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是黃昏,荒涼、寂寞的甘涼道上傳來一陣陣急促的馬蹄、駝鈴聲。只見一行商販模樣打扮的隊伍和十幾匹馬幫駝隊正迎著漫天的黃沙艱難趕路。周遭是溝壑林立的黃砂石谷,凌厲的寒風裹挾著沙子在谷間飛舞,“嗚嗚”的聲音給人些許壓抑。
“吳伯,讓眾人注意戒備,這裡是什鬼隘,以防遭不測。”說話的是納蘭澄,約四十多年紀:一身勁裝灰麻布衣,古銅色略顯黝黑的臉上,幾道皺紋整齊的排列開,下頜上濃密的胡須貌似好幾日未曾修整過,頭頂戴一竹製鬥笠,左肩上搭著遊方郎中的灰布褡褳。
“諾,家主!”應聲的是位胡須皆白的老者,只見他疾步往後邊隊伍而去。
納蘭澄此時心裡有一絲不好的預感,這兩天他總感覺自己正在被一雙隱秘的眼睛盯著。他不由得再次抬起頭看向黃色的天空,極力回想這兩天途中異樣情景。
從呼邪城出發開始,那兩隻通身黝黑烏亮的禿鷲就一直盤旋在隊伍上空。起初他並未在意,直到晌午隊伍修整吃飯時,駝隊的一名阿七夥計突感呼吸困難,全身時冷時熱,那刻正好去巡視沿途情況正好遇上,憑借納蘭澄多年行醫江湖經驗,他立即察覺到阿七突病異樣絕非尋常,才猛然注意到那兩隻盤旋於空的通身烏黑發亮的金雕。他常年來往西域之地,以販買中原地區未有之名貴藥材,也從未遇見過渾身烏黑發亮的金雕出現,此刻猛然想起當地傳說:西域之地已經有三百年未曾出現過“西域金雕”蹤影,但凡有“西域金雕”出現世間必定蒼靈塗炭,世無寧日。
“難道是?”納蘭澄不敢多想,隻當自己碰巧見到而已。
少許,“吳伯”老者又疾步至納蘭澄身邊,貼耳低語了幾句,臉色極為凝重。
納蘭澄瞬時眼眉一蹙,古銅色的臉上肌肉顫了一下。“讓賴大速集合隨從護衛,保護駝隊”納蘭澄低聲給“吳伯”老者幾句便快步往隊伍後邊敢去,“吳伯”老者會意,從馬鞍上取下一輪銅缽隨後用右手食指勾握含嘴角盡力一吹“呦,呦呦…呦!”,在什鬼隘裡激蕩開來!瞬時,整個馬隊和駝隊躁動起來,只見十幾位夥夫模樣的漢子一身勁裝束衣,從馬車架、駝背麻袋下抽出明晃晃的樸刀,分成左右兩列成防守狀守在周圍。
納蘭澄來到駝隊時,只見前面空地圍了一圈人,領隊的范老頭驚恐的跑上前來。
“家主,您快看阿七,嚇煞人的很!”
“慌什麽,速讓夥計退後兩丈之地,切勿圍觀”眾人遵納蘭澄命令紛紛後退至開闊地帶。納蘭澄目力極好,他來時老遠從人群間看到蜷躺在地渾身哆嗦的夥計,痛苦異常,待他走近一看時隨即左手拿出汗襟捂住臉鼻並大呼道“大家速用衣襟之類遮住鼻臉,小心毒瘴!”
