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大殿不過幾個甬道的距離,有一個專門用來練武的房間。
裡面擺放著各種各樣姿態的石人,一個少年模樣的人穿著一身華服,正不停地用手擊打著這些石人的表面。
男人走進去之後,並沒有開口說話,而是就這樣站在外面,靜靜地看著少年練功。
少年練的是火山派外門弟子的外家武功,這種武功練成之後,足可以粉碎岩石,是一種及其霸道又危險的武功。
因為這種武功殺氣太重,一旦用在人的身上就一定會傷人。
這種武功本來是配合火山派內門絕學熔岩神功一起使用,攻防一體,天下無敵。
但男人並不想由這個少年來繼承自己繼續守護火山,他希望今後的路怎麽走,由少年自己來決定。
當少年打完一套武功之後,先是停下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然後開口說道:“從我出生到現在,火山從來沒有爆發過。”
說著話,他轉過身,正對著男人接著說道:“那個人是你一直等待著的人嗎?”
男人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這本來就只是一個傳說,也許這根本不是真的。”
“我想離開火山。”少年沉默著握緊雙拳,說道。
“還是放不下嗎?”男人說道。
“是,我放不下,我想知道是怎樣的母親這麽狠心,拋下一個可憐的嬰兒,獨自離開。”少年一臉陰狠地說道。
男人看到少年這副模樣,又是感慨,又是心酸。
他知道這少年之所以這麽冷酷狠毒,完全是因為自小就沒有母親在身邊陪伴。
一個沒有母親陪伴的孩子,很難體會到慈愛和關心。
在這個只有男人,沒有女人的地方,他能學會的只有堅強,只有從男人身上學到的憤怒和暴躁。
“知道該怎麽說嗎?”男人問道。
“知道,我是宋王的兒子,也是新的宋王。”少年得意地說道。
“知道一個王該怎麽做嗎?”男人說道。
“請火叔叔教我。”少年恭敬地說道。
“從現在開始,你要抬頭挺胸,目光永遠比別人高一個頭。”男人說道。
“你要目空一切,就好像你什麽都不放在眼裡,你做任何事,說任何話都要給人一種雲裡霧裡,不可捉摸的感覺。”男人又說道。
少年按照男人的話一板一眼地做了起來,他先是挺直了腰,然後抬起了頭,最後將目光朝向正中稍微偏上一點兒的地方。
他的樣子看上去桀驁不馴,仿佛誰都不放在眼裡。
男人點了點頭,說道:“你做得很好,但是光這樣還不夠。”
少年問道:“我還應該做些什麽?”
“你到了軍營以後,面對那些用崇拜目光望著你的人,你一定要放低姿態,做出一副禮賢下士,對士兵們關愛有加的樣子。”男人說道。
少年嘗試著對假想的士兵們一臉笑容,並且眼中充滿了關切。
男人看到他這幅樣子,笑著說道:“你做得不錯,但是你要仔細觀察,對那些人應該用高姿態,對那些人應該用低姿態。”
“怎麽觀察?”少年問道。
“對那些高高在上的將軍們,你要用高姿態,告訴他們,你的地位要高於他們。”男人說道,“對於那些士兵們,你要用低姿態,做出一副願意和他們同甘共苦的樣子。”
“我記住了。”少年說道。
男人笑著點頭說道:“我要告訴你的就這些,
但是你要記住,無論你是要做漢人,還是要做契丹人,都要抬起頭來,堂堂正正地做人,明白了嗎?” “我明白了。”少年回答道。
說完,他又充滿期待地說道:“火叔叔,你跟我一起去吧,你的武功天下無敵,只要有你在,還有誰敢和我作對?”
男人聽到這話,一臉鄭重地說道:“我可以把你養大成人,但是在這之後,我絕不會在為你做任何的事,一隻雛鳥如果不能學會自己飛翔,它將會成為一個永遠只會躲在鳥巢裡等待父母施舍的可憐蟲,你記住,以後的路要自己去走,千萬不要把希望都寄托在別人身上。”
少年聽了這些話,好像明白了什麽,他跪了下來,對著男人說道:“火叔叔,你我雖然沒有任何血緣,但是您養大了我,您的恩情,我此生此世都難以報答,就讓我在離開之前,最後再叫你一聲爹吧。”
說完,他對著男人深深一拜,用頭磕地,然後大聲說道:“爹,你保重。”
男人仰起頭,眼睛有些濕潤,他笑著說道:“以後若是真的無路可走了,不妨回到火山,這裡永遠有你的一席之地。”
少年站起身來,點了點頭,然後毫不猶豫地朝著那二人走了過去。
在他離開以後,男人再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他知道,從此以後,他們也許再也沒有相見的可能。
該收拾好的東西他都幫忙收拾好了,這些東西都是曾經的宋王穿戴過的華麗服飾。
現在穿在少年的身上正好合身,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當少年身穿華服,一塵不染地站在二人面前的時候,郭駿和朱重八都沒有任何懷疑地相信,站在他們面前的這位就是宋王殿下。
他們連忙跪了下來,齊聲說道:“草民拜見宋王殿下。”
少年微微舉起右手,然後用手掌做了個上抬的動作。
兩人會意,一起站了起來。
少年用一種慢悠悠又帶著幾分淡然的語氣說道:“你們是何人?”
