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來到法空的精舍。

　　法寧忙去煮茶，法空則與楚煜坐在桌邊說閑話，問他為何非要湊這個熱鬧。

　　神劍峰可不是一般的宗門，堪比大雪山宗一般的地位，高手如雲。

　　這是一潭渾水，不應該來趟的。

　　楚煜不以為然的道:“我就是想過來見識一下大永的武林高手。”

　　法空笑道:“楚兄還是不信，覺得大永武林安分守己，不會入侵大雪山吧?”

　　“我不是不信法空你，但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嘛，我跟父王怎麽說，難道說是聽說的?”

　　法空笑著點頭。

　　他暗自搖頭。

　　信王在皇帝那邊並不得寵，反而備受排斥。

　　在朝廷與皇帝眼裡，他太過任性，行事魯莽不成熟，難堪大任。

　　楚煜道:“法空，你說他們何時會來?”

　　“應該差不多了。”法空朝東北方向看一眼，正是神劍峰所在位置。

　　他依照莫青雲的記憶，判斷神劍峰的效率，這個時間，神劍峰應該已經派人過來了。

　　“那我們準備動手?”

　　“神劍峰應該先會派探子過來一探虛實，再傾覆而動，一擊而中。”

　　楚煜笑道:“既然要傾巢而出了，何必還要探明虛實?反正拚盡全力便是。”

　　法空笑了。

　　如果真這樣，行軍打仗也不必探哨了，不必前鋒，直接全軍壓上便是。

　　如果他們傾巢而來，結果明月庵都躲開了，他們怎麽辦?

　　如果明月庵有足夠的幫手，他們又如何應付?

　　這些都是要探明的。

　　——

　　明月峰之巔，冰雪覆蓋。

　　法空站在峰頂的一塊石頭上，灰色僧袍獵獵飄蕩。

　　他的腦袋在陽光下鋥亮閃閃。

　　仰頭看向天空。

　　他能隱隱感覺到兩雕的存在，卻是雲層之上，眼睛看不到。

　　他想呼喚兩雕。

　　可它們的眼力再厲害，也不可能破開雲層看到自己。

　　最終憑著感覺，兩道回春咒施出去。

　　“唳……”

　　兩雕鑽出雲層，俯衝而下，眨眼功夫，挾著狂風落到了法空身前的石頭上。

　　狂風呼嘯，冰屑與雪花紛飛。

　　法空滿意的露出笑容，又給了它們幾記回春咒。

　　接著又是清心咒。

　　回春咒讓它們舒暢，宛如喝得微醺，清心咒則讓它們清醒，感覺更敏銳，加強了這舒暢感。

　　既高興了它們，又刷了兩咒的熟練度。

　　法空從袖中抽出一張素箋，以罡氣把呼嘯的寒風隔絕。

　　素箋上畫了一個人。

　　此人臉龐一片空白，穿一件墨綠衣衫，頭上戴一布冠。

　　墨綠長衫上面繪有精致的雲紋，仔細看去，這些雲紋好像活過來一樣，莫名感覺到飄浮感。

　　布冠上也有奇異花紋，細看隱有眩暈感。

　　法空將素箋給它們看了看。

　　它們疑惑的看看，又看向他。

　　法空打了一個手指，指了指天上，又指了指眼睛，再指了指自己。

　　他覺得這兩雕是很有靈性的，雖然聽不懂人話，可未必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兩雕清唳一聲，隨即一扇翅膀，扶搖而起，眨眼鑽進雲層裡消失不見。

　　法空回到精舍時，看到蓮雪身著一襲雪白緇衣，正靜靜站在精舍外。

　　明媚的陽光下，她白得無瑕，周身上下一塵不染，皎皎如一朵白蓮。

　　法空合什:“師叔?”

　　他目光上下一掃蓮雪的雪白緇衣，一塵不染，如霧如沙。

　　這是成為了內庵弟子，不再是俗家弟子了。

　　蓮雪溫柔笑道:“法空，我正式削發了。”

　　“恭喜師叔。”法空輕輕點頭:“師叔終於踏入三品了。”

　　他暗自怎舌。

　　從慧聞的記憶裡，他知道三品是如何的艱難，慧聞費盡辛苦，苦修到四十歲才終於踏入。

　　莫青雲身為天誅神劍的劍主，天縱之資，至少還要十年才有望踏入神元境。

　　鄧遠征也是一樣，長春功邪惡卻進境迅猛，比常人修煉快數十倍。

　　神元境還是一樣的遙不可及，讓他絕望。

　　而在明月庵呢，寧青青年紀輕輕便踏入三品，蓮雪也是年紀輕輕便輕松踏入。

　　雖說一個是年輕一代的第一人，經歷生死而悟，另一個也是她那一輩的第一人，經歷磋磨與苦海而厚積薄發，可還是太打擊人了。

　　怪不得淨離曾說，明月庵根本不必別人幫，有足夠的實力對付神劍峰呢。

　　但他通過莫青雲也知道神劍峰的實力驚人。

　　淨離知道明月庵的實力，未必知道神劍峰的。

　　莫青雲是八大神劍裡最弱的一位，除了流落在外的辟邪神劍，其余六神劍無一不是神元境。

　　最重要的是，八大神劍的劍主憑神劍，都能施展出超越一個境界的劍招。

　　這才是真正的威脅。

　　超越神元境的一劍，怎麽擋?