納蘭澄行醫江湖數十載,各種情形也遇見過,卻從未見過如此駭人之景:
只見地上蜷縮躺著的那名阿七的夥計用手正拚命的撕扯、抓撓自己的頭、臉、胸膛,掙扎、翻滾,額龐青筋暴漲,瞳孔緊縮上翻,眼角滴血;嘴吸合之間湧出粘稠暗紅的液體;脖頸全是豌豆大的潰爛膿瘡,正殷殷溢出和嘴裡一樣顏色的物質,想必那衣服下面也如脖頸一樣,暗紅潮濕的的液體把灰麻布衣染透,地上顯出一具人形痕跡。見到納蘭澄時那阿七攢足全身力氣似拱其腰,雙手十指僵硬抓向空中,指節一陣“吱嘎”作響,似乎在向他訴說“救救我”可卻連一句也說不出來,
痛苦中帶著無辜的不甘,動了兩下又直挺挺落在地上。 納蘭澄知道那阿七活不成了,深提一口氣屏息然後一個將步上前迅速用右手食、中指在其胸膛點了兩下,那阿七喉嚨關節便躥了兩躥便再也不動了。眾人見狀,驚恐更甚,短短幾個時辰同伴突遭如此變故任誰也不敢相信。
此時“吳伯”老者正帶著三五漢子趕來,看到眼前情景也是深吸一口涼氣。納蘭澄向後揮手讓他們止步,自己從身上取出一排包裹精致的布扎,取出一支一寸略長的銀針,掩住鼻,俯身正欲插將進去,突然一陣空氣壓迫之感襲來,卻突然發現手中的銀針瞬間斷裂三節掉落在黃沙石礫之間,地上一尺見外斜斜插進一枚極薄“蛇形”的飛鏢,通身黝黑烏亮!
“誰!?”納蘭澄迅速旋身,暗中一提護身罡氣,運力目視,除了什鬼隘在漫天滾滾黃沙中若隱若現外,夥計和駝隊依舊靜靜的在風沙下駐立著,其他並未見有異樣。而剛才他突的一喊,把身邊周遭的人卻嚇了一跳,連“吳伯”老者都被他一喊怔了一下。
納蘭澄心中頓時駭然。雖說他行醫走方江湖多年,也經歷過各種盜強劫殺,其中也不乏極厲害角色,每次化險為夷不僅憑他納蘭世家在江湖中聲望地位頗高,也還憑他的一身內家功夫了得,他的“天罡”內家功夫在江湖各大門派裡也算上的台面。雖說天色漸暗,風沙呼嘯之勢依舊,但要在眾目睽睽之下以悄無聲息的方式擊中手中銀針、更甚的是發絲般細的銀針,且被擊斷成整齊的三截,自己隻感覺空氣壓迫之感且毫無察覺那枚通身烏黑發亮的“蛇形”飛鏢影子!這種震撼的驚駭感帶來的是一種赤裸裸的恥辱!納蘭澄並不妄自菲薄,自己“天罡功”以內功見長,對如此暗器突襲卻絲毫未察覺,並不是說他大意疏忽,事實上他真的隻感覺到耳膜因空氣壓縮瞬間的那種壓迫感才發覺自己手中的銀針碎了!
力發於“蛇形”飛鏢之內,再瞬間精確的釋放使其均勻一分為三,這是以力禦氣,氣隨力使,聚於其內,發乎其外,內功綿柔似水卻比金堅;發絲般極細銀針一般之人在一米之外也會難辨形狀,何況在未知距離外又是漫天黃沙之色下用極薄飛鏢精確擊中,這就需要超乎尋常的視力。納蘭澄站的駝隊范圍大概是十丈之余,兩邊溝谷土坡延緩並無大的藏身之處,除過前面的什鬼隘出口往東進河口就是關內方向,這是一片狹窄崎嶇較長道路,有甘涼道上“一線天”之稱。可那距納蘭澄的位置也大概有二三十丈之遙!
來著不善!!來人剛才要是下殺心自己已經和阿七躺一塊去鬼門關了!納蘭澄不解,看著地上烏黑發亮沒入黃沙之中的“蛇形”飛鏢,只見露出蛇頭部位的黃沙黑了一圈!
“飛鏢有劇毒!!!”納蘭澄一個激靈!
突遭變故的夥夫阿七猙獰恐怖死去,從晌午算起不過幾個時辰;自己本欲用銀針驗下死者體內是否為中毒所致卻不曾想遭“蛇形”飛鏢突襲,其實也說不上偷襲,只不過那枚來歷不明的飛鏢只是擊碎了他手中的銀針而已!
