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微涼的晨光透過鏤空的窗花,斜射進屋內。
光影零零碎碎,綴在崔文子的臉上,他被院內的聲響吵醒,緩緩睜眼開窗透氣。
掛在簷角的冰錐掉在窗台上,迸濺的茬子激了崔文子一臉。
“......”
“我說小兄弟,這一大早的你幹什麽呢?還有院子裡的那棵老樹呢?”
崔文子揉了揉眼睛,瞧見紀明光著膀子,露出黃銅色的精悍肌肉,一下一下的徒手劈著什麽。
在他旁邊還散落著三兩個黑色的瓷瓶。
“五虎斷門掌!”
只見紀明腰馬合一,磨盤粗的腰杆狠狠一頓帶動手臂,一記勢大力沉的手刀斬在了木柴上,木屑紛飛。
紀明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徒手劈了大概有十根木柴,每根需要全力劈四五下。
“防禦力和力量確實比以前大了不少,但還是缺少內氣那種穿透力。”他摩挲著微微發紅的手掌,遺憾的搖搖頭。
內氣功法啊,實在是太難得了。
嘎吱——
崔文子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道袍,滿頭白發肆意散亂,佝僂著乾瘦的腰板走近。
“霧草!紀明你什麽意思?早就跟你說過不要動我東西,這瓷瓶裡的藥也不能亂用!”
紀明轉頭看向吹胡子瞪眼的崔文子,有些做賊心虛。
雖然現在他的身體素質早就今日不同往日,但靠著氣血提升鐵布衫這類硬功境界,還是消耗極大的。
原本備好的藥材被他囫圇下去,但無奈需要時間吸收。強烈的饑餓感和肌肉撕裂聲不斷地充斥著他的腦海,實在忍不住了才去藥房拿了崔文子的瓷瓶。
一瓶下去便腹腔如火,氣血旺盛的幾乎就要溢滿。
並且撕裂的肌肉也在不斷的磨合變得更加強大和堅韌,這麽一下子直接縮短了他提升完境界需要調養的時間。
“昨晚上武學又有心得,僥幸突破,所以......”
看著崔文子已經心痛到扭曲的面龐,紀明有些說不下去了。
感覺這老頭像是即將枯萎的黃菊。
“暴殄天物啊!你知道做好一瓶藥需要耗費多少時日嗎?需要多少種可遇不可求的藥材嗎?專門對抗陰氣的藥,本來就是壓箱底拿來救命的。
結果你把它當紅糖水喝?氣血有這麽補的嗎?還喝三瓶,加起來的氣血總量都能撐爆一頭黑熊了,你也不怕喝出毛病。”
崔文子捧著掌心空蕩蕩的小瓷瓶,欲哭無淚。
“得了得了,你要藥材是吧?只要把這票乾成,藥材有多少要多少。”
紀明說道。
“你倒是把話說清楚。”崔文子幽怨的瞪了紀明一眼。
“是城內做藥材生意的方員外家鬧鬼了,他兒子老是幻想著自己有個娘子。”
紀明把昨晚方東山說給他的詳情轉述給崔文子,這老頭整天神神叨叨的,沒準能看出那鬼物的來頭。
崔文子聽後沉吟一聲,疑惑道:“這不算見鬼吧,俺老漢單身近六十年,也總幻想著自己有老婆呢。”
“......”
“麻煩你認真一點,我不是來聽你的單身史的。”紀明被噎的死死的。
崔文子捋了捋胡須,從褲襠抽出一本破破爛爛的圖集,隨手翻了一會。
“這種情況應該是被什麽邪祟給迷了,書上記載過很多狐妖下山尋覓如意郎君的事件,用妖術篡改人的記憶,想要來一場跨越種族的愛戀。
和狐妖有染的人,無一例外,全被吸幹了精氣,死於非命。”
紀明聽後緩緩搖頭道:“不僅是方家公子,還有很多下人也說看見了那個不存在的女人。”
“這個就難辦了,你說現在世風日下,人綠人就算了,和妖怪談戀愛還被綠。很顯然這狐妖不挑食,連下人一起收入囊中。”
崔文子語不驚人死不休,看方東山那病懨懨的樣子,一看就是被吸多了。
“嘶——”紀明吸了吸牙齦。
“當然啊,具體是怎麽回事還得去了再說,這只是猜測。”
很顯然,崔文子這個老頭很熱衷於他的神棍生涯,那塊牌匾估計是早有預謀。
說完便進入自己的小藥房開始翻箱倒櫃,把以前行走江湖的家夥式都帶了出來。
“你這是要和我一起去?”紀明有些意外。
“那必須一起去啊,怎麽說我也是茅山大弟子,降妖除魔是我的本分。我以前是能力不足,但如今遇到小兄弟你可謂是強強聯手。
你就在前面物理驅鬼,我在後面擺台設法超度眾生。”
紀明無語,這老頭直接就是明著打算盤了,不過吃人嘴短,也沒點破。
很快二人收拾好東西,抬起長條的門閂,準備往方府那邊走。
“崔先生,你要出門啊?”早就等候多時的王大娘上前叫住崔文子和紀明。
手裡那牽著條黑狗,還有一隻公雞。
“哎呦,謝謝謝謝。我昨天才跟您提過一嘴,今天就給俺老崔找到了。”
崔文子連忙笑著結果黑狗和公雞,這是降妖除魔必備的東西,很早他就想在院子裡圈養了。
“沒關系沒關系,就是俺老婆子有個不情之請。”
王大娘對崔文子和紀明多有照顧,每天都送些餅子乾果之類的,所以崔文子想都沒想便把裝著八卦鏡桃木劍的包袱放下。
“什麽不情之請,有事情直說就成,俺老崔不忙。”
紀明在角落看著笑容燦爛的崔文子,突然想到王大娘和他同歲,老伴已經去世多年。
並且自帶兒女, 老崔在江湖飄蕩一輩子也沒個根。
這兩人......
“是這樣的,最近我那小孫女老實低燒,脖子上也長了些密密麻麻的疹子。我尋思她應該是吃什麽過敏了,想要在這開副藥。”
王大娘有些不好意思,看架勢崔文子大包小包的應該是有急事。
“這事好說,帶我先看看你孫女的情況,然後在去拿藥。”
“這...這樣好嗎?”
崔文子見王大娘有些躊躇,便轉頭給紀明使了個眼色。
“沒事的,先去給人看病吧,我前去打探一下情況,具體的等我晚上回來再說。”
見紀明沒意見,崔文子鎖好院門,背著藥箱跟著王大娘走進了巷尾。
籲——
紀明站在路邊抬手攔了一輛黑紅色的馬車,一路朝著方府過去。
途徑岔路,撩開簾帳往紅泥館那邊看了看,依舊門庭若市。
“這麽說來,這裡是沒問題了?”
紀明還是很相信楊夢言和秦浩然的業務水平的,昨天鬧的那麽大,肯定裡裡外外都搜查過了。
不得不說段天德這個縣令當的是真清閑,有楊夢言這個地位僅次於他的縣尉在,城內的安保就沒讓他操心過。
“莫非那書生落水案其實是和方府的那位有關?”
紀明不禁響起那醉酒書生被吸成乾屍的傳言,正好崔文子說方府的鬼物可能是狐狸精。
想到這裡,紀明手中的刀不由得握緊。
能害了這麽多人,一定不是什麽等閑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