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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下,讓朕來》二百六十七:河尹張氏【2合1】
白素神色茫然地看著發笑的幾人。

 她喃喃道:“沈郎主……真有這麽一位未出五服的阿姊在河尹受難?還是說……”

 沈棠輕咳兩聲,清了清嗓子。

 厚顏無恥地說道:“這個嘛,有必要的時候,可以有這麽一位‘阿姊’,做人要靈活變通。”

 白素:“……”

 她不是不明白,只是沒想到沈郎主“無中生姊”如此自然隨意,目的只是為了“栽贓陷害”?

 不不不——

 沈郎主這麽做怎麽能叫“栽贓陷害”?

 這分明是替天行道啊!

 以沈郎主之善心,倘若真能鏟除那些為富不仁、為吏不公的蟲豸,與河尹數萬百姓而言卻是“逃出生天”,盼來了柳暗花明。非常時候用非常手段,這非常非常非常河狸!

 白素如此說服了自己。

 她神色坦然道:“沈郎主所言極是,此仇不報,大丈夫日後如何屹立天地之間?不知沈郎主這位‘阿姊’流落到了哪家?亡於何人之手?奴家或許能為您參謀一二。”

 沈棠聞言,心下生出三分驚喜。

 相較於那些聰明但常常自作聰明的人,沈棠更喜歡跟識時務的聰敏人打交道,因為溝通起來省勁兒,還不用操心默契。白素這個回答讓她倍感舒心,笑著問:“我這位阿姊,必然是亡於有聲望但權勢方面稍弱的一家,人丁不那麽複雜,但作惡級多……”

 白素便問:“惡人主家如何?”

 沈棠:“此人貪婪、暴戾、好色、視百姓如草芥、家中多財……惹的民憤越大越好,白娘子,你這邊可有符合的人選?”

 白素沉吟了片刻。

 努力挖掘腦中吻合的人選。

 她心裡明鏡似的。

 甚至沈棠挑選的目標,必然是沈郎主入主河尹最先開刀的“雞”,用以儆猴。倘若那些猴兒不但不懼,反而上躥下跳搞事情,他們也可以從“猴”變成“雞”……

 這隻“雞”就得好好選擇了。

 實力不能太強,名聲要大要臭——還得是他們倒台,河尹數萬百姓拍手稱快那種!

 說實話,合適的人選還真不少。

 看著這位年紀不大的少年郎主,白素一念之間,內心閃過無數紛雜的念頭。

 平心而論,河尹那幫子蟲豸,他們乾的事情足以開除人籍了!白素也可以借著這個機會將自個兒仇家推出去,借著沈棠的手鏟除宿敵。她本可以這麽做,但是——

 自己不能為了一己私欲害沈郎主!

 仇什麽時候都能報,可若是為了私欲害了沈郎主,壞了對方的計劃,自己豈不也是恩將仇報的小人?白素思緒一轉,將仇家暫且按下去,說道:“河尹張氏就挺適合。”

 “張氏?收養養女那家?”

 白素頷首道:“是!張氏家主為奪取百姓良田歸為自家祭田,暗中找了不少地痞流氓,手段卑劣,輕則毆打投毒,重則設局略***得十數戶百姓家破人亡……張氏家主的胞弟更是惡劣,此人喜好兒郎稚女,兩年前,河尹轄內有村落突發疫病,張家胞弟遣家仆哄騙受難百姓,說他手中有治病良藥,但藥引難得,需百姓家中兒郎稚女配合,方能換取,借此手段,硬生生殘害二十余人……”

 一連一個多月,每逢半夜都能聽到此人宅中發出兒郎稚女痛苦呼救聲,仆從丫鬟聞之酣戰不已,但無人敢出手阻攔。

 誰敢阻攔呢?

 又沒有鬧出人命。

 即便鬧出了人命又如何呢?

 不過是幾個泥巴地刨食的。

 告官,官不管。

 管了,不管用。

 為什麽不管用呢?因為這位張家家主胞弟的確是給出了一劑藥!

 為什麽喝了藥還是病死了?因為喝藥的百姓是庶民,血脈低賤,身軀肮髒,不配!

 那一劑藥是有效的,沒瞧見張氏有個族人也出現了差不多的病症,一劑藥下去發發熱,隔天就活蹦亂跳了?所以說啊,責任在庶民自身而不在張氏家主的胞弟。

 狀告不成立!

 更絕的是,張家家主胞弟反手將那名庶民告了,說他誣賴自己名譽,按律要截舌!

