎?”
這一連串的問題叨擾在白墨腦中,頓時腦杏有些生痛。
“噝,噝,噝…”令耳朵察覺不到的電線短路聲響起。
“哢嚓!”突然電梯裡的瞬間燈滅了,光源立刻被隔絕,只剩下無邊無際的黑和深深的恐懼。
“我擦!”白墨立刻陷入了黑暗之中,他徹底慌了神,有點六神無主加精神恍惚的感覺,於是立刻縮到角落,這樣才能讓他得到一絲安全感。
心越跳越快,手扶在金屬門上滿是汗,兩隻眼睛焦急地望著周圍的一切,但卻什麽也看不見,他想打開手機燈,但一段細微的聲音直接打斷了他的動作。
“滴嗒,滴嗒,滴嗒…”
“這什麽聲音?”白墨突然聽到頭頂有水滴聲,心臟立刻驟停了一下,他抬頭一看,卻還是冰冷又普通的金屬板,他停下工作,側目而聽,想聽的仔細,但什麽都沒捕捉到。
“噠,噠,噠,噠…”
“這又是什麽聲音?!”白墨忽然又聽到外面響起一陣皮鞋走動的聲音,像是刻意一般特意發出的,清脆而響亮,也緊緊的扣在了他的心弦,那黑夜之中有一股聲音在徘徊,繼而又消失了。
白墨更慌了,在黑暗中摸索著按鈕,還是沒有一點用,這電梯已經徹底癱瘓了!
“噠,噠,噠…”皮鞋走動的聲音又在整個空曠的地下室回響著,而且離他越來越近。
白墨心也隨之一抖一抖,那個人似乎正在漫無目的地走著,聲音忽的一大一小,卻不再消失,白墨身上的汗更是一層一層的襲來。
太平間雖然不止白墨一個人,但他明白,前幾天所有人都走了,整個地下室應該只剩他一個人!更何況現在這種情況,會是正常人?
那外面的人又是誰?
為什麽不開燈?
為什麽漫無目的走著?
為什麽要刻意發出這響聲?
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裡?
心裡越想越怕,想動,想跑,但害怕發出的響聲引來腳步,心裡抱有一絲僥幸的感覺,或許是別的工作人員?這一切都是幻覺?我可能在睡覺?
答案選擇是不可能,白墨緊緊掐著手臂,擰的生痛,沒錯,這不是夢!
“噠,噠,噠,…”那皮鞋的聲音明明已經遠離了他,白墨剛松了一口氣,那聲音卻突然一轉,直奔他這邊而來!
白墨嚇得失了魂,雙手立刻捂住口鼻,緊急屏住了呼吸,兩隻眼睛焦急著望著外面,卻什麽也沒捕捉到,耳朵卻覺察到那聲音離他越來越近。
“噠,噠,噠,噠…”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腳步聲越發的清晰,幾十秒過後,停在了不遠處。
白墨全身開始發抖,心已經快到了嗓子眼,他的背緊緊貼在電梯,隻感到一陣陣發涼。
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如此緊張,但身體的反應正確的給他提供了兩個字,恐懼!
大腦也告訴了他正確的解決方法,逃避!
“噠,噠,噠…”那聲音已近在咫尺,就在附近!
白墨嚇的眼淚已經出來了,他看到一個更濃的黑影融在了他眼前,離電梯門口只有八九米。
忽然腳步聲戛然而止,那人又轉了個方向,讓人根本摸不清他的行走軌跡。
他漸漸遠離了白墨,白墨立刻松下一大口氣,放下手,發現自己手心全是汗,心還在撲通撲通的亂跳。
“爺爺,你孫子給你來電話啦!爺爺,你孫子給你來電話了…”就在這時,白墨手上沒信號的的手機不知為什麽突然爆發出一陣極其響亮的鈴聲,洪亮的鈴聲立刻回蕩在整個地下室。
手機屏幕還爆發出一陣極刺眼的亮光,白墨被這突如其來的鈴聲嚇得失了魂, 丟了魄,大腦被重拳擊了一下空白一片,全身一片酥麻。
但他能清楚地察覺到那已經遠離他的皮鞋聲,也立刻轉向直奔這兒而來,並且響聲越發的頻繁,他在奔跑!他過來了!
說是遲,那是快,白墨立刻回過神,見已經暴露了,當機立斷,扔下手機奪門而出!
但那皮鞋聲速度極快,他也已經到了電梯門口,白墨跑出去時與它的肩來了個粒子相撞。
白墨的肩膀像是被鋼鐵撞了一般,疼叫一聲,腳下踉蹌一步,又立刻恢復正常。
接著他啥也不顧了,只顧狂奔!因為他知道,只要停下,剩下的就是危險。
借著手機發出的微光,眼角瞥到了那穿皮鞋的人,不禁心頭一顫,倒吸一口氣,全身的冷汗已經凝成了河,那哪是人呀?根本就是一個怪物!
那種已經爛透的死人臉,白墨見過很多次,但他們都是死人,白墨懷著敬意,但如果一個會動的人頂著一張爛成稀碎的臉像狗一樣,手腳並用四足像狗一樣奔向你,你他娘是跑還是留在那裡和他聊天?
“哐當!”那怪物似乎傻不拉幾的,速度極快,可能刹不住車,它就直直的衝向放在電梯裡手機,然後徑直撞到了金屬門上,肉體和金屬發出震耳欲聾的碰撞聲,震的耳朵有些發聵。
手機鈴聲響了幾聲,就斷了,屏幕上多了一條紅色的未接電話。
“陳醫生”
這的電梯上的監控也亮起了紅燈,那怪物望了望,像是得到了什麽指令,接著立刻奔向還在黑夜中奔跑的白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