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堡,納蘭姝閨房。
當南宮婉把納蘭姝熊抱回閨房並親自檢查一番是否受傷,結果發現納蘭姝雖然被那金兀術老者的氣功反彈,被反震撞在牆上暈過去之外,並無大礙,只是那狗爬入雪的姿勢讓人忍俊不禁,她吩咐納蘭姝屋間的幾位婢女好生服侍,心裡惦念著納蘭若,便急匆匆穿過幾進院落來到納蘭若居住的西廂房。
時值中午,南宮婉進的納蘭若房間來,只見客廳桌上放著幾樣精致菜肴、湯水,杯、碗筷未動,地啞尊者也正盤襟落坐在“諸葛孔明”輪車後閉目調息養神,而車上並無納蘭若身影。
南宮婉一看頓時心急,正待問地啞尊者,卻又撇頭看了床榻上床紗簾帳遮掩,那“鳴鳳軒轅沉香”球裡嫋嫋絲煙不斷,心裡也漸踏實下來,快步跑到床榻前,聽到裡面納蘭若輕緩、抑揚的微微鼾聲,南宮婉絕美的臉頰上莞爾一笑,懸著的心也隨著放下。
她怕驚醒納蘭若,便輕手輕腳的做到客廳桌上。或許是真餓了,南宮婉只聽腹間“咕嚕”,而眼前菜肴香氣撲鼻,便索性把袖子一抹提肩,右腳踩在凳子上,抓起一隻肥雞,扯下雞腿大口朵頤起來,還時不時把玉質淨瓶裡的酒往嘴裡灌幾口,完全沒有一點女兒矜持。
酒足飯飽,南宮婉卻是腦子裡飛快的想著這兩天來的事,總感覺哪裡不對勁,可是她卻又說不出來到底是哪裡不對勁,越想越亂、越煩,索性兩隻手托著雙腮趴在桌子上出神,竟不知不覺困意襲來,漸漸睡了過去。
而那地啞尊者就像一尊泥塑,隻閉目調息,也不理會南宮婉。
也不知過了多久時分,床榻上的薄紗被掀開,虛弱的納蘭若趴在床沿道:
“水……水!”
“神靈保佑,若姐姐,你可算是醒了!”
南宮婉一聲驚喜,尖叫著從桌子上跳了起來,跑過去攙扶起納蘭若,那打坐養息的地啞尊者卻嚇了一跳!
“水?哦,看我笨的,嘻嘻!”
南宮婉取來被褥讓納蘭若靠在上面,自己去桌上倒了杯溫水拿來給納蘭若喝。
“好姐姐,你這一覺睡得可是真沉,我還沒合眼呢!”南宮婉嗔笑道。
地啞尊者也站起來,用手朝納蘭若在耳邊比劃作了個睡覺的姿勢,又指了指外邊暗下的天色。
納蘭若這才恍然,自己竟詫異自己睡了一天。
“婉妹,快扶我起來!我有急事要找大伯說!”
“有甚急事哩!世伯父剛剛才走呢!”
南宮婉簡單給納蘭若解釋了一下納蘭傲探望過,因秦夫人關心著納蘭姝他又走了。
納蘭群在南宮婉的攙扶下坐進諸葛孔明輪車裡,搖了兩下輪卻沒能動一下,地啞尊者見狀搖搖頭,走上前來,示意納蘭若哪裡去?
“師叔,我想去找我父親,他、他…您老請看!”
納蘭若不由一陣啜泣,從懷內取出那張血書遞給地啞尊者。
那地啞尊者見納蘭若眼窩眼淚湧出,突然一臉傷悲,不知所以,急的想安慰她卻又說不出一句話,見她又遞過來一封褶皺的暗黑色信封,趕緊打開來看。
這一看不打緊,只見地啞尊者臉上湧上痛苦之色,一臉不置可否,連連搖頭。
南宮婉看得清楚,那地啞尊者看到那信後突然額頭青筋暴起,灰白虛發像炸了起來的獅髯,拿著信的雙手關節咯吱作響,南宮婉在旁,隻感覺一陣洶洶罡氣欲從地啞尊者身上噴薄而出!
納蘭若正低頭傷心,
未曾見地啞尊者此時的情緒,房間裡氣氛一下子又凝重嚴肅起來。 “姐姐莫要傷心,好不容易看到你睡這麽久起來,我心裡都巴不得替你高興來呢,你這一醒,又帶大家傷感起來,真真你是我的冤家!”南宮婉想緩解下氣氛,笑著埋怨納蘭若!