銀針,劇毒的飛鏢,阿七莫名其妙的死,致命飛鏢目標不是自己而是自己手中的銀針,納蘭澄內心突然湧上一絲冰涼之感。他掃視了一下周遭的人:“吳伯”的老者跟隨他二十多年了,馬幫和駝隊的眾人都是他這些年在各地販買藥材途中收留結識的逃荒落難之人,還有自己納蘭家十幾名忠勇親隨護衛。納蘭澄和他們早已經不分家主與衛士、仆役、夥夫的關系。他自己率性爽朗,為人正直剛烈,加上醫術精湛,有仁德之心,深的大家信任喜愛,這麽些年無論天南海北大家都不辭勞苦跟隨,實乃一家人關系!這次西域之行,一為販買中原未有之名貴藥材,另一原因他從沒對誰說,要不是昆侖之路上突發雪崩,他的願望說不定實現了!
納蘭澄再次看了看空中那雙通身烏黑發亮的金雕,再低頭看了看那地上慘死的阿七,他苦笑了一下,古銅色的臉上也沒之前拘促僵硬。他知道這次是凶多吉少,可惜也可憐了跟隨自己這麽多年的馬幫駝隊的眾人!
正如納蘭澄心中所預感情況一樣,此時前方谷隘處突然升騰起一團暗紅色煙霧,四周黃沙翻滾,兩柱遊龍般的旋風向這邊駝隊人群襲來!天空中那一雙通身烏黑發亮的金雕一聲刺耳的亢鳴聲響起,只見隱約一片片紫色的氤氳之氣緩緩落下,方向正好是納蘭澄所在的馬幫駝隊!
“該來的還是來了!”納蘭澄心裡低喃。
只見暗紅色煙霧裡突然顯出幾面黑壓壓的幡幢圍成一圈,若同一朵黑蓮正矗在什鬼隘東入河中入關方向的谷口,上面齊刷刷清一色著黑色長袍、鬥篷遮頭、臉上相間紅白色面具的人形,怔怔不動。幡幢正中一喇叭形的幡台上端坐著一似人非人模樣的人,全身上下身一襲墨色黑衣,密不透風,懷中抱著不知名的錐形梭棒。唯一和紅白色面具人不同的是他臉部、眼部如深邃的黑洞,一點光澤也沒有,看得眾人心頭一陣發麻!
那幡幢若幽靈透著一股魅惑,剛還在十幾丈之遙,一瞬似黑雲壓城迫在眉睫,一瞬又似縹緲雲煙遠遁漫漫黃色天際,眾人中突然有人似著了魔,站著怔怔不動,有兩三個夥計膝蓋也不由使喚撲通跪在了砂石礫間,挺著頭,眼神迷離,嘴裡念念有詞。
“招魂術!!”納蘭澄見狀,迅速從背間褡褳裡取出一瓶棕色的藥瓶,擰下蓋子瞬間一股清涼奇香撲鼻而來,“吳伯,這是“清心丸”快速讓眾人服下!”吳伯依遵吩咐,接過藥瓶,取出幾粒紅褐色藥丸先給那幾魔怔了的夥計率先服下,然後又給其他人一一服下。少許,那魔怔和跪地的夥計漸漸回歸意識,臉上淌了一層汗珠!
“嘖嘖!好一個慷慨大方的納蘭世家二家主!簡直暴殄天物啊!只可惜已經遲了!!”陰柔綿綿卻讓眾人耳骨膜一陣刺痛的男腔女調那從那幡幢台傳來,那烏黑發亮的幡幢也不知何時離駝隊不過十余丈距離,周身冒著暗紅色氤氳之氣,混合著漫天灰黃之色,好似蓬萊仙島上的日出之景。
納蘭澄聽得聲來,隨機摘下竹製鬥笠,左手托著懸在胸前,沉著亢聲問道“閣下不顯山露水卻深悉敝人及納蘭世家,那想必不避諱剛才夥計之死與飛鏢突襲之人是你吧?”
那幡幢台上之人依舊毫無波瀾,“你想興師問罪?還是故作鎮定?這個對你來說還有必要嗎?