 說白了就是割掉人家舌頭。

 可憐狀告張家家主胞弟的婦人,她為了救染病丈夫去求藥,賠上女兒被糟蹋——那女兒送回來高燒兩日,下【體】蓄膿腥臭、流血不止,第三日咽氣——結果,女兒走在丈夫前頭,自己也受了截舌的酷刑。當然,如果婦人家中有錢糧可以抵刑罰。

 只是她丈夫前腳剛咽氣,丈夫兄弟後腳便帶著族老過來,還以膝下兒郎年幼,怕婦人改嫁佔了侄子家財為理由,強行佔了幾畝良田。婦人哪有多余錢糧去抵消截舌酷刑?

 此事一鬧出來,其他被騙人家哪裡還敢站出來為自己為孩子討回公道?

 他們舌頭好好的,但與截舌無異。

 諸如此類,白素能說上好久。

 饒是祈善幾個,也不禁嫌惡蹙眉。

 沈棠越聽臉色越冷。

 祈善幾人都是文心文士,對附近天地之氣感知極為敏銳,清晰感覺到沈棠散發的森冷殺意影響了天地之氣,周遭氣溫也隨之下降些許。她問:“這位張家家主的胞弟可還活著?”

 白素歎息道:“此人活得好著呢。”

 她去張氏那邊踩點的時候,還在張家家主胞弟府上打過幾日工,偽裝成灑掃婆子,近距離見過那位。生得肥頭大耳,臉上橫肉堆積,眉眼凶戾,活像是山彘成了精。

 沈棠表情沒什麽變化,但擱在膝上的右手卻緊緊攥起:“此人可還有其他惡行?”

 白素微怔,遲疑一瞬。

 沈棠道:“不能說?”

 白素搖著頭回答道:“不是不能說,只是怕說出來會汙了沈郎主的耳朵……”

 沈棠壓下心頭的火氣。

 直言道:“沒事,我經得住。”

 沈棠也算是“見多識廣”了,什麽大風大浪沒經歷過?白素說的內容再惡心,自己也能穩得住。只是她萬萬沒想到,有些人的行為是可以無限制踐踏底線的。

 “此人府上珍藏了一套‘三美’,時常與人炫耀。”她小心翼翼觀察沈棠幾人的表情,見他們沒什麽反應,繼續道,“一曰美人壺,二曰美人盂,二曰美人紙……”

 沈棠都做好被惡心的心理準備了,聽到這裡,一時間也沒覺得哪裡有問題……

 祈善、顧池、褚曜則變了臉色。

 唯有康時此前環境還算簡單,接觸的醃臢事情也沒那麽豐富,便問:“這有何說法?”

 祈善三人斜了他一眼。

 【就你問題多!】

 沈棠狐疑問:“然後?”

 白素道:“美人壺,溲便之器,美人盂,清痰之器,美人紙,拭穢之器。”

 沈棠:“???”

 沈棠:“!!!”

 溲便之器,撒尿的。

 清痰之器,吐痰的。

 拭穢之器,擦屎的。

 白素第一次聽聞也是驚了良久。

 如此窮奢極欲的“享樂方式”真的是超出了她的想象力,也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惡心之人。張家家主胞弟喉嚨癢了想吐痰,那“美人盂”便張開嘴去接,他想撒尿了,美人壺便寬衣解帶,拉了屎不用昂貴的輕軟的綢緞廁籌,而是讓美人紙張口用舌頭替他舔舐乾淨。

 張家家主胞弟為了炫耀,斥資養了好幾套“美人三件套”,當做厚禮用於人情往來。

 這事兒,河尹境內也是廣為人知。

 沈棠的臉色已經鐵青得不能看,咬牙切齒:“這種蟲豸,我定要親手將他剁成碎肉,拿去喂豬!不,先砍他的腿,剃去骨肉,肉喂豬,骨頭焚成灰拌飯塞進他的嘴!艸——這種可惡的混帳怎麽搞死都嫌不夠狠!”白素被驟然爆降的氣溫冷得打了個哆嗦。

 褚曜道:“主公息怒。”

 沈棠聽到稱呼,勉強尋回幾分理智。

 她做了十幾個深呼吸,才壓下蠢蠢欲動的丹府文心,她道:“行!就選擇張氏!算算時間,也快過年了,宰了正好祭祖!”

 或許是好感度太高,白素並不懷疑白素不能做到,區別在於何時做到——年前還是年後?傾訴有助於宣泄堆積的情緒,說出這些話,她心裡好受多了。

 “沈郎主無需為這種小人大動肝火。”

 沈棠臉色還是很難看。

 這時候,狸力的消息傳了過來,勉強衝淡壓抑的氣氛——趙奉和共叔武走在前頭,狸力大步流星跟在後頭,嘴角勾起的弧度都要咧到後耳根了。沈棠勉強打起精神。

 問道:“可是有喜事?”

