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元閣門口並無有什麽守衛,更不見院牆,鬱離子帶著蘇徹直直向前,終於來到了這霓光籠罩之下。
薑守誠說得無錯,黃天道祖此刻的確正在玄元閣前講法,不過並不是在閣內,而是在這殿閣之外。
一尊高大的仙人端坐在殿閣之前。
說是高大,但是蘇徹以雙目並不能看出這位的身量如何,只是在心中莫名的生出一股此人極為高大的念頭。
若是心生比較,則其人高過山嶽,甚至有法天象地之形。
其面目也並不清楚,不管蘇徹如何觀瞧,只能看出一個模糊的大概,第一眼看去可見五官,只是心頭一想卻是混沌一片。
這位仙人穿著一件樸素的黃袍,烏黑的長發束成一個整齊的發髻,正是那玄妙道音的出處。
此刻走進這一位身周,蘇徹這才聽明這位所宣講的居然正是《紂絕陰天秘籙》之中的法門,正在深入淺出的宣講如何培養靈明,如何穩固道基,陰山洞冥寶籙如何培育清光,其中更是指出後土之德所具有的四種變化。
紂絕陰天秘籙如何與陰陽之法相輝映,如何與五行五德相勾連。
頂上三花與元神是何聯系,乃至凝結金丹之時,培育外丹與內丹的種種不同。
發一端而包江海,燃一燈而照山河。
這等仙人說法當真讓蘇徹聽得如癡如醉,心中忽然升起一個念頭。
莫非這位黃天道祖早就算到自己要來故意在這裡宣講紂絕陰天秘籙麽?
一念及此,蘇徹轉身向著左右兩邊觀瞧。
那七層高的玄元閣下有許多身著道裝的仙真各自蒲團之上,閉目聽講,有男有女,蘇徹甚至還看到了幾個身具獸形之輩。
按照鬱離子當初對自己所說,黃天道門內修行《紂絕陰天秘籙》者並不算多,為何這麽許多仙真聽得如癡如醉?
而且其中許多看上去皆是修行有大成就之輩,周身法力淵深,即便以自己的眼光也能一眼看出。
這樣的人物也會醉心聽講這些“粗淺”的法門?
鬱離子似乎是感受到了蘇徹的疑惑,在一旁開口低聲說道。
“師祖並非說法,乃是演法,以道音分門別類因材施教,不同人聽得內容各不相同,不過都是直指其修行的根本,似這樣的機會十分難得,既然你趕上了,還是要收攝心神用心去聽為好。”
玄門演法,精妙如斯。
蘇徹當即收攝心神,緩緩去聽那位黃天道祖闡釋本門大法。難怪薑守誠說是頂上三花,入得自己之耳乃是培育金丹,原來內裡居然有這樣的功效。
蘇三公子不由又想到一事。
記得鬱離子老師許久之前同自己說過,所謂修行人的九品劃分乃是某位天魔王的得意之作。現在看來果然如此,在座的諸位仙真之中也許也有地仙人物,可是這樣的地仙比起黃天道祖這樣的人物,不知道要差出多少。
而那位中元當年與這位一同將慈州自海中升起,以法力造化一方天地,真不知道萬載之後這位中元又是何等的修為?
蘇徹這邊凝心聽講,原本修行之中許多不得明的塊壘一時皆被澆開,隻覺快意非常,便這樣聽得如癡如醉。
不知多久過去,耳邊忽然響起一聲玉磬響動,睜開雙眼,才發現自己還站在那裡,而周圍的蒲團之上早已經是空空如也,除了身邊的鬱離子以及遠處的黃天道首,周圍哪裡還有別的仙人?
只是玄元閣上青鳥徘徊飛舞不休,一時之間居然不知道過去了多少辰光。
蘇徹尚未來得及心生感慨,耳邊便聽得那位黃天道首開口說道。
這位聲音低沉溫婉,
不疾不徐。“質勝,我上次問你的問題,你可思量明白了?”
鬱離子這邊緩緩回道。
“回稟師尊,弟子以為寰宇之最速,莫過於光,然如何抵其速,弟子一時尚不知能有何法。”
“能想到這裡已經是難得了。”
黃天道首站起身來,蘇徹感覺整個天地似乎都在向著這位身上傾倒而去。
“這就是你說得那個孩子?”
“是,師尊,這便是蘇徹,中土建康人士,弟子看他根器優良,想要收入門牆。”
“收了就收了,根器不過是托詞而已。不過這孩子身上有許多因果,你可看清了麽?”
黃天道首轉過頭看向蘇徹。
蘇徹在一瞬間仿佛看見了這位的雙眸,隻覺有銀河於其中緩緩旋轉。
自己身上有太多秘密,有太多事情,此刻在這位眼中或許一覽無余。
“師尊說過,佛門講因果,我們玄門不避因果。”
“未來星宿劫經真意,人家還是下了本錢的。”
“是。”
黃天道首忽然笑了笑,看了看旁邊的鬱離子。
“紂絕陰天秘籙,你還是忘不了那六龍回日之法啊。”
“自己做不成的,門人弟子能做成也是一樣。”
鬱離子緩緩回道,讓黃天道首一時失笑。
“我忽然發現這孩子很像你當年。好,那就列入門牆吧。”
“弟子當年比他還是強上不少的。”
“強的不多。”
黃天道首看著蘇徹:“你一路跟著他上來,可有什麽感悟?”
蘇徹低頭俯首一時不知從何說起,只是緩緩說道。
“隻覺前路漫漫。”
“很長嗎?”
黃天道首從袖中抽出一樣東西丟給一旁的鬱離子。
“一件小玩意就送給你這個弟子吧。”
蘇徹看著那件東西,一個古老的青銅酒爵之中帝流漿晶瑩流淌。
他知道的。
蘇徹看著那個小小的青銅酒爵,這件東西乃是當初自己最早得到的東西之一,正是借著這件東西,自己同青帝寶苑最終走到了一起。
“老師,這恐怕不妥吧。弟子記得此物是當年靈威仰在青帝寶苑中與老師賭賽勝得的彩頭,老師對這當年故人之物也是喜歡,經常拿出來把玩……”
“是嗎?我都已經記不太清了。”
黃天道首忽然站起身來,蘇徹感覺到周圍的一切瞬間歸於寂靜。
那是一種連光陰都不再流淌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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