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不用呼吸機吹兩天?”麻醉師好心問道。
“不用,我的判斷是患者明天一早就能坐起來。”
“……”麻醉師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周從文的話。
推進手術室的時候,患者胸腔大敞四開。不說別的,光是一個感染問題就足夠頭疼。而他,卻說明天一早患者就能坐起來,這不是……
要不是看在周從文今天超常發揮,閑來無事等著患者蘇醒,一定要說他兩句。
“周哥,你厲害啊,平時我看王主任下台,王強連縫帶打結,你只能剪線。沒想到,你手術做的這麽好。怎麽練的?”
“丹妮你不懂,剪線可是技術活。能把剪線剪好了,做這台手術不費吹灰之力。你以為王主任一心培養王強?我跟你講,最鍛煉人的活他都留給我了。”
手術順利,患者狀態平穩,周從文也有些淡淡的開心,嘴裡開始胡說八道。
“切,就你貧嘴。”器械護士當然知道周從文說的都是玩笑話。這種話一聽就不正經,根本不能用腦子琢磨,要不然會降智商。
“要不然呢,你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周啊,你是不是在家自己偷偷練習來著?”麻醉師見過很多外科醫生,他笑著問道。
“嗯,畢業的時候我們老師送了我一個大體老師,我每天都有練習的機會。”
“……”
在家裡放著一個大體老師,麻醉師雖然知道周從文在開玩笑,但還是頭髮幾乎豎起來。
這個小周,真是沒辦法和他交流。
開開車什麽的都無所謂,他每一句話都飛到九霄雲外,無跡可尋,自己就算是想和他說笑幾句都做不到。
而周從文也沒想著說笑,他把切口用敷料包扎後就蹲下觀察胸瓶。
“周,你也擔心?”
“還是要看看的,再怎麽有把握,咱醫療行業都有一個概率問題。”周從文專注看著胸管裡的引流液,很隨意的說道。
2分鍾後,患者蘇醒。
“走!”麻醉師把氣管插管和吸痰管一同抽出來,開心的說道。
一台“巨大”的手術竟然不到一個小時就結束了,對於一線工作的麻醉師來講這是一個好事。
躺著看看書,難道就不香麽?要是有可能,誰願意蹲在手術室裡看患者。
送患者出手術室的時候,麻醉師被外面的人群嚇了一跳。
幾十號人站在手術室外,卻又鴉雀無聲,一股子肅穆的勁兒油然而生。
“借過,來人幫要電梯。”周從文卻習以為常的指揮患者家屬。
“醫生,怎麽樣?”
“小廖沒事吧。”
“能不能活?還要去省城麽?”
周從文掃了一眼等待的人群,見大多穿著製服,知道是患者單位的同事,他沉聲說道,“不一個一個解釋了,找你們領導和患者家屬,一會下台我統一說一遍。”
麻醉師由衷的感慨,小周醫生平時沉悶悶的,一句話都不多說。沒想到卻是個人才,一旦有機會,他竟然像是多年的老醫生似的滿滿威嚴。
電梯打開,人群像是潮水一般分開一條路。
周從文把患者送回胸科的小監護室,他沒有著急先和患者家屬交流,而是打開呼吸機,調試各種參數,並且問麻醉師要了一套氣管插管設備。
“周,我還以為你心裡有數呢。”麻醉師笑眯眯的說道。
“有備無患。”
“會用到這些東西麽?”
“估計用不到,
但還是謹慎一點好。”周從文穩如老狗一般的說道。 準備不怕多,畢竟極小概率會再次插管,所以他根本不在乎別人說他逞強,提前做好準備。
處理完這一切,周從文沒有回值班室,而是拉了一把椅子大馬金刀的坐在患者床邊。
這是周從文的習慣,每當碰到重患者,周從文都會讓手下的博士留一個坐在床頭看護。遇到急事,能處理就處理,處理不來第一時間給自己打電話。
現在沒博士可用,只能自己來。
周從文早就把祈求夜班之神庇佑的事情拋到腦後,專心致志的看著監護儀上心電圖示波以及呼吸機的各種參數。
除此之外,神經系統的監護也很重要。
嚴重外傷性心臟大血管破裂與體外循環均可引起腦缺血、缺氧而造成中樞神經系統的損害,導致意識障礙、四肢抽搐。
術後每1~2 h觀察患者瞳孔大小、左右是否對稱,對光反射是否存在以及對呼喚有無睜眼,並做好記錄。
胸科的護士夜班只有一個人,根本忙不過來。
而且她們也剛剛從衛校畢業一年左右,一個個都18、9歲,周從文可不敢把這麽大的活交給小護士。
真是懷念魔都那些帶組的老護士, 尤其是幾個中年男護士,用起來那叫一個趁手。
護士總是老的好,曾經滄海桑田忘不了。
要是有一個帶組的老護士在,周從文覺得自己也不會這麽辛苦。
患者雖然下來了,而且按照周從文的判斷沒什麽大事,但是他腦海裡依舊回蕩著無數的並發症。
大量的有效血容量丟失、心肌損傷、缺血、缺氧、血容量不足、電解質紊亂等均可導致心率增快、心律失常、血壓下降,甚至發生低心排綜合征。
醫生這個職業很難讓人開心起來,尤其是經驗豐富、負責任的老醫生更是如此。
明知道患者大概率沒事,但凡事不到百分之百,周從文就不會放心。
沒有微量泵,周從文直接拿紙和筆計算靜脈點滴的速度。
2002年……算了,不牢騷了,至少現在還有三通。要是再早20年,江海市可能連一台CT機都沒有。
周從文直接安慰自己。
“咚咚咚~”
十幾分鍾後,小監護室敲門聲傳來。
周從文打開門,赫然看見李院長陪著一個身穿便衣,眉目俊朗的中年人站在外面。
“周醫生您好。”眉目俊朗的中年人很客氣的彎了一下腰,並伸出右手。
周從文和他握了一下。
看著眉清目秀,但他的右手都是老繭子,至少3-4mm厚,鐵板一般。
周從文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中年人。
“廖雲奇的病情平穩吧,辛苦您坐在監護室裡看著。請問您能抽出幾分鍾的時間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