 共叔武敏銳察覺這邊的氣氛有些沉重。

 沈棠又問:“與狸力有關?”

 共叔武笑著緩和氣氛。

 “確實,主公料事如神。”

 沈棠嘴角勉強勾了勾。

 共叔武不覺得他的“恭維”太僵硬了嗎?

 她都替對方感覺尷尬。

 沈棠將視線轉向滿臉“欲言又止”的狸力身上,蹙眉,思索一會兒便大致猜到真相——能讓狸力笑開花,共叔武帶著人親自過來,唯有那一件事情了。

 礙於趙奉這個外人還在,有些話不能說太多,於是沈棠選擇先發製人,淡笑著問狸力:“那份納氣法門當真有效?”

 狸力心下納悶。

 納氣法門???

 什麽納氣法門???

 他正欲張口,余光見共叔武拱手道:“狸力日夜苦修,加之根骨奇佳,誠如主公所言,確實有效果。盡管還很微弱,但的的確確是‘武氣’。狸力,你還愣著作甚?”

 狸力被共叔武呵斥一聲,醒過神。

 雖不解其意,但行動上並不拉跨。

 他當即抱拳感激表忠心一條龍。

 趙奉聞言,問道:“納氣法門?”

 沈棠笑著道:“一門祖上傳下來的秘法。說是能讓上了年紀但有一定天賦的人,擁有第二次納氣於體的機會。此前還以為是哄騙小孩兒的,沒想到狸力還真成功了。想來前人失敗,是因為天賦還不足吧……”

 說罷,沈棠還半真半假地歎了一聲。

 趙奉短時間被塞了一堆信息,險些沒反應過來,驚訝無比地看著狸力,半晌才道:“狸力此前並無武氣加身???”

 沈棠問:“趙將軍不知?”

 趙奉回答道:“確實是不知。”

 若是知道也不會生出挖人念頭了。

 此前原地休整的時候,狸力曾手癢與自己帳下十來名部曲肉搏,將他們打得鼻青臉腫。

 絲毫看不出是個普通人。

 至於沒感覺到他周身的武氣?

 武膽武者實力精進到某種程度,能完美收斂武氣,只要不動手,根本看不出他是不是武膽武者。趙奉見狸力天賦根骨這麽高,還以為他也是公西仇之流的天生將才。

 便沒有因此生疑。

 誰知道——

 狸力此前竟是個普通人?

 一把年紀了才修煉出第一縷武氣?

 趙奉內心的震驚唯有他和顧池知道了,但也因此徹底放棄挖牆腳的念頭——狸力再有天賦,也錯過了修煉最黃金的時期,根骨經脈已經開始僵硬,不似少時靈活有塑造余地,這一點注定他未來的成就不會太高,至少達不到公西仇那麽妖孽!

 相較之下,他對“納氣法門”更感興趣——世上可是有不少有天賦,但因為家貧而錯過以武入道機會的好苗子。哪怕他們天花板不高,但只要成功凝練武膽也遠勝普通人。

 只要沈郎主將這消息放出去——

 不知多少人願意跟隨。

 趙奉心下警惕。

 倘若如此,沈郎主要不了多久,便能成長到威脅自家主公的程度,成為心腹大患!

 只是他面色如常,看不出端倪。

 趙奉感慨道:“世間竟有如此秘法,是我孤陋寡聞了。以狸力天賦,再勤學苦練,又有半步兄一旁指點,相信不出兩年,定有小成!”

 言罷,又試探了一句:“只是,在下有一事不解。沈郎主帳下人丁稀少,於入主河尹不利,為何不以此法為誘,招攬兵丁為己所用?”

 沈棠衝著狸力的方向努了努嘴,笑著打趣道:“哪裡是我不想?這麽多年才成功了一個狸力, 若非他哭求於我,我也不會答應讓他在那門秘法上浪費功夫。”

 趙奉這時才想起沈棠先前的話。

 這門秘術門檻很高。

 對普通人沒什麽用。

 思及此,趙奉心下狠狠松了口氣。

 【虛驚一場!】

 聊了兩句,趙奉下去忙活其他事情。

 沈棠踮起腳拍拍狸力的肩膀,揶揄著還有些懵逼的狸力:“回去之後,也不要忽略了‘納氣法門’的修煉,修煉上有不懂的,可以找半步或者找楊都尉求教,記得要誠心。你起步太晚,想要迎頭趕上便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懂得了嗎?”

 狸力抱拳:“謹記主公教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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