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9章 威嚇伊達
  隊列訓練是一直軍隊團隊性最終要的基礎，我國從戰國時代兵家走上標準化之後隊列軍卒就已經開始隊列訓練。

  而歐洲和日本戰場由於千百年來主要的戰鬥力來源是被稱為“侍”的武士階級，一場戰爭的勝利的靠的是大量精銳武士的個人勇武，低級的農兵、足輕往往承擔著背景板的角色。

  即便是來到戰國後期，足輕們排列組合的槍衾之術的出現，足輕才有了應對武士們個人勇武的手段，戰國足輕這才逐步走上了半職業化的路途。

  但是即便是已經有了隊列和槍衾的意思，在行軍的過程中，大名家卻不會對足輕作出過多的約束，甚至很多人都沒有想到這邊去，畢竟齊步走和正步走對於戰鬥來說沒有一點屁用。

  但是在這種時候，數千人跟著鼓聲的節奏，整齊劃一的邁著步伐確實會能讓伊達政宗這樣一個鄉下大名極為震撼。

  再回身向左右望去，此刻城內的士兵們都兩股戰戰，甚至已經有人“噗通”一聲直接坐在了地上。

  他伊達政宗也還算是見過世面的，畢竟兩次朝戰都被劃入秀家麾下作戰，雖然對豐春家內握有這麽一隻強軍感到訝異，但是依舊整理好了情緒帶著家臣下城迎接。

  秀家與其剛一見面就對著伊達政宗打趣道“陸奧守許久未見，怎麽這般心事重重阿？”

  也不知道伊達政宗是裝的還是真心發言，他作出一幅惶恐的模樣說道“得問殿下天兵將至，小臣就在這裡翹首以盼了，只是未曾想到小臣竟然會被殿下的精銳驍勇嚇到。”

  秀家可不會被伊達政宗三兩句話就騙到得意志滿，他又對著伊達政宗試探到：“哈哈哈~陸奧守何需懼哉，豐春精銳隻討逆賊，不征良臣。陸奧守你覺得你是逆賊嗎？”

  其實秀家這次的問話是一語雙關的，他在話語中沒有提及逆賊是指的誰，也沒有指良臣是誰的良臣，這良臣可以是對於豐臣家來說的，也可以對於秀家來說的。

  面對秀家挖的坑，伊達家的回答也非常睿智。只聽他表示道：“我伊達家得受右府殿下的大恩，自然要做這個良臣的。”

  伊達政宗提到了受秀家的【大恩】，在結合後面半句話似乎是再說自己是要做秀家的良臣。

  但是他伊達政宗是缺派【右府】這兩個字的人嗎？還是說這【右府】兩個字燙嘴說不出口？他為什麽不再後面半句話明確的表示自己要做秀家的良臣？

  伊達政宗的回答似是非是，好像在向秀家表達效忠的意思，但是在這大庭廣眾之下的回答，卻有讓人抓不出破綻。

  秀家哪裡不知道這隻老狐狸是在待價而沽，雖然他確實傾向於秀家，但是並不會像筒井定次那樣梭哈。

  面子上的話誰都會說，但是真正體現的是不是這個意思那可就另說了。

  伊達政宗的表現在秀家這邊只是堪堪及格，我可是花了大力氣才把你從出羽挪會的陸前，現在你連說句好聽的話哄我開心都不願意，著實讓秀家有些不開心了。

  但是因為現在還是在城外，人多口雜之下，秀家也沒有多說。

  只是表示“自己從關東而來，上次一次修整還是在福島城，著實有些累了，希望伊達政宗可以略盡地主之誼照顧好後面的這些軍勢。

  當然作為回報，就讓秀家在這座青葉城內設宴款待感謝伊達政宗一番。”

  要注意的是，秀家所說的並非讓伊達政宗做主人照顧自己，而是讓他照顧好後面的軍勢，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要讓伊達政宗掏錢掏糧。

  這是秀家臨時起意的決定，既然你伊達政宗不給我面子，那我秀家自然也要讓你出處血，不然你憑什麽覺得你這麽容易就從出羽回到陸奧來？
  對於戰國大名來說，知行才是最重要的，與之相對的錢糧都是身外之物。

  秀家讓其負責現在跟在後面的6萬軍勢、民夫的米糧消耗不了伊達家多少糧秣，但是卻可以足夠起到敲打的作用，讓他知道秀家的態度。

  而另外一句話秀家表示將會由自己在青葉城設宴款待伊達政宗也非常有意思。

  因為青葉城本是伊達家臣的城池，被秀家征用擴建作為兵站，其法理依據並沒有發生變化啊！
  那麽伊達政宗才應該是這裡的主人，哪裡有讓客人設宴款待主人的道理？
  其實伊達政宗在聽聞秀家今日即將抵達的消息之後，早已命人在後面忙活起酒菜起來，根本不需要秀家這邊出力多少。

