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陰雲詭譎,旗幡之下群鬼。
“乖乖,太兄,我看你還是搬個家吧。”
陸柏看著那爆成三團碧火的“八百達摩”。
“搬去你家,一天給我供上三炷香便可。”
太公衝聽到司空徒點自己的名字,一張鬼臉越發綠了。
“那可不成,便宜點,我給我爹也就是一天兩炷香。”
太公衝眯起眼睛,以這奸滑老鬼掌握的信息,他當然看出來了裡面的不對勁。
八百達摩,陰陽界軍陣對敵的大殺器,三座八百達摩排開對上長生真人之下也有一搏之力。
居然就這麽稀松平常的爆掉了?
蘇徹看著如煙花般爆散的“八百達摩”,怎麽看怎麽有一種棋逢對手的感覺。
“我說老陸。”
“公子。”
“我怎麽覺得對面有些眼熟呢?”
“您不提還好,一說我也覺得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太公衝沒好氣地說道。
“怎麽不眼熟,這不就是陰兵借糧、火龍燒倉嗎?無非是在這裡平帳。”
“你們鬼也有吃空餉的麽?”
陸柏頗為驚訝,原來以為只有人間才有這般陋習,想不到陰陽界裡的群鬼也不能免俗。
“吃啊,這種事我老太當然明白了。”
太公衝作為生前的武官死後的鬼差,對於這裡面的操作那是精熟。
“人間吃空餉與陰間吃空餉是一樣的。人一日不死要吃,三日不死要穿。鬼也一樣,那個鬼不要香火血食?”
“就好比這八百達摩,按照界裡的規矩,每一個都算作八品修為的鬼差,每人一日五炷蘇荷檀香,每月七升半無根水,六尺五的素帛。逢年過節、法王聖誕還有各種賞賜。”
太公衝說道:“這八百達摩哪裡是鐵球,是一座座金山銀山。”
“可這不還是爆了?”
陸柏有些疑惑。
“到了平帳的時候了,這些賊廝鳥的道道瞞得住你們這些小鬼,可瞞不住我。定然是要清點人數,司空徒那奸滑老鬼便發了狠,正好借你們的手平帳。”
“四座八百達摩,三千六百八品鬼修的吃穿用度,大帳讓左公子這兩箭都給抹平了不說,他司空徒還能再找薛少君要一筆撫恤。”
“鬼也有撫恤?”
蘇三公子聽到這都忍不住了。
人間王朝要給陣亡的將士撫恤,那是因為人皆有父母妻子,既然戰歿沙場馬革裹屍,那就一定要給將士的家人一個交代。
鬼有什麽?
“家裡人死了以後不一樣是鬼,經年的老鬼難道還等不到妻子兒女死?即便家裡鬼妻沒了,也能再娶一個啊。”
太公衝說的話讓蘇徹唯有讚同。
正說話間,東方旗幡之下緩緩走出來一頭七丈多高的魁梧大鬼,他發須盡是赤色,口中獠牙橫生,頭上長著兩根碩大的鹿角,手中持定一竿竹杖。
“太公衝,你這反骨逆賊可敢與我紅角一會?”
這赤發惡鬼周身氣息綿密,顯然也是修行有成的鬼修。
蘇徹向旁邊的太公衝問道。
“老太,你可曾聽說過這個家夥?”
反骨逆賊太公衝頗有些心灰意冷的意思。
他看了看蘇徹,最後還是勉強開口說道。
“司空徒麾下有十八處鬼兵,這紅角就是其中一處鬼兵的頭目,聽說他是西南某個大巫死後所化,公子若是對上他,要小心他巫術難測。”
太公衝想了想接著說道:“他有個巫蠱葫蘆,聽說非常厲害,一旦施展開來便能化成無量毒蟲,切切不可近身攻他。”
有這太公衝這奸滑老鬼在,陰陽界裡的這些家夥簡直是毫無秘密可言。
“好。”蘇三公子看著遠處的大鬼:“我便來會會他。”
陸柏在旁邊專撿太公衝心煩地說:“太兄,咱們兄弟之間沒有誤會了,你是個厚道人。”
蘇徹一振衣袖向著那赤發大鬼騰躍而去。
“紅角,且來一試我劍。”
計都秘箭隱去,蘇徹手中現出一口陰天秘籙幻化而成的長劍。
這赤發大鬼隱在旗幡之下早就關注良久,認得這小白臉是個狠角色。
雖說那四座“八百達摩”是充數的西貝貨,也就哄一哄薛少君那老殺才,騙幾個蘇荷檀香用。
“且住,你不是太公衝,紅某此番隻問叛徒,等我斬了那反骨逆賊,再與你做過一場。”
這老巫鬼趕忙擺手。
蘇徹又哪裡是個講江湖規矩的?手中長劍揮舞,層層劍氣如兔起鶻落向著這赤發老鬼不住地招呼。
劍氣層層而上,赤發老鬼揮動竹竿左支右拙。
紅角漸漸反應過來。
這白臉小賊的弓箭的確厲害,可這劍氣看著卻稀松平常。
他也聽人說起過,這白臉賊應當是北邙鬼祖宮門下弟子,想來是久在鬼祖宮中修煉,極少同人交手。
鬥法可不是切磋,上來就要用最狠的神通道術碾壓過去,這般留著強手不用,反而用這稀松劍術對敵,著實是可笑。
紅角心裡一喜,今日也該叫我在人前露臉。
那四座“八百達摩”瞞不住鬼兵之中的高層,卻能騙過這陰陽界內上下。
誰不知道這小鬼是個連破四陣的狠角色,可他卻敗在我紅角手上。
想到這裡,紅角磨盤一般的大手上現出一個小小的青皮葫蘆。
“小賊,看法器。”
青皮葫蘆炸裂開來,化作一蓬蟲雨,其中大小各異的巫蠱好似一場冰雹一般衝著蘇徹撒了過來。
蘇徹與紅角相距本來便近,這巫蠱好似層層湧浪直接便將蘇徹淹沒。
蟲湧之下,蘇徹慘叫不絕。
“苦也,你家公子還是不濟事。”
太公衝看到這裡急得跺腳。
“我不是跟他說了這紅角的巫蠱葫蘆厲害,他怎麽還是……”
陸柏哪裡有心情聽這老鬼抱怨,滿心想著蘇理刑折在這陰陽界裡,自己只有連夜跑到北國一條路了。
旗幡之下,群鬼嚎叫不絕,任誰也能看出此番是紅角勝了。
司空徒端坐在青銅戰車上眉頭微皺,以他對北邙鬼祖宮的了解,絕不相信鬼祖宮門下如此不堪。
鬼祖宮門下的毛病在於偏激狹隘,絕對不會有這樣軟柿子。
不然司空徒何必暗地裡勾搭上鬼祖宮。
莫非這小子不是鬼祖宮門下?
正在司空徒猶疑時, 戰場之上異變再生,那層層湧動的毒蟲霎時間卻不見了蹤影。
紅角忽然發覺自家再也感應不到這件凝練多年修成的法器。
好賊!
這老鬼如何不知道自己的法器給人破了?
他正要施展巫法,便看見一條黑色長索猶如活蛇一般從那白臉小賊袖中飛出,將自己捆了個結實。
黑索捆上,紅角便感覺自家神魂受到了層層壓力,一道幽暗森寒順著鬼軀湧向神魂深處。
好小賊,竟然是縛魂的神通。
紅角屏氣凝神,維持住心中清明,口中默誦咒文,正要施展巫門替死之法。
他咒文念不到一半,便看見一條玄色銀鱗大蟒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張開一條巨口直接將他吞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