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逐漸到了後半夜,對於經常不熬夜的古人來說,晝夜的狂歡是著實讓人吃不消的。
紀明背負著拂血刀,在流線型的刀身上,一道血槽在散發著淡淡的猩紅光芒。
天空中飄蕩著小雪,細細碎碎的落在紀明如瀑的黑發上。
狂歡後是寂寥,空蕩的街道上滿是狼藉,紀明獨自一人在緩慢的走著。
“林府?怎麽會有妖氣?”路過林府,紀明看著上面龍飛鳳舞的牌匾,停住了腳步。
對於這個府邸,他還是有些印象的,聽說是跟兩年前的狀元郎有關系。
至於府主林天南,紀明倒是沒有過交集,聽沈三萬說這人以前是個小道士,叫嚷著要出家。
結果道術沒學成,便回家繼承了家業。
也是城中牽頭的商賈之一,不過他們主要做的是江南那邊的生意。
紀明想了想,用寬大的袍子遮掩住面容,翻身一躍入了林府。
林府的宅院很大,回廊和門楣上掛著紅綾還有燈籠,碩大的囍字張貼。
偶然回想起莊強,他之前好像嚷嚷著去看城內的比武招親,想必就是這個林府了。
只不過林天南的女兒刁蠻任性,最後還是被一個遊俠給打敗,最後好好的比武招親不了了之。
咣當——
院子的某處突然傳出巨響,紀明摸索到牆根,在窗戶紙映照的影子上面,看到了一條正在瘋狂扭動的蟒蛇。
“你...你是妖怪!!!”很快屋子裡就傳出一聲女子的驚叫,緊接著就是門窗的破裂聲,一位穿著棗紅色勁裝的女人,連劍都被丟棄,逃似的遠離了別院,在外面大喊大叫。
“啊——”
紀明穩健的腳步堵在門口,臥室裡面正是一條十多米長的蟒蛇正在盤踞著扭曲。
長滿鱗片的巨尾瘋狂的鞭打著屋內的家具,無一例外都被巨大的力道抽成了粉末。
“我這是怎麽?!誰來救救我!!!”那個蟒蛇發出女人淒厲的慘叫聲,在紀明詫異的眼光中,隱藏著身軀裡的頭顱終於出現。
那分明是一顆女人的頭顱,模樣還看起來有些娟秀。
只不過人首蟒身,十分詭異可怕。
慢慢的,隨著女人越來越痛苦,她的嘴巴也張的越來越大,就跟蟒蛇吞吐獵物一般。
頭骨都被擠壓到爆炸,之後徹徹底底化為一條大蟒,朝著紀明纏繞過來。
“難不成又是妖魔化的普通人?”紀明帶著疑問,抽出拂血,用刀背狠狠地砸在了蛇妖的頭顱上,巨大的力道直接打的它皮開肉綻。
蛇眼爆裂,下巴也垮裂了一半。
嘶嘶聲響起,蛇妖如臨大敵的盯著面前的男人。
它不明白,眼前渺小的人族,居然能和自己角力。
嘭!!
蛇妖再次漲大,龐大的身軀瞬間暴增到二十米,直接把房頂掀開,居高臨下的盯著紀明。
同時在它身上的氣勢立刻變得不同,一股來自於血脈的皇者威勢,死死的壓製著紀明。
霎時,紀明便立刻恢復清明。
如果這個蛇妖,真是擁有妖族純正的血脈的話,那麽血脈壓製是對紀明沒有用的。
雖然人的妖魔化,是因為體內有妖魔的血脈,被喚醒了。
但紀明體內的妖魔血脈,早就被那不知名的存在給打爆了。
“你...你是純血人族?!這怎麽可能?!”蛇妖口吐人言,看樣子不是陷入瘋狂,還有較好的邏輯性。
紀明借助影子審視著自己,七煞功還有鐵布衫瞬間全開,身高也是變為兩米五的肌肉巨獸,渾身上下呈現黑鐵身獨有的金屬光澤。
“是啊,這還有什麽值的懷疑的?老子就是純野生的!!看夠了就過來受死!!!”
紀明也不在留手,體內的七煞內氣和青松內氣已經恢復的七七八八,提著拂血刀就和大蛇戰在了一起。
利刃出鞘,密密麻麻的暗紅色刀光迸射而出,縈繞在周身的七煞內氣像是暗沉的雲。
刀光如傾盆大雨,顫動嗡鳴,在蛇妖巨大的身軀上瘋狂宣泄。
“人族!這是你自找的!!!”
巨蛇瞪著如同燈籠的眼睛,散發出滾滾殺擊,陰冷的妖氣如同洪水一般,朝著紀明籠罩碾壓而來。
面對這些,紀明絲毫不懼,體內的氣血如同奔騰的大江大河,爆發出恐怖的力量。
鏘鏘鏘!!