  秀家這話裡的意思，還是在主客的坐席上作出變動。原本作為主人的伊達政宗應該居中而坐，招待眾大名，而現在這個位置變成了秀家。

  秀家這麽安排的原因當然單純只是為了一個虛名的位置，他是再向伊達政宗暗示索要青葉城的控制權。

  只要伊達政宗點頭答應，青葉城內原本的伊達家軍卒將會被秀家以駐防的名義全部清出去，改由秀家自己這邊的軍隊駐守。

  只是這一層伊達政宗或許沒有想到，或許是以為秀家被自己糊弄過去了，隨即便說了一聲“卻之不恭”便引著秀家入內。

  秀家樂於結束這個話題，快些進城還有原因，畢竟最強面的禦本番眾本來就是駐守豐春城的精銳，又肩負著豐春家儀仗的重任，行軍步調一致受訓多年。

  跟在後面的第三常備可是最近幾個月才開始訓練的，也只能看看做到罷了，後面跟著的數萬軍勢可都沒有經過這方面的訓練，走起路來參差不齊，毫無威武雄壯的感覺。

  秀家專門把本陣兩番派到最前面是為了給伊達政宗下馬威嚇唬他的，若是讓他看到了後面的虛實招數可就不靈了。

  我了不至於露餡，秀家也樂於在後面軍隊抵達之前拉著伊達政宗的小手入城。

  既然是秀家的做主人，這個坐席的安排就很有講究了，作為當地人的伊達政宗被秀家安排在了首位，之後是池田輝政、井伊忠政等大名，最後才是大名未至，改派家老領兵的人。

  宴席剛一落座，伊達政宗就像秀家拋出了那個至關重要的問題“早有聽聞吉備武士名譽天下，今日終於得所見，確實精銳拔群。

  這樣一隻軍勢哪怕只是在蝦夷亂賊面前列陣就足以威嚇住他們了啊。只是不知道殿下麾下還有多少這樣的吉備武士呢？”

  這個問題之前佐竹義宣和郡山家家老本多重富（前家老本多重次兄長，重次在1596年病逝之後遞補家老）、相馬義胤等人也問過秀家。

  秀家對相馬義胤、岩城利隆等小大名秀家統一回答道“關東精銳十萬具是如此。”

  對於佐竹義宣和本多重富回應“麾下常備萬余眾具是如此，又有佐軍3萬眾可行其半。”

  但是面對伊達政宗的詢問，秀家卻有些曖昧的表示“豐春麾下只有這3000人馬，為了打一個蝦夷，秀家已經將底子都拿出來了。”

  伊達政宗和佐竹義宣等人不一樣，這人雖然號稱陸奧之龍，實際上聰明的和狐狸一樣。你騙他可以，但是你得跟著他反著思路來。

  你若像前面一樣和他說我豐春家麾下10萬軍都是這樣的，伊達政宗肯定以為秀家在吹牛。

  其實岩城利隆他們也知道秀家在吹牛，但是心中對於秀家的懼怕是不減的。你秀家哪怕沒有10萬眾，5萬人也差不多吧！
  至於佐竹義宣和本多重富，秀家報出的數字和他們預估的差不多，萬余眾也就頂天了。至於秀家提到的佐軍則紛紛被忽略。

  但是你和伊達政宗這個滿肚子壞心思的人說自己只有這麽點，摳摳搜搜的地主家也沒有余糧，他反而會去懷疑你秀家對其隱瞞。

  畢竟誰會把真正的精銳一股腦打包都送到這地方來？

  雖然秀家和伊達政宗透露的才是實話，但是伊達政宗不知道啊，他心中默算了一下很快自行得出了豐春家精銳1~2萬眾，佐軍3~5萬眾的答案。

  宴席剛剛進入高潮，秀家的當頭棒喝就打在了伊達政宗的頭上。

  一名武士小步走到伊達政宗身後片倉景綱的身後耳語了幾句，片倉景綱臉色微變，再招呼武士下去之後主動湊到伊達政宗耳邊匯報。

  至於他們說的是什麽內容秀家自然是知道的，必然是戶川達安等人領人接管城防，並想要清退伊達家武士的事兒，城內的武士不敢忤逆秀家的命令，但是又害怕伊達政宗怪罪，這才派人上來匯報。

  果不其然，片刻之後戶川達安隨即入殿，當著眾人的面向秀家回報道“啟稟右府殿下，諸軍夜宿的屋敷、營壘都已安排妥當，隨軍轉運的3萬石軍糧也以送入府庫。

  在下鬥膽請命安排一番軍士留守青葉城看守糧秣和軍備。”

  問題是秀家借戶川達安口向伊達政宗提的，在戶川達安問出口之後，果斷出聲對著自己的家臣呵斥道“放肆，這裡是伊達家的領地，你想要在伊達家領內駐兵守備糧食，難道你覺得陸奧守看不住你那幾石糧食嗎？

  你分明是在侮辱陸奧守！”

