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師還好,只是在南荒十分寂寞,經常念起師叔。”
身背四劍的蒙面道人淡漠地說道,即便此刻面對嶽巒,他的聲音之中也不帶有任何感情色彩。
玉景道無有山門,皆是師徒相傳,整個門派猶如一張無形大網,乍看之下蹤跡全無,卻是綿綿若存,處處可見端倪。
“一別多年,很久未見了。”
嶽巒難得的歎息一聲:“咱們這一脈都走得艱難,你師父他在南荒支應這麽多年,他也有他的辛苦。”
“師叔大隱於中土,只是上古地府已然現世,本門之中的許多秘密恐怕也要隨之展現在玄都宮面前。家師的意思是既然中土馬上要成風口浪尖,也就失卻了原本的清淨,還請師叔前往南荒一會。”
蒙面道人靜靜地說著。
“我不能證就地仙之位,只有在天劫之下苟延殘喘,就是去了南荒恐怕也成不了什麽事情。”
嶽巒一手撫須,周身氣機內斂,韜光養晦之下任誰也看不出這位居然是劫法宗師,真仙一流的人物。
“上古地府重開,關系到本門的根本,你師尊在南邊辛苦經營,也是為了今日。我既然身處局中,更不可置身事外。”
嶽巒說著望向另外一邊的白貓:“你們那邊的打算還沒有變嗎?”
“白祖說過,因為那人想要重建天庭,因此布置得如今上古地府之中的封禁松動,若是能夠順手施為,或許能夠如同當初陰陽界一般有所作為……”
白貓小心地說著。
“陰陽界內不過封禁了一頭贔龍,那裡甚至不能算是玄都宮的諸多錨點中的一處。當初那一局中你們之所以有回旋的余地,就是因為玄都宮能夠借著佛門的輪回六道重新加固那處錨點。上古地府之中的妖神可是有一十三位,若論他們當年的排位,可都是在那頭贔龍之上。”
嶽巒冷眼瞧著眼前的白貓:“而且倒不是我瞧不起你們,當初在陰陽界,你們也算是打了玄都宮一個冷不防,那裡你們憑什麽覺得可以在玄都宮眼皮子底下搞這些事情?”
“事在人為,也不是人人都願意有個玄都宮擋在天上。”
白貓恭敬地說道。
“我也不喜歡玄都宮。可是就好比你們家那位老祖,他一日喪膽,一輩子都是膽寒。當年他在玄都宮手下吃了那麽大的虧,我原本以為這輩子不敢進中土。前幾日聽他說要再來中土,我還道他終於轉了性子,重新有了些膽色,這麽一比你倒是比他還有些膽色。”
嶽巒將雙眸在那白貓身上掃過一眼。
“有了玄都宮,對於我等而言的確是身上多了一道枷鎖。若無玄都宮,此方天地絕對不是眼前的樣子。”
眼前這頭白貓的出處,嶽巒自然是知道根底。
當年太古妖神固然幾乎被全數封禁,但這世上已然有幾個苟延殘喘之輩,至於那些妖神所留下來的苗裔,更是數不勝數。
再加上他們那些承接上古秘術的傳承,放到今天的天下間的確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
可到底也只是玄都宮光焰之下的影子。
之所以能夠存在,那是因為還沒有照到罷了。
“不過你們憋了這麽久,又何必急於一時呢?”
嶽巒看著眼前的白貓:“我有心在上古地府之事上有所作為,不過卻是與你們無關。我若是運用些心思,玄都宮能容得下我這個玉景道的門人,若是跟你們聯手,哼哼,真覺得東海這麽安穩麽?”
“前輩能跟晚輩這樣講話,足見前輩還念著當初與我們相交的過往。那晚輩也就跟前輩交個實底,玄都宮如今已經將誅滅妖神之法近乎完成,
我們此刻若是再不有所行動,恐怕就再也沒有機會了。”誅滅妖神之法?
嶽巒皺緊眉頭。
上古妖神不死不滅,不僅是一個人所眾知的事實,更關乎到法理的的一個基本。
因為妖神的湮聖之法,能夠成就的根基就是將自身與法則融為一體,令彼此無二無別。法則若是存在,則妖神因之存在。
甚至有許多妖神都佔據了此界之中最為根本的法則。
這與傳統意義上的修行不同。
修行人天人相爭,重點就在於利用這些法則來增強自己。
而對於妖神們來說,天地之間本來存在的法則都是他們成長路上的養分。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如果當初沒有將這些妖神盡數誅滅,那麽最終的結果也是此界的所有法則皆被一頭巨大的妖神佔據, 並與其連為一體,在這之後它會向著更遠處的宇宙進發。
這條湮聖之路如果走到最後,那就是妖神吞滅一切的終局。
所以這條路也注定不可能走通。
所謂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這才是自然的玄理。
要想統攝一切的結果就是被封鎮於各處,成了承接這處天地體系下種種壓力,維持天地不至於崩滅的“錨點”。
任何想要統攝一切的力量必然會遭到反製,這是玉景道所尊奉的玄理。
當年的太古妖神想要統攝一切法則,則有被封禁於幽暗的反製。而當初五方五帝想要立上古天庭,自然也就會迎來天地厭棄的終局。
從這個角度來說,嶽巒相信未來等待玄都宮的結局也不會十分美好,雖然玄都宮已經努力的避免沾染這些因果,但是有些事情是注定無法逃脫的。
“他們不會做的。”
嶽巒看著眼前的白貓:“自從上古天庭隕落,天崩地裂以來,維系此界的整個體系乃是玄都宮聯合諸方一同完成不假,可是真正的根基就是作為錨點的上古妖神。天地分裂之力,萬物流轉之法,這些壓力都牢牢鎖在了你們那些祖宗的頭上。玄都宮真要把他們滅掉了,有用誰來頂起這個局面呢?除非……”
嶽巒想到了某個可能,眉頭不由得緊皺。
難道玄都宮對於此界的未來終於下定了決心,並且開始著手施為了嗎?
他想到這裡不由得望向天空。
自己也許的確沉寂得太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