快到連殘影也捕捉不到的攻勢一下下的與拂血刀碰撞在一起,紀明的血液和巨蛇的血液都能令那血槽興奮的戰栗。
換作平常的兵器,別說與巨蛇對抗,連它那人頭大小的鱗片都破不了。
因為重刀的不同,所以很難開刃,即便開刃也只是開半刃。
如果重刀打磨的鋒利,刀刃很容易崩開,沒有人會這麽做,也沒有材料允許這麽做。
可天外玄鐵不同,拂血不僅開刃而且開的還是全刃,但因為玄鐵特殊,崩刃基本不可能。
所以既有了鐵錘的重量又有了神兵利器的鋒利,拂血可以兼得。
“給我死!!”
在交手了十幾招後,巨蛇硬扛了紀明一刀,頓時鮮血橫撒。
而紀明也是結結實實讓巨蛇轟在了胸口,即便有拂血作為抵擋,巨大的衝擊力也是把他狠狠地砸進了地力。
身下的青石板直接被轟的龜裂。
黑鐵身差一點就被破開,而且還不是利器破開,而是被大力硬生生打散。
“噗——”紀明五髒六腑受創,仰頭噴了一口血箭。
全身上下的骨頭也像是被一柄大錘輪過一遍,情況不容樂觀。
“不!不能殺人!你快走!!”就當巨蛇要給紀明最後一擊的時候,突然一個清脆的聲音從巨蛇口中吐出。
紀明愣了愣,之前在屋內的地板上,分明就有雄黃酒的氣味。
可見這個人根本不是由人化妖,而是真真正正的蛇妖!
因為由人化妖,即便是化成蛇妖,也是對雄黃免疫的。
可這個世界上,出了詭異以外,就是妖魔。
但紀明一路上遇到的都是由人化妖,這就讓他認為,這個世界上很少有純血妖族了。
“畜生!!竟敢來林府撒野!!七訣合一!!!”
爆呵聲自院牆外傳來,只見一人劍氣縈身,對著巨蛇遙遙一指,七道劍氣合一,化為一柄巨劍直直的刺入巨蛇的體內。
直接斬下它的一截蛇身,巨蛇吃痛,化作一卷狂風離去,
男人速度極快,但終究抓不住妖風,只能任由蛇妖逃跑。
“多謝前輩出手相救。”紀明恢復了些元氣,依靠著強大的肉身,站了起來。
好在內髒只是震傷,不然紀明還真不好跟完顏洪烈交代。
明天正是需要他護衛的時候,若是重傷不去,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不必,我見你修習的內功煞氣十足,是謂道不同不相為謀。不過念你與巨蛇相鬥,為我女兒爭取逃跑時間的份上,我就不計較你深夜擅闖林府之事了。”
紀明訕笑一聲,開始打量著男人,國字臉,濃密劍眉,直鼻梁,唇上有須。
在結合剛才使用的七訣劍氣,紀明大概能認出這個男人是誰了。
貌似是林家堡的府主,南武林的盟主,林天南。
要不是剛才那一手,紀明倒還真以為他就是個富家翁呢。看來民間傳言這林天南早年間去學道,並非是一無所獲。
林家的七訣劍氣十分古怪,是以劍氣作為內功,與正統路子也是有所不同。
不過靠著這門武學,能讓林鎮南坐實南武林盟主的地位,可以說也是十分不俗。
“早就聽聞南武林盟主前輩的風采,如今一見,果真是不同凡響。”
紀明微微躬身,卻被林天南托了起來,他眯眼道:“你這小娃娃知道的不少,不過你該不會以為這能威脅到我吧?雖然朝廷明令禁止江湖勢力入住芮城,但我只是個富家翁,操持林家武館。
並且,堯守軍也是默認的。”
“啊?林前輩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我只是表達一下欽佩之情,沒別的意思。”紀明是真的隻想拍一下馬屁,畢竟劉晉元可是狀元郎,護佑親屬在芮城住下,其實沒有難度。
既然知道對方底細,紀明怎麽可能用這種理由威脅。
“哇,你們這是怎麽搞的?我這白天叫那個阿七練劍,晚上還睡不好,有沒有搞錯?”
