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義莊徹底清淨了。
這回是真清淨,一具屍體都沒有了,朱平直接給一乾夥計放了假,就留他自己盯著。
昨晚一番打鬥,義莊可謂是損失慘重,塌了三間房子,青石磚成了青石塊,朱平今早站在院子裡呆立了許久,直嘬牙花子。
到了下午,修葺的工人來了,朱平搬了把椅子坐在門口,一邊監工,一邊瞅著過往的路人,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
與義莊隔了一條巷子的宅子裡,徐牧正接見著一位意外的訪客,縣令王遊。
王遊一身便服拜訪,隻說了些客道話,除此之外他還替項逢尤帶了句話給徐牧,說是若有朝一日徐牧想通了,他項逢尤在天羅司恭候徐牧大駕。
從王遊對自己的態度就可看出,他一定從項逢尤口中知曉了自己的事,徐牧只求王遊能為自己保守秘密,後者欣然答應,隻說了一個懇求,‘若是哪一天臨川有難,還請徐牧出手相助。’
徐牧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見此,王遊面露微笑,拱手告辭。
王遊走後沒多久,一身黑袍的蕭萋萋來了。
如今兩人成了‘同事’,徐牧對她也自然客氣許多,笑臉將蕭萋萋請進了屋子。
蕭萋萋第一句話便說起了吳實有,這老家夥直接被關入牢獄,等候他的,將是一連串的酷刑,而且永世不得輪回,直至有一天他的靈魂再也承受不住酷刑而魂飛魄散,這就是他最後的結局。
聽到這兒,徐牧忍不住鼓起掌來,嘴裡隻叫好。
蕭萋萋又說起了第二件事,徐牧身為引魂使擅自在人間出手,按冥都城律法,是需要問罪的,但念在他是初犯,且城主已下達了斬殺吳實有的命令,便恕徐牧無罪,下不為例。
引魂使不得在人間出手,這事兒蕭萋萋曾經與徐牧說過,當時徐牧就說,當個引魂使這麽憋屈,還不如不當。
但最後,徐牧還是被那增壽百年的福利,給誘惑住了。
蕭萋萋這一次抓捏人心,直中要害。
聞言,徐牧撇著嘴,憤懣不已,罵了句狗屁規矩。
這一次,蕭萋萋沒有動怒,沉默了下,低聲說道:“你先等他打你一下,你再還手不就沒事了?”
冥都城律法中有這麽一條,若是引魂使遭到攻擊,可出手反擊。
意思就是,我不能先出手,但是你打我了,我再出手,那叫正當防衛。
徐牧將嘴噘成一個圓形,瞪大了眼看著蕭萋萋,末了伸出一個大拇指來!
蕭萋萋神色赧然,說了句‘別說是我告訴你的’,然後召出青銅門落荒而逃。
向來給人感覺冷冷清清的女子,突然多了一絲煙火氣,這讓徐牧不禁覺得有些好笑,接觸久了,便發現蕭萋萋不像她表現出的那樣拒人於千裡之外,還是蠻有意思的。
徐牧笑著搖了搖頭,再一看天,已是臨近傍晚,他鎖好門,去吃了些東西,這才前往義莊盯夜。
他與郭昂相繼到了義莊,換走了支棱了一天的朱平。
因這義莊內沒有一具屍體在,便用不著始終有人看著,徐牧二人從裡面上了門栓,便直接回屋子裡躺著了。
但之前說了,昨晚一戰,毀了三間屋子,其中兩間是供夥計休息的屋子,所以今晚徐牧和郭昂兩人只能住一起了。
夜深人靜,月明星稀。
兩人躺在一張床上,聊著閑天,耳邊總有‘嗡嗡’聲傳來。
郭昂使勁拍了下自己的臉,
抱怨道:“今晚咱倆是捅了蚊子窩了嘛?” 徐牧十指交叉,置於腦後,翹著二郎腿,笑眯眯道:“怎麽沒咬我呢?”
郭昂白了眼他,沒好氣道:“蚊子也不傻,我介肉白白嫩嫩的,肯定來找我了。”
徐牧嗤笑一聲。
過了會兒,郭昂坐起身來,憤憤道:“沒法睡了,我去院子裡待會兒。”
聞言,徐牧趕忙說道:“別啊,你一走了,蚊子不就找我來了麽?”
郭昂瞪著他,氣呼呼道:“你自己聽聽,介話奪筍!”
徐牧哈哈大笑。
末了呢,郭昂還是起床去院子裡了,沒辦法,蚊子太多了,吵得人心煩。
而徐牧則優哉遊哉的躺在床上,跟沒事人一樣,只因他悄悄運起了魂力,蚊子靠近他,輕者被彈飛,重者當場身死。
成為引魂使後,他從修靈力轉成了修魂力,所以這吐納術便不能再練了,這讓徐牧還一時難以適應。
這兩日徐牧都在修煉陸離傳給他的鑄魂訣,與吐納術大同小異,無非是一個修靈力,一個修魂力。
當日吸收了吳實有大半魂力,如今魂海的面積較之前幾日,變大了不少。徐牧突破到養魂境,只需要一個契機而已。
忽然,
懸於魂海之上的印章快速旋轉,發出忽明忽暗的熒光。
徐牧猛然起身,看向東面。
那裡有亡魂!
一處幽暗的巷子裡,蜷縮著一個破衣爛衫的少女,緊咬著嘴唇,口中發出嗚咽聲。
徐牧一身黑袍,來到少女前面,低頭看去,不禁皺緊了眉頭,這少女露在外面的皮膚, 青一塊紫一塊,顯然是遭受過毒打。
徐牧不知道這少女生前經歷過什麽,微歎口氣,蹲在對方的面前,輕聲道:“我送你去冥都城,你以後不用在受苦了。”
少女抬起頭,露出一副清秀且帶有稚嫩的面龐,目光無助的盯著徐牧,不停地抽泣。
徐牧攤開手掌,本命印章懸在上方,釋放出溫潤的白光。
印章蓋在了少女的額頭上,留下一個朱紅色的‘徐’字,少女的身體泛起陣陣白光,不一會兒的功夫,便消失在了視線中。
印章重新回到魂海上空,徐牧站起身來,一扭頭髮現蕭萋萋站在不遠處,正雙手抱肩注視著自己。
“第一次引魂,感覺如何?”
徐牧所答非所問,淡淡道:“我有好幾次都想問問她到底是怎麽死的,可我還是忍住了。”
蕭萋萋讚賞道:“你做的很對。當了引魂使,你以後就會見到許許多多的亡魂,枉死的、被冤殺的,比比皆是,你若是都想替他們打抱不平,這一天天也就別乾別的了。”
見徐牧沒說話,蕭萋萋繼續說道:“那些作惡之人,死後定會得到應有的懲罰。”
徐牧‘嗯’了一聲,忽然笑問道:“你這是來監督我乾活呢?”
蕭萋萋想起陸離對自己說的話,心中一沉,默然。
見此,徐牧愕然道:“真被我說中啦?”
蕭萋萋語氣平靜道:“你第一次引魂,我有些不放心。”
徐牧笑道:“放心,我這人對工作還是很認真負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