  呵斥歸呵斥，呵斥完之後秀家還是看向伊達政宗問道“在下不才，此次受秀利殿下指派領軍十萬北伐蝦夷，軍糧物資事關十萬軍民生死，事關北伐事業成敗確實是重中之重。

  但是青葉畢竟是伊達家的城池，您看這件事應該怎麽處理？”

  秀家將包袱又丟給了伊達政宗，伊達政宗就算再傻也知道了秀家的意思，果斷表示道“既然是事關十萬軍民的糧食用度，殿下留有重兵把手也是情理之中的，只是苦了殿下麾下的將士了。”

  其實秀家一路過來，在宇都宮、郡山、福島都留了一個番的預備士兵，他們半兵半民，主要就承擔守備糧庫和運輸軍糧、物資的任務。

  只是這一次秀家留在青葉城的並不是這些雜牌兵，而是實打實的一個守備軍團。

  名義上是負責看守青葉城的糧食，以及平時負責將這裡的糧食運到下一個兵站去。

  但是在必要的時候這1500人可以成為秀家塞在伊達家內部的楔子，起到居中爆破的作用。所以負責統禦這番1500人的也是秀家極為信任的馬場實職。

  伊達政宗退了一步，秀家就得賣伊達政宗一個面子。

  他當即表示道“此次征伐東北地區兵役頗重，東北本就農業不興卻要承擔如此沉重的負擔，這一路走來我已看到了沿途的蕭條。我願書信請送大阪，請求五大佬準許減輕東北此次軍役為每萬石300人，不如就由伊達家開始吧。”

  別忘了秀家此次北上的時間可是在冬天，就東北那個環境冬天哪裡有不蕭瑟的情況，秀家不過是借題發揮好施恩於東北大名罷了。

  至於這個面子自然是要讓伊達政宗來借，讓東北大名覺得是伊達政宗替他們向秀家爭取來的。

  “兵役雖然減輕，但是蝦夷人可不是那麽好相與的，我希望諸位解散的是夫力，而動員的士兵盡可能不要減少。”

  其實就是秀家在郡山時候的提議變了一下，那個時候秀家表示民夫那一半軍役帳可以分兩次交替動員，現在秀家直接省下了那一半罷了。

  畢竟此次征伐蝦夷，真的用不到10萬人，有4萬戰兵就已經足夠橫掃，人數多了反而會拖累秀家這邊的後勤。

  別看這次北伐各大名各自承擔軍役帳極其附屬的兵糧、軍備，東北大名能有幾個錢啊。

  讓他們承擔一年也就罷了，如果真的按照秀家的計劃要在蝦夷耗上幾年，東北大名個頂個的得跳起來，為了安撫大名們的情緒，最後負責後勤的還得是秀家來承擔大頭。

  “此事在下醒的”伊達政宗笑著回應道“我早已準備好精銳3000眾，另有夫役3000人負責軍備、軍糧轉運。殿下能為百姓求情，我在這裡待他們謝過殿下了。”

  要知道之前秀貞在北上的時候是拉走過伊達政宗一波人的，就在這種情況下，伊達政宗還能動員出6000人來，足以看出他真的很重視這次北伐。

  “哦？陸奧守這是打算在蝦夷打下大大的功勳啊以報豐臣家的恩義啊！看來這戰後軍忠狀上的一番功，殿下是志在必得了！只是不知道殿下會不會親去蝦夷呢？”

  “常聞殿下戰功名滿天下，先關白殿下都曾讚譽你為‘天下無雙’，能在殿下麾下征戰是我伊達政宗的幸事。”

  伊達家畢竟是20萬石的大名，敲打兩句也就罷了，現在還沒有到公開計劃要求其站隊的時候，秀家將話題重新牽扯回宴席，大名們好一頓歡愉之後各自散場。

  但是可以預見的是，與看戲大名不同的是，伊達政宗在離開之後的表情一定會非常吩咐。

  他在被秀吉打壓多次之後雖表現出來的低調都是裝的，本性總歸是難易的。但是今日秀家給他上了好幾次眼藥，他又哪裡是一個會忍氣吞聲的人？

  歷史上的伊達政宗是感受到了自己和德川家康的差距，這才伏低做小。在關原決戰之前，德川家康曾寫給伊達政宗5封信件，拜托他牽扯住上杉景勝，言辭用句一封比一封懇切，誰求誰辦事還不知道呢？

  現如今秀家勢力確實最大，但是在大阪那邊還有兩方勢力存在。這次秀家被迫親自北伐，在很多大名眼中是被排擠出政治核心的表現。

  伊達政宗既然在秀家這邊得不到爽快，他自然就會加快與大阪那邊另外兩家的聯系。

  這不是，德川家的少主子就在軍中，作為德川家康的兒子，自然不可能讓他去送死，秀忠那邊也派出了得力大將菅沼定利及鳥居元忠隨軍。

  人家現在就在仙台，這不就成功搭上線了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