“哈哈哈………!”納蘭澄突然一捋自己扎手的胡須後仰天大笑,“從呼邪城那刻開始,直到剛才我的夥計慘死,再到我手中銀針被擊碎,我猜想不錯的話,你是在阻止我去查驗什麽吧?”
“嗯好,好,真好!!不虧是納蘭澄!!心思還如診醫時縝密細膩,只可惜你枉作揣測,呼邪城的那件事你隻猜對了一半!你可知納蘭世家最寶貴之物!!?”
那幡幢台上之黑衣人此時語氣突的一變,尤其是問納蘭澄最後一句更是加重了語氣,陰陽腔立即成了沉悶重渾厚、宛若洪鍾的嗓音,眾人耳邊也一陣嗡嗡作響,有好幾匹駱駝頭馬匹拽著纖繩狂躁嘶鳴。納蘭澄看到那些夥夫耳洞正殷殷滲出絲血,心知那些夥夫此時耳膜定是破裂了,再看吳伯後邊的護衛也一樣情形。
黑衣人好深厚的內功!納蘭澄驚到,此人貌似深知自己及納蘭世家情形,而自己卻不知那幡幢上的神秘人的一星半點,真的是枉在江湖行走!對方直接點破呼邪城裡臥佛寺主持智覺慘死如眼前阿七這情形一事,居然輕描淡寫自己枉自揣度,最另他震驚的是他居然知道納蘭世家的那件不為外人道的至寶!簡直匪夷所思!
此人用極不易察覺的語調突揚蘊含內力刺穿了眾人耳膜,把最關鍵的信息隱匿再表達給納蘭澄,這是欲蓋彌彰,也是黑衣人不想讓更多人知道這件事,真可謂煞費苦心,早有預謀!當問到納蘭世家的至寶,納蘭澄如針刺顫抖了一下!
“你想幹什麽?!”納蘭澄問道。
“問的好,二家主!!”黑衣人語氣又變回了陰陽腔,“西域金雕的傳說你可能知道了吧?呼邪城臥佛寺那禿侶只是整個計劃中的一個試驗品而已,本與你這納蘭世家尊貴的二家主無甚乾系,但就因你突然出現在臥佛寺,那禿侶的神秘實驗被迫終止,那智覺冥頑不靈,還想撞鍾示警,那就只能讓他閉口了!”
“當時我正在大雄寶殿,只聽得智覺長老房間缽魚猛的一響,又瞬間戛然而止,我那時便覺不對勁。因臥佛寺處於塞外邊關上,常年只有智覺長老和一小沙彌在此布道化緣,每次來西域販藥我都會來此駐留一番,和智覺長老也算老相識。當我尋聲來到長老禪院,之間屋內燭台燈光也瞬的一滅,我上前叩門門閂緊鎖無人應答;在回廊處發覺那小沙彌也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我上前試他鼻息已然沒了生命跡象。”納蘭澄頓了頓又說到,“當時正好是五更天,如此變故容不得我多想,於是運力破門而入,打開火折一看,室內並無一人,只有那木魚禪桌上一股腥臭濕黏的乳白液體,在我挪開木魚時,那下面赫然畫著一個——“口”字。”
幡幢台那黑衣人並不理會納蘭澄,“那禿侶欲憑他“金剛罩”神功護體想抗衡於我,可怎敵得我這這綿柔無痕的“化骨大法”呢!”
納蘭澄心裡驚到,“化骨大法?怎麽可能,江湖已失傳近百年,相傳為古蜀之地天蠶教所創,此術極陰寒凌厲,殺人於無形且更恐怖之處便是形骸無存。因天蠶教為女教,欲修煉此邪術之法需要至陰處子之身,到了第八代教主烏托氏因私情叛教而致天蠶教敗落消亡,那“化骨大法”也石沉大海,難道臥佛寺那智覺長老死於此惡毒功法?”