吳鎮北從門洞外面跳出來,身上的衣衫還沒有披好,大冬天的凍得發顫。
劉晉元跟在他後面,細聲細語的抱歉道:“對不起吳公子師傅,是我太笨了,不然你白天也不用畫那麽多時間來教我。”
“你知道就好嘍,記得加錢。”
劉晉元聞言苦笑,也沒有回絕。
“你這個死變態,哪有大半夜裸著身子在外面閑逛的。”林思嘉見自家爹爹出手,又擔心不過,折返回來。
正好看見吳鎮北在借機敲詐自己的傻表哥。
“那你這個女流氓還不是看的起勁?”吳鎮北撥動著手指,貌似讓林思嘉想到了什麽,趕忙捂胸後退。
紀明在一邊打量著吳鎮北,回憶起他就是當日在客棧裡見到的外地遊俠,但吳鎮北身後跟著的小姑娘,則是沒有來。
“誒,等等,這好像是惜福的院子。喂!臭八婆!她不是跟你睡一起的?怎麽你人在這裡,我惜福妹子呢?”
原本睡眼惺忪的吳鎮北瞬間清醒,看著滿地的狼藉,一股不妙的感覺油然而生。
面對吳鎮北的大聲質問,林思嘉心中也有怨氣,要不是自己機智,保不準就被那個蛇妖給吞了。
所以便如實道:“你還不知道吧?這些都是你那個惜福妹妹弄出來的!”
“喂,你最好把話說清楚,你平時罵我就好了,別帶上惜福。”
吳鎮北的臉色立刻耷拉下來。
“你想怎麽樣?還不讓人說實話了?你知不知道你那個好妹子就是一個小妖精啊?她跟在你身邊,明顯沒安好心,我幫你揭穿你還怨我?!你什麽態度?!”
吳鎮北越是這樣,林思嘉說的越是起勁。
“你!”吳鎮北想要抬手給林思嘉一巴掌,卻被林天南死死的攥著手腕,大力之下傳出骨骼碎裂的聲音。
“年輕人不知好歹,若不是我與劍聖有舊,我早就一巴掌拍死你了。反正蜀山的武學放在你身上,也是一種折辱。”
林天南見吳鎮北快要忍不住,便冷哼一聲,把他放開。
“你自己都說了討厭我,那早點放我們走不就好了?反正禦劍術我怎麽都學不會,也不算蜀山弟子,你殺就殺嘍。”
“你當日在比武招親上公然侮辱我女兒,就這麽殺了你太便宜你了。”
吳鎮北捂著手腕,把目光轉向林思嘉,開口道:“究竟是怎麽回事,惜福妹妹她對你不錯吧?是好是壞,你倒是說個清楚。”
劉晉元也是在一旁勸道:“是啊,思嘉表妹,現在最主要的是把事情弄清楚。”
林思嘉不情不願的開口道:“之前我是想要看看自己和那個安惜福差在哪了,所以用手掐了一下她的腰杆,結果細的離譜。
起初我還以為她只是單純的纖細,結果仔細一想,正常人的腰怎麽可能那麽細。她的五髒以及骨骼好像都沒有一樣,這不正常。
之後我就去城裡找了大師,把事情說明。結果大師讓我喂給安惜福一點雄黃酒試試看。
誰知道她真的是蛇妖,我還差點死了呢,你為了一個妖怪對我大吼大叫。”
吳鎮北氣的發抖,質問道:“你胡說!城內那個大師這麽不靠譜,一碗雄黃酒就能識別妖物的?惜福跟在我身邊幾年了,她是不是妖怪,我不比你清楚?”
“你凶我幹什麽?你不信可以去城內的有間醫館找那個崔道長啊!就是他告訴我的, 你要是不信,可以和他當面對質!”
原本以為可以吃瓜的紀明,突然呆住了,天殺的崔文子還真是哪都有他。
“臭小子,我知道你是關心則亂,但事實就是這樣。你若是不信,可以微微這位小友,他剛才就是在和那蛇妖戰鬥,身上的傷就是蛇妖所致。”
林天南指了指紀明。
“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吳鎮北在紀明身上打量著,突然想起來,這個不就是當日吃下二十籠包子的狠人。
“確實見到,只不過如今再見,卻是以這種方式。”紀明的話讓吳鎮北沉入谷底,這話的弦外之音,已經認同了林天南的話。
“隨便你們怎麽說。”吳鎮北失魂落魄的呢喃一句,穿好衣服就要離開。
林思嘉在後面叫住他,喊道:“這麽晚了,你還去找她,想死啊你!”
吳鎮北沒有回應她,劉晉元和林天南的神色都不是很好看。
林思嘉的一舉一動,任誰都看出來她已經喜歡上了那個吳鎮北,這也是林天南沒殺吳鎮北,反而還把他留下的原因。
不然就衝吳鎮北在比武招親當中脫下林思嘉衣服的那一出,足夠他死在林家劍法下幾百次了。
“貴府好像還有事情要做,那麽天色太晚了,在下就不叨擾了。”
“少俠請便。”
林天南點點頭,任由紀明離開,倒是那個劉晉元十分熱心腸,還好心送紀明出了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