地啞尊者見南宮婉如此說,勉強的擠出笑容,朝著納蘭若點頭,順勢也從自己懷裡把那張黑色面具拿出來給納蘭若看,用手勢比劃著緣由。
納蘭若迷惑不解,南宮婉隻得苦笑著解釋道:“昨晚三更時分有黑衣人進你房間,地啞尊者發現後追了過去,這黑色面具是地啞尊者從那黑衣人身上得來的!”
納蘭若淒美的臉上又一驚,“莫非醫書丟失與那黑衣人有關?”
南宮婉點點頭。
“地啞師叔追那黑衣人也受了內傷呢,若姐姐你這昏睡一天,當然不知道大家為你多著急!”
納蘭若用手指笑著戳了下蹲在輪車旁南宮婉的額頭,
“謝謝婉妹!”
繼而轉過頭對著地啞尊者感激一笑,那地啞好似靦腆的小孩,憨態可掬的漲紅了臉!
此時天色漸晚,納蘭若也沒剛才那種焦慮不安,這次來納蘭堡也是為探尋父親下落而來,而大伯父卻似換了個人對她父親的事不冷不熱,而哪知神秘血書突兀出現、父親恐亦遭不測,那醫書又是父親遠赴西域時親手交給自己讓為之妥善保管的,來納蘭堡第一晚便遺失,而那神秘黑衣人是誰?為什麽要搶走父親留給她的珍貴之物?
一切猶如霧裡看花,納蘭若又毫無頭緒,說到底是自己這副軀體的累贅,年紀輕輕卻是終年坐在輪椅車內的軀殼而已,不由得內心一陣酸楚。
南宮婉是絕頂聰慧女子,她和納蘭若在靜塵師太身邊修習五年,親如姐妹。雖說她是納蘭世家二家主的女兒,可是哪又怎樣?江湖世態炎涼,半身不遂殘疾的一個人,即使世伯父再疼愛有加,也不過人眼中的累贅而已。
南宮婉深知自己的若姐姐內心自卑的原因,她不怕自己是個殘疾,而是她空有一身醫術卻感慨不能用來救治黎民惡疾病痛!
“家父緊急派我來納蘭堡送書信,與姐姐幸得在此相遇!本還有一封書信要寄往揚州上官世家,因姐姐有恙,如今又突遭如此變故,小妹一時也不忍暫說別離,明日我欲前往,待書信送到,我即刻來陪姐姐一同去尋找世伯父的下落!”
南宮婉說完,眼圈一陣潮紅,扭過頭去。
此次南宮瞻派她親自去幽州慕容、青州納蘭、揚州上官三大世家,目的想聯合三大世家勢力幫忙尋找他妹夫麒麟閣閣主皇甫麟和為少主人皇甫聖華治那怪病。
南宮婉原本打算把信送給納蘭世家後就立即南下揚州,一來為送信;二來是她的外公上官政在下個月上元節過八十大壽,南宮瞻夫人上官飛燕讓自己的寶貝女兒先前去打前站。姑姑和外公的事都是大事,她不敢耽擱,先來納蘭世家找世伯先前去為皇甫聖華治病,然後自己南下揚州,等壽誕結束再沿運河北上去幽州慕容世家。
“婉妹不必糾結,我有地啞師叔以護周全,無礙。”
納蘭若笑著道。
“如今我父親生死未卜,這一封血書或許他人偽造也未可知,正好我學醫的,明日我就拜別大伯,前往王屋,看能否盡綿薄之力。一來正好途徑西北方向,二來順道查探我父蹤跡,也好使我心安。婉妹隻管放心前去江南!”
南宮婉心裡不舍,畢竟和納蘭若在此短暫偶遇卻又要別離,納蘭若也患有奇異病症,幸而靜塵師太讓地啞尊者在側護她周全,見納蘭若如此說,便朝著地啞作手勢大意好生照看她姐姐!
地啞尊者雖是虛發花白的老者,除了不能聲張言語,倒也古怪頑皮,有時沉默寡言如泥塑木訥,有時卻是暴躁易怒,有時卻是憨態可掬傻笑,此刻見南宮婉囑托他照顧好納蘭若,嘴裡“吭哧吭哧”忙著點頭,意思放心有他呢!
隆冬的天色黑的早,納蘭堡也是銀裝素裹。此時外邊院落響起了一連串歡快女聲,納蘭若和南宮婉聽得是納蘭姝和幾名服侍丫鬟來了,便停了壓抑沉悶的話題,南宮婉起身去開房門迎接納蘭姝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