“嘖嘖,納蘭二當家的這話多難聽,那禿侶之所以死那般快,皆出於你的突然出現,說白了你也是幫凶!我家教主的偉大計劃差點因你而泄露江湖,消屍滅跡又算得了什麽!那晚要不是天色漸明、呼邪城魚龍混雜,你想那時還能走掉嗎?不過因你的藥材隊出現,一個更完美合適的神秘實驗計劃便產生了!你不信?,那你再去查看一下你的夥計胸膛和後脖頸!”黑衣人那陰陽調讓納蘭澄越聽越惡心,他所說的神秘實驗難道就和地上這阿七之死一樣情況?
黑衣人話未落,納蘭澄就飛速拔腳奔向各夥計,誰曾想,諾大的駝隊此刻出奇的安靜,四周只聽到黃沙在寒風裡呼呼的咆哮,馬兒、駱駝神奇的都跪下了,眼也閉著;再看各眾人、護衛驚詫的望著自己,用手指著他們的耳朵和喉嚨,嘴裡“嗚哇嗚哇”不止!他們身體卻早已被控制,眼神迷離,動彈不得。
正如黑衣人說的,納蘭澄在眾人的後脖頸發現了一枚極烏黑的細針,一段連著透明的天蠶絲;胸膛上是一朵黑蓮形狀的圖案,有的色淺有的暗黑!他又轉身運力側翻開地上的那夥計,也在其後脖頸處發現了細針,解開滲著暗黑血液的衣服,那枚黑蓮足有碗口那麽大,胸膛好像被吸噬鏤空了的鑼篩,正冒著墨汁一般的液體,看的納蘭澄心潮一湧!
“不必驚訝!”黑衣人悶聲道,“想必你也注意到這些日你隊伍上空的金雕,那也是我放出來的。起初我並未在意你是誰,直到跟蹤你到隆興客棧才發覺你便是堂堂納蘭醫術世家的二家主,那就更不可能讓你離開這西域之地,你的藥材隊也就成了我繼續實施神秘實驗的最佳對象;更巧合的是,我接到我教教主之命欲前往中原追查納蘭世家一件至寶,真不巧你卻送上門來!真是冤家路窄!哈哈!”
他終於明白了臥佛寺智覺長老臨死前在木魚下面留下那個殘缺的“口”字涵義!他那時可能正忍受著黑衣之人施在其身的極黑細針和那黑蓮形的東西的折磨,以殘存內力擊捶木魚,瞬間釋力放大擊木魚之點,那木魚底座與桌面便留下了那“口”型的痕跡,他行醫江湖多年,也曾略有耳聞:傳說西域之地有個“拜月神教”,幾百年前興盛西域一帶,擅使“傀儡木偶”控制之術,曾也禍亂過中原武林,怎奈畢竟是異族教派,在當時中原各大門派合力群起而攻擊敗之下最終消失在江湖。
那個“口”只是一半之字,根據臥佛寺智覺長老之死和現在夥計情形來看,那極黑細針連著透明天蠶絲,應該是出自眼前那冒著紫紅氤氳之氣的幡幢上的人形,那應該是黑衣人操縱的“傀儡木偶”!而眾人胸口出現的“黑蓮”應該就是這黑衣人所說的神秘實驗計劃。
“噬血黑蓮!”納蘭澄驚呼道!傳說的阿修羅地獄之吻!!那個“口”便是“噬”字!!原來那智覺長老房內突然敲擊木魚之聲就是他留下的暗示之音!
納蘭澄曾聽聞江湖有一種讓人聞之喪膽的西域“血魔症”,因患者皆表現出共同症狀:胸口出現一朵黑色蓮花,所處部位漸大並出現細密針狀之孔,隨後肌膚裡面如同被千萬蟻蟲吸噬而呈縷空狀黑洞、呼吸困難、四肢痙攣、全身滲黑色血液,症狀突發之急、死時痛苦之慘烈,言語無所表達。傳聞西域瀚海黃沙之地的古樓蘭王國城中萬人朝夕之間離奇死亡失蹤,據說好像是這“血魔症”引起,當時西域各國無不談之色變,有的遷都移國,所謂滄海桑田,直至幾百年後再也沒有有關“樓蘭王國突然消亡於血魔”的傳說了。
“黑衣人所說的納蘭世家至寶莫非是那一本……!”納蘭澄心中咯噔一下,二十年前他曾在宮廷藥典秘檔中看見過有關“血魔症”記載,難道幾百年後有人復活了它?那黑衣人所說“偉大神秘計劃一部分”和納蘭世家又有什麽關系?