郭駿連忙回答道:“在下乃是郭子興將軍的兒子,這位是我的仆從朱重八,我們特地來迎接殿下前往潁州。”
少年點了點頭沒有回答郭駿的話,他的目光轉向了一旁的朱重八。
朱重八感覺到了頭上的目光,反而將頭壓得更低了。
他知道在這種時候,最不該做的事就是抬頭迎接那道目光,那是大不敬,更是對宋王權威的一種挑戰。
郭駿卻不知道這一點,他說完話後,久久沒有得到回應,他先是有些焦躁不安地抬起頭,看向了少年。
而少年這個時候也恰好看向了他,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對接在了一起。
少年的眼中多了一絲不滿,他立刻抬高了頭,不再去看郭駿。
而郭駿被這種高姿態的行為弄得有些不自在。
他身為少將軍,從小到大見到的都是別人的低姿態,什麽時候有人敢在自己面前如此的高傲。
頓時,他的心中就燃起了無名怒火。
一個高傲的人最忍受不了的就是有人比他還要高傲,一個狂人最看不慣的就是有人比他還要狂。
郭駿還沒等少年說話,就開口說道:“請宋王殿下盡快和我們回去,所有人都在等著呢。”
朱重八聽到這話,臉色大變,連忙對少年說道:“請宋王殿下不要見怪,實在是情勢危急,請您不要責怪少將軍。”
少年聽到這話,不由得高看了這個名義上的仆人一眼。
然後他用一種蔑視的目光看著郭駿,他一個少年都知道的道理,這個成年人卻還不明白。
他清了清嗓子,說道:“孤也知道情勢危急,所以孤王早就準備好了離開的行李。”
說完,他用手指著郭駿說道:“你,去把孤的行李帶下山去,等著孤王下山來。”
郭駿用一種不可置信的目光看著少年,然後咬著牙說道:“這是下人做的事情,我不是下人。”
少年聽到這話,笑了,說道:“孤乃是大宋的王,你一個平民居然在孤的面前說這樣的話,你該當何罪?”
郭駿冷笑一聲,說道:“我再說一遍,我是一個將軍,不是仆人。”
說完,他拂袖而去。
外面出口處,男人早已等待了很久。
他看著孤身一人出來的郭駿,說道:“怎麽只有你一人,殿下呢?”
“殿下讓我先行下山,你先帶我上去。”郭駿冷聲說道。
男人看他一臉的氣憤,雖然不明白他為何如此,但是他還是將郭駿帶到了火山口處。
過了一會兒,少年也帶著朱重八走了出來。
朱重八將所有的行李都背在身上,並且臉上沒有一丁點兒的不滿,反而是滿臉笑容。
男人看了一眼他,然後又看了一眼少年。
少年得意地笑了笑,男人也不再多說,帶著二人飛身而上,來到了外面。
等到三人來到火山口處的時候,男人忽然一臉神秘地對著朱重八說道:“我要送你一樣東西。”
朱重八一臉疑惑地說道:“什麽東西?”
男人從懷裡掏出一冊破舊的書本,說道:“這本書裡記載了關於那把劍的事情。”
朱重八心裡一驚,然後猛地看向了男人,後者隻給了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他翻了翻那本書冊,他雖然認得幾個字,卻完全看不懂這書冊上的內容。
他正想問問那個男人,卻不見了他的蹤影。
盡管如此,他還是將這本書放在了懷裡,好生保管,然後和少年一起下了火山。
而此時在山下不耐地等待著的郭駿看到下山的二人,連忙先來到馬上。
等到朱重八將少年小心翼翼地扶上馬的時候,郭駿已經騎著馬走了一小段路了。
少年看著郭駿,眼中盡是狠毒和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