　　蓮雪輕輕點頭:“法空你也修為大進。”

　　她說得輕描淡寫，其實很吃驚。

　　自己修為大進，可遠不如法空的進境之快，從七品一下踏入了四品，這才多久?進境之速太過驚人了。

　　法空笑道:“在大雷音寺有奇遇，師叔，請。”

　　他推門進了精舍的院子。

　　法寧不在院裡，被法空好勸歹勸，終於答應先回了藥谷。

　　法空邁著輕盈的腳步，與蓮雪進到小亭裡說話。

　　他笑容真誠。

　　蓮雪的信仰之力又到帳了。

　　並沒有因為她修為進至三品神元境而脫離信仰，不信自己。

　　依舊提供信仰力。

　　蓮雪跟法空聊了別後的情形，她有悟之後閉關，勢如破竹一氣呵成的進入三品。

　　又問了法空。

　　法空說了自己別後經過，然後講到這一次神劍峰必會報復之事。

　　蓮雪輕聲責備，說他不該過來的，明月庵內已經足夠重視，正在召回一品高手。

　　這會是一場慘烈的大戰。

　　他修為不夠，太容易出意外。

　　法空暗自搖頭。

　　這種事，一品高手不會回來的。

　　蓮雪又問他是不是練了金剛不壞神功。

　　她心思細膩，觀察敏銳，發現了法空皮膚下隱隱流轉的金光。

　　法空別的修為可以存到藥師佛像內，甚至修為也能，金剛不壞神功卻不存於藥師佛像身上。

　　真要存於藥師佛像身上，也就失去了修煉金剛不壞神功的本意。

　　真要遇到偷襲，就怕還沒等把金剛不壞神功拿回來，已經身亡。

　　“修煉金剛不壞神功要挨打，挨打越多，練得越快，對吧?”

　　“是。”

　　“那來吧，看掌！”

　　蓮雪玉掌翩翩，輕盈曼妙，速度卻奇快，而且掌力奇重。

　　她沒有留手，以神元境的修為催動太素神掌，一掌拍出便帶著幻境。

　　法空有藥師佛鎮守，不受幻境影響，仍覺得吃力。

　　神元境是罡氣精純再精純，並且之中夾雜了一絲精神力，從而令對方生出幻覺。

　　或者覺得掌大如車輪，或者覺得掌勢緩慢如蝸牛，或者覺得掌在遠處遙不可及，或者看到掌心結出蓮花朵朵，美麗無雙。

　　神元境以下之人，精神必會受影響。

　　高手過招，一線之差。

　　稍一遲疑或者判斷失誤便高下立判，一切結束。

　　法空即使不受幻境影響，可罡氣太過精純，金剛不壞神功吸納得極艱難，化解得吃力異常。

　　他利用身法來躲避，延長掌力間隔，別讓蓮雪的掌力撐死自己。

　　“砰……砰……砰……砰……”

　　勁風四溢，青竹與鮮花亂抖。

　　甚至有花瓣紛紛，被無形勁力攪碎。

　　法空忙道:“停！”

　　蓮雪住手，氣定神閑，溫柔笑道:“金剛不壞神功確實神妙。”

　　如果不是金剛不壞神功，四品是擋不住三品一掌的。

　　“還是防不住師叔你的太素玉掌。”

　　“那不一樣的，我們差著一個境界呢。”

　　“能擋得住師叔的太素玉掌，那才算是夠用。”法空笑道。

　　他其實心滿意足。

　　雖然防不住太素玉掌，可一口氣中三掌是沒什麽問題的。

　　這三掌足夠自己催動神足通離開。

　　“我每天過來跟你過過招，加快修煉。”蓮雪顯然也知道金剛不壞神功的修煉之法。

　　就是要挨打。

　　“唳……”天空忽然有清嘯聲，法空精神一振，忙朝天空打了個手勢。

　　“這是……?”

　　“神劍峰有可能派出探子，打探這邊的虛實。”

　　“雪山神雕幫你找探子?”蓮雪好奇的打量天空，看兩雕盤旋數圈之後，朝著遠處飛去。

　　法空道:“師叔，招呼寧師妹一起，我們過去看看。”

　　“好。”蓮雪對他極信任，毫不猶豫答應，身形一閃消失。

　　法空則朝著西北而去。

　　一會兒功夫，蓮雪與寧真真追上來。

　　寧真真看一眼高空，哼道:“它們真能懂你的意思?不會是弄錯了吧?”

　　法空笑道:“師妹，你是羨慕了，眼饞了吧?小白雖好，卻做不到這樣的事。”

　　“小白也不用做這些事！”寧真真哼道。

　　“是這邊嗎?”蓮雪輕聲問。

　　他看法空停在一片樹林前，壓低聲音問。

　　他們如今所處是一片山腰，鬱鬱蔥蔥的樹林，各種樹木都有，雜亂無章。

　　林間枝葉橫斜，雜蔓纏繞，無路可走。

　　“就是這裡！”法空緩緩點頭。

　　兩雕正在高空盤旋，法空通過它們盤旋的方向，便知道它們的指向。

　　它們的意思，要找的人便在這片樹林裡。

　　“師妹，你來吧。”法空笑道:“你應該找得到人吧?”

　　慧心通明有極強的感應能力，尤其是對人心的感應。

　　寧真真微闔眼簾，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