“哼!閣下究竟想要得到什麽!”納蘭澄定神追問道。
“嘖嘖,反應真夠遲鈍。二十年前與那場大火隨之消失的那件至寶據說就在你納蘭世家,我教教主想要得到它,這是全部計劃中成敗的關鍵一環”那幡幢上的黑衣人略帶譏諷嘲弄口氣說到,“你既已見識到這“噬血黑蓮”,那在你死之前能透露一下它的信息呢?反正我教遲早要得到它”黑衣人語氣又似換了一人,似一老者口氣蒼涼雄渾,震懾心魄;又似二十多少年乖戾無常!不容質疑也不容反駁!
“哈哈”納蘭澄大笑,“一個遮遮掩掩之徒,以如此手段荼毒無辜之人,還配得上詢問納蘭家至寶!原來醉翁之意不在酒,真真可笑至極!你不覺得你是癡人說夢嗎?”
“家主小心!”身後的吳伯突然衝出來擋在納蘭澄身前,慘哼一聲隨即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只見四條薄如蟬翼的天蠶絲連著三枚“蛇形”飛鏢直直插在吳伯老者左右肩胛鎖骨上,另兩枚已經擊穿了其膝蓋骨,吳伯老者瞬間疼得臉色辣白,豆大的汗珠直冒,須白的發稍慢慢滲出黑色,嘴唇也黑脹起來!
納蘭澄剛本已撤下全身護體罡氣,微閉眼目,做激將之語以便激怒黑衣人,並已做了速赴死之心。因為他從阿七和眾人身上發現那“噬血黑蓮”後,,黑衣人早已驅動那“傀儡木偶”在眾人頭頂密織了一張不透風的天蠶絲網。天蠶絲,細如發絲,堅韌鋒利無比,碰上即支離破碎,殺人於無形。就在那黑衣人施“招魂術”那一刻眾人就已經被那脖頸的極黑細針控制了,那針便是“蠱針”,自己的“清心丸”是除蠱毒良藥,但也只能控制心神,只可惜錯過了時機。所料不錯的話,天上那“西域金雕”釋放暗紅色煙霧就是“噬血黑蓮”,無味,隨空氣而入人之五髒六腑,就如那隱匿的阿修羅使者的親吻等待一個時機,而眾人胸口上那“黑蓮”形狀便是惡魔天使!
誰知身後的吳伯老者卻硬生生接住了被自己激怒黑衣人的劇毒飛鏢!真是何苦來呢,納蘭澄是人,不是冷血動物,這麽多年和這些夥計天南地北販買藥材,亂世行醫走江湖,他深知世間黎民眾生之苦,不能懸壺救世,但也可以施綿薄之力以解眾生身體疾病之痛,他是這樣想的也是這麽做的。江湖人看來他並像個堂堂納蘭醫學世家的二家主,更像是個寂寂無名的江湖遊方郎中,不著華美服飾,隻簡單素樸勁裝打扮,誰曾想在這什鬼隘處橫遭此劫,這些跟隨自己的夥計也將枉死煙塵般消失在這隔壁沙漠,真是生亦何歡,死亦何苦啊。這吳伯老者就是自己當年在雲州時從“雲中三霸”手中解救下的一護院頭領,跟隨了自己已二十多年了!
“家主,老奴不能再…再陪著您了,老…老奴…明白、家…家主的遺憾,也可憐…可憐了小姐!”吳伯嘴裡暗黑色的血液不住的湧出來,納蘭澄不忍多看,古銅色臉上肌肉痛苦的抽搐著。他從褡褳裡取出一粒黑色藥丸放進吳伯老者嘴裡,用右手在其臉上撫下。剛才是阿七慘死,又見吳伯老者遭此突變,其他已受控制的眾人見狀欲脫掙扎但卻不動絲毫,只能怒目圓睜!
