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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下,讓朕來》五百五十三:刁民之惡(中)
汝爻庶民對沈棠這名字真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畢竟她隔三差五就上熱搜屠榜,想沒聽說過都難。不是“沈君率領孤軍直襲十烏都城”,就是“沈君割下十烏三萬首級”,便是“沈君強龍揮刀斬殺地頭蛇”,又或者“沈君愛民如子自掏腰包給全郡庶民義診”……

 至於興辦學堂什麽的,因為隻涉及一小撮人的利益,所以引起的關注度並不高。

 熟悉歸熟悉,但讓他們說一說他們的郡守生得什麽人模人樣,卻是一個說不出來。

 因為沈棠在外活躍不如浮姑那會兒。

 這次鳴冤鼓響,算是她頭一回在比較正式的公眾場合亮相,聞風而至的庶民好奇心拉滿,都想一睹這位一郡之長生得什麽模樣。事實證明,長得好看能佔三分便宜。

 沈棠就長了這麽一張好看的臉。

 青年文士眼前又是一亮。

 立在人群的祈善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低聲威脅:“不想死的話,你就謹言慎行!”

 祈善很清楚這廝什麽脾性。

 他對美人的喜歡,跟康時有得一拚,二者不同在於康時喜歡暗騷,這廝熱衷明騷。

 不然也不會有那樣的文士之道。

 “你這麽緊張作甚?”

 青年文士懷疑對方想捂死自己。

 祈善黑著臉強調。

 “那是我主公!”

 青年文士費勁兒將他撕扯開,雙手扶正自己的發冠,沒好氣道:“知道是你主公,百來斤的大活人,我還能奪走她不成?”就算他有這念頭,奈何文士之道也不支持。

 祈善呵呵一聲。

 這時,沈棠的聲音傳入二人耳中。

 “堂下何人?”

 “狀告何事?”

 “有何冤屈?”

 沈棠三連詢問,因為她的容貌不屬於威嚴冷厲那一款,也沒有刻意釋放威勢,所以底下老嫗稍稍適應當下的肅穆氛圍,吞咽一口口水,給自己鼓勁兒:“老婦人家住城西黃皮巷,這是老婦兒子、兒媳和孫兒,告鄰居卓寡婦勾引吾兒不成,竟對小孫兒下毒手……懇請沈君嚴懲這蕩婦,還老婦一家公道……孫兒可是一家命根啊!”

 說著抬手抹淚不止。

 擊鼓之後有小吏過來了解實情。

 她這些話都是小吏幫忙整合過的,免得在堂上胡言亂語、詞不達意,耽誤時間。

 哭完,又指著寧燕:“還有這位……”

 小吏有暗示寧燕的身份。

 老嫗不甘心地將抵在舌尖的“賤婦”咽回去,閑著無事過來記錄口供的顧池微挑眉頭,微垂眼眸,掩下不悅。那老嫗繼續道:“……這位寧院長不分黑白,欲冤枉我等!”

 沈棠視線轉向寧燕。

 寧燕行禮道:“絕無此事。”

 沈棠道:“你說。”

 寧燕對這事兒也有幾分了解。

 她身邊這個學生因為自身有些外族血統,性格頗為孤僻。寧燕秉承宴師的教學理念,不對任何學生有偏見,對其一視同仁。這學生年紀不大卻有著剛毅果決的心性。

 正好對了寧燕的胃口。

 今早,寧燕發現學生情緒有異。

 下了課,更是找自己求救。

 原來,卓寡婦跟老嫗一家生怨已久。老嫗不是扯著嗓子指桑罵槐,便是跟一群上年紀的鄰裡閑聊,添油加醋傳播卓寡婦的過往用來打發時間,硬生生將還算開朗樂觀的卓寡婦,折磨得孤僻寡言。現在又搞莫須有的罪名,誣賴卓寡婦害老嫗剛出生的小孫。

 還揚言要讓卓寡婦一命抵一命,女學生收到求助,慌得六神無主,唯有依靠寧燕。

 寧燕也不是幫親不幫理之人。

 她詳細了解了所謂的“毒害嬰兒”。

 寧燕:“主公一看繈褓此子便知。”

 沈棠讓人將小婦人懷中繈褓抱上來,掀開遮擋的布帛。繈褓中的嬰孩睡得香甜,看個頭,出生應該不滿月,只是皮膚異常薑黃,且口腔頜面部唇裂畸形,即是兔唇。

 她道:“黃疸是有些重,給孩子多喝點兒水,每天趁著日頭不大的時候抱著曬曬太陽,若是還不行就去醫館找董老醫師看看。他雖然不擅長小兒科,但總好過沒有。”

 沈棠的口吻極其平淡。

 仿佛這孩子上唇的缺陷很常見。

 不過話說回來——

 “我看了這孩子,仍是不知哪裡戕害了……這孩子不是好好的嗎?只是黃疸重……”這又不是人為的,沈棠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麽一件事也擊鼓鳴冤,覺得她很閑?

 老嫗一聽,嚎啕大哭,也不顧小吏交代的不可喧嘩公堂,竟將繈褓小兒驚哭了。

 沈棠隻得抱著哄了哄。

 不奏效,便用了文氣隔音手段。

 寧燕看自家主公神情自然,不似作偽,便提醒:“主公看這孩子面部是不是……”

 沈棠低頭一瞧孩子:“哦,你說唇裂?但唇裂跟戕害又有半個銅子兒的關系?”

 這下不止是老嫗哭,孩子母親小婦人也哭了,唯獨這家的成年男丁還木著一張臉,全程像個局外人,圍觀庶民竊竊私語。寧燕沒想到會如此:“老嫗這一家人的意思,是說卓寡婦勾引這家男丁不成,便趁著老嫗兒媳獨自在家的功夫,送了一把刀子……”

 沈棠一驚:“這卓寡婦拿刀捅人了?”

 看看哭哭啼啼的小婦人。

 道:“宣人來驗傷?”

 問題又來了——

 跟繈褓中的孩子有啥關系?

 寧燕:“……”

 還是她反應快, 想到自家主公年歲還小,大概不懂這些婦人忌諱,解釋道:“老嫗一家的意思,應該是說卓寡婦送的刀子,導致了這家孫輩上唇缺損,故而屬於戕害。”

 沈棠:“……”

 沈棠:“???”

 沈棠:“!!!”

 她低頭看看繈褓中的嬰孩,怯懦的卓寡婦終於忍不住,哭訴:“沈君, 婦人冤枉。”

 刀子是送了,但事出有因啊!

 分明是兩家都去鐵匠鋪訂了刀。

 卓寡婦平日與這小婦人關系比較好,見她即將臨盆,身子不便出門,在對方央求之下幫忙順帶拿了刀子。一開始也好好的,誰知前陣子生了,這家就賴說她毒害孩子。

 惡意送給小婦人刀子導致其腹中男嗣上唇被割裂受損,老嫗一家就想要她的命。

 偏偏小婦人不肯承認。

 還說——

 “小民那日接到刀子,確實腹中一痛,當時不知,待生了孩子才知道這般……定是那時候遭了毒手……”小婦人膽子沒有她婆婆大,鼓起勇氣辯解,聲音並不大。

 看著堂下幾個哭成一團,沈棠仍是一頭霧水:“這、這算哪門子的戕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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