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雙眼炯炯，盯向法空:“你不知我的來意?”

　法空微笑搖頭:“皇上高估我了，我只是略有神通，不那麽管用的神通，不是無所不知。”

　“哼。”楚雄沒被他的示弱之語所欺，鼻孔發出一聲輕哼，笑了笑:“過謙了。”

　法空笑道:“皇上有什麽事?”

　冷飛瓊搶過話頭:“師父，我來說吧。”

　她將楚雄的想法說了一遍，細說了楚雄的為難之處，實在難以抉擇。

　法空聽罷之後，放下茶盞，起身沉吟踱步。

　楚雄笑了笑:“你覺得不該對天海劍派下狠手吧?”

　法空搖頭。

　楚雄看向冷飛瓊:“看吧，我就說他不可能同意！”

　冷飛瓊道:“師父?”

　法空道:“皇上如果問我該不該滅了天海劍派，我肯定要說不能，那麽多性命，那麽多的高手，就這麽殺了，委實可惜。”

　“嘿，”楚雄發出一聲冷笑:“那麽多的高手，殺起人來也夠驚人的。”

　法空道:“但凡有一線機會，還是緩頰為上。”

　“他們現在是志得意滿，”冷飛瓊搖搖頭:“殺心已起，很難再回頭了。”

　她其實對天海劍派的情形很清楚，在宗內有很深密的耳目，尤其是祝蘭馨過來之後，消息更加的詳盡。

　她知道天海劍派現在內部沸反盈天，對朝廷不滿又不屑，都蠢蠢欲動，想要滅掉神武府。

　滅了神武府，剩下的南監察司綠衣司之類的便不足為慮。

　南監察司固然是鎮壓武林的，可鎮壓的是三大宗之外的，力量並不強大。

　況且內部有不少的天海劍派附庸宗門高手，再加上大雪山與光明聖教也不能眼睜睜看朝廷對付天海劍派，朝廷並沒有勝算。

　天海劍派篤定一旦與朝廷鬧翻，大雪山與光明聖教並不會站在朝廷那一方。

　唇亡齒寒的道理，大雪山與光明聖教不會不懂。

　冷飛瓊現在也陷入兩難。

　她不想天海劍派被滅，畢竟是自己的根基，盡管這根基已經垮得差不多。

　她也不想大乾江山動蕩。

　渴望法空能找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消彌這一場大劫。

　楚雄道:“法空，如果朝廷要滅天海劍派，你們大雪山要幫天海劍派嗎?”

　法空道:“還沒到那一步吧?”

　“到了現在，你覺得還能緩和下來?”楚雄失笑道:“已經是箭在弦上了。”

　法空搖搖頭。

　楚雄道:“原本不想說的，說起來實在丟臉，現在不是朝廷滅不滅天海劍派的事，而是天海劍派滅不滅朝廷。”

　他對天海劍派的情形也清清楚楚。

　所以越發的憤怒。

　禦賜的封地，開國的柱石，竟然走到這一步，不得不說讓人扼腕。

　他也曾反思自己。

　應該更慢一點兒，徐徐圖之，更應該扶植多股力量互相製衡，而不是一家獨大。…

　天海劍派不該走到這一步的。

　冷飛瓊殷切的看著法空。

　法空依舊平靜從容，波瀾不驚。

　楚雄面沉如水，沉默下來。

　“師父……?”冷飛瓊輕聲喚道。

　法空道:“如果這個時候，發現另一個洞府，裡面藏有更精深的劍法的話……”

　楚雄與冷飛瓊一怔。

　法空微笑道:“天海劍派現在是情緒沸騰，覺得忍無可忍，可如果還有一座洞府，隱藏有更深的劍法，修煉之後將令天海劍派更上一層樓，他們能冷靜下來嗎?”

　“……能！”冷飛瓊想了想，慢慢點頭道:“他們肯定會先練這劍法，因為已經嘗過甜頭了。”

　上一次發現洞府，發現更上一層的劍訣，令天海劍派的實力驟然暴漲。

　如今再發現一座洞府，劍法更妙，他們當然會覺得上天眷顧，當然要再忍一忍，把這劍法先練成了，實力更強之後，以碾壓之勢橫掃天下。

　到時候，甚至能改朝換代。

　楚雄緩緩道:“還有更精妙的劍法，讓他們練了，那便是飲鴆止渴了。”

　天海劍派不是好糊弄的，劍法精妙不精妙，他們豈能看不出來?

　如果他們真練成了，修為更強，反心會更堅定，而且也更難纏。

　這只能延遲一段時間，後面發作起來更烈，委實不是什麽好主意。

　法空道:“有了時間，皇上便可以用盡手段，瓦解他們反心，相信皇上能做得到。”

　楚雄行事是留後手的，而且往往不僅僅留一手，會留很多手。

　給他時間，他便能讓天海劍派陷入內亂，從而削弱其力量，挫其鋒芒。

　“……”楚雄慢慢點頭。

　他確實還有一些手段沒能來得及施展，如果有足夠時間，施展開來的話，未必不能擾亂天海劍派。

　冷飛瓊輕聲道:“師父，你有更上一層的劍法?”