納蘭澄不由得拳頭緊握,骨趾間咯吱作響,猛地砸向地面黃土,濺起的黃土落他一臉,本是古銅色的臉上滴下一行淚珠在上面留下一道痕跡!
於此同時黑衣人手裡的梭錐棒不斷在翻滾,其余那些黑衣鬥篷紅白臉的人形緩緩升騰到空中並四散開來,在漫天黃色裡,一朵巨大“黑蓮”傘蓬旋於十幾丈高空!只見剛才那些夥計正痛苦無語的被無形的天蠶絲拉扯遷移,殷殷暗黑色的血液從他們頭上臉上衣服裡滲出,
“你的陰謀終歸如這黃沙消失在這漫漫世界!哈哈哈…”納蘭澄怒目向著那幡幢上的黑衣人,與其看著眾人在痛苦中慘死的沒有一點尊嚴,那就讓自己把這一切埋葬。
只見納蘭澄突然翻手取下褡褳,取出兩褐色藥瓶擰開,大呵一聲“散!”,頓時褐色粉末狀煙霧四散開來,朝著那些被控制的夥計落去,片刻煙霧散盡,眾人橫七豎八躺在地上,隨即誇蹲馬步,雙手提氣把就近駝背上的藥材麻布包吸納下來並震裂開,瞬時各色樣式藥材乾貨覆在眾人身上,又一“虎背通臂”長拳推展開,只聽見“轟”的一聲,前面地上黃沙塵土翻騰不已,“唰唰”落在藥材上,納蘭澄深舒一口氣,也算是簡單草草葬了他們。納蘭澄又從吳伯老者手中取過銅缽,猛提真氣極力一拍—“嗡……”如江潮湧起霎那間澎湃激蕩,只見空中那黑衣人形傀儡連著的天蠶絲網猛然被銅缽迸發的罡氣震斷幾根!
“想自絕?!哼,沒這麽簡單!”幡幢上的黑衣人見狀, 揮舞手中錐形梭棒,那空中黑蓮形狀的幡幢也瞬間遊離旋轉,似機杼上的梭子纏繞。那幾具人形傀儡手指隨著那黑衣人頻頻施力,不一刻,納蘭澄頭頂一尺上方的“黑蓮”如倒鬥覆扣下來,天蠶絲線齊刷刷在納蘭澄周圍一丈之地織成了網狀幕牆,黃沙在界外紛紛濺落成一圈圓形沙環!
“何必費這周章!”納蘭澄盤坐余地,把剛掉地上的竹製鬥笠帶上,雙手下垂平緩抬平,然後運力,嘴裡念念有詞,但見周身一圈橘黃光暈,細看上面有無數梵文在其上旋繞激蕩開來,那天蠶絲幕牆也發出清脆的琴弦之音,似是大悲咒,安寧、祥和,不多久那聲音卻漸漸弱下來直到什鬼隘又恢復到之前模樣!
黑衣人大呼“不好!”可是已經遲了,他驅動幡幢待至近來,只見納蘭澄一動不動,竹製鬥笠下他閉著雙眼,捏著蘭花十指,耳孔和鼻上冒出鮮紅的血,氣息全無!
他,自斷經脈,死了!!一切都那麽猝不及防,短暫的開始,卻瞬間的又回歸寧靜。
黑衣人怔在那裡,隨即撥弄手中那梭棒,收起空中那倒覆的黑蓮形幡幢和那幾具傀儡木偶,接著舞動黑色鬥篷,之間一股狂風裹挾著沙礫吹向了納蘭澄所在的位置!
“納蘭世家,呵呵”黑衣人突然猙獰的大笑起來,嚇得空中那兩隻烏黑發亮的金雕嘶鳴不已,只見其奮力展翅幾下,極速俯衝落在那黑衣人的幡幢上。一陣暗紅色氤氳升起後,那黑衣人鬼魅般消失了,只有漫天黃沙在風中肆虐,昏暗的天際也漸漸模糊黑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