　法空看向楚雄。

　楚雄搖頭。

　法空笑道:“皇上，禁宮秘庫裡就沒有一套頂尖劍法?”

　“庫裡倒是有劍法，但比天海劍派如今劍法更強的，沒有。”楚雄道:“已經是世間最頂尖的劍法了。”

　他看向法空:“那洞府真的存在吧?”

　“在海天崖五裡外有一座迎仙峰，那裡有一座洞府，有更強的劍法。”法空道。

　冷飛瓊明眸轉了轉，笑道:“是師父放的嗎?”

　“不是我，”法空搖頭:“確實是一座洞府，我無意中發現的，劍法玄妙之極。”

　這迎仙峰便在小西天極樂世界之內，先前沒被小西天極樂世界囊括的時候，心眼擴散開，沒能發現它的存在。

　隱有一層無形的力量隔絕外界窺探，可謂是玄妙。

　這樣的洞府，所存的劍法當然是絕妙的。

　而且，這劍法還需要獨特的心法相配合才能練成，沒有配合的心法，難如登天。

　他也曾想過將這劍法換掉，令他們修煉著走火入魔，但這念頭一閃便打消。…

　奇遇得來的秘笈，會先挑幾人試練，練了之後沒問題，才會擴散開去。

　這是最基本的程序，三大宗都有這樣的程序，再急切也不會破壞這規矩。

　“這樣……”楚海沉吟，看向法空:“這劍法沒問題吧?”

　法空道:“確實是原本洞府的劍法，據我看是沒問題，皇上要看看?”

　“我能看?”

　“那便看看吧。”

　法空從袖中取出一本薄冊子遞過去。

　楚雄接過來，發現其質地泛黃，似絹非絹，柔軟似絹，韌性遠勝絹。

　這顯然是原本，並非抄錄本。

　他神情嚴肅，開始慢慢翻看，一頁一頁，很快將其看完，遞還給法空。

　法空又遞給冷飛瓊。

　冷飛瓊雙手接過後迅速翻了一遍，然後閉上明眸一動不動，陷入了思索中。

　她有過目不忘之能，一遍之後已經烙印在腦海，很快在腦海裡推衍修煉。

　她因為有這本事，所以修煉起來格外的快，一套新的劍法對她來說，僅僅幾日功夫便能純熟。

　法空微笑看著她。

　楚雄也盯著她冷豔的臉龐。

　一刻鍾後，冷飛瓊睜開明眸，熠熠閃光，輕聲道:“師父，這劍法好像需要心法配合吧?”

　法空點點頭，又搖搖頭:“不會給他們心法。”

　“如果沒有心法的話，不是不能練。”冷飛瓊蹙眉道:“不過練起來就沒那麽快，威力也不夠強。”

　法空笑道:“比他們當初的劍訣強一籌便足夠了。”

　這便是武林高手的執念，有更強的，一定要練好更強的，心裡才踏實。

　便如前世的手機，明明足夠用了，還是要升級到新款才舒服，才覺得踏實。

　所以這一套劍法，即使沒有心法也能吊得住天海劍派的胃口，讓他們死心塌地的鑽研。

　一旦開始鑽研新劍法，原本的躁心也就去得差不多。

　至於說真要練成了，實力大增，法空卻並不擔心，最精銳的一百二十個高手已然是自己的人。

　這便是真正的後手。

　到關鍵時候，他們振臂一呼，足夠將大半的天海劍派弟子拉住。

　更何況，他可以將心法傳與這一百二十個高手，令他們的劍法威力更強，足以壓住整個天海劍派。

　再不濟，他還能找出破解之法。

　冷飛瓊輕輕點頭:“確實是足夠用了。”

　楚雄面露猶豫神色，緩緩道:“這確實是飲鴆止渴了，這套劍法確實精妙。”

　法空道:“再精妙的劍法，再強的實力，如果不能發揮出來又有何用?”

　“……好！”楚雄雙眼一閃，緩緩道:“那就這麽辦吧，也只有這麽辦了。”

　延緩爆發的時間，給自己足夠的挪移空間，從而讓天海劍派生出內亂來。

　這應該是足夠了。

　冷飛瓊嫣然笑道:“多謝師父。”

　天海劍派內亂比天海劍派被滅了好，更何況還有這一本劍法秘笈，天海劍派削弱了也弱不到哪裡去。

　法空搖頭笑笑:“我這也算是多管閑事了，皇上不煩就好。”

　楚雄哼一聲:“這個人情，朕記住了。”

　法空合什一禮。

　楚雄與冷飛瓊離開之後，法空若有所思的看向海天崖，雙眼變得深邃。

　一盞茶之後，法空收回目光，露出感慨之色。

　楚雄不愧是楚雄，果然是手段厲害。

　三天之後，便有天海劍派弟子奇遇發現了迎仙峰的洞府，引起了天海劍派的轟動。

　然後便引發了路線之爭，有的主張馬上動手收拾神武府，有的主張先等等，練好了這劍法再動手不遲。

　兩批人爭執不下，最終鬧到了動手的地步，引發了海天崖的騷亂。

　然後彼此爭鬥不休。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