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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拿了反派劇本》第二百六十四章 我婆婆是忠仆(8)
趙嬤嬤心裡那個慌啊,她壓低聲音,急切的跟張夫人說:“夫人,我、我這就去訓斥那個蠢婦!”

 說罷,不等張夫人開口,她就擠出人群,來到了一旁的馬車。

 何甜甜還在招呼著馮延庭推車,她聲音溫柔,眼底滿是對於兒子的關切,一如馮延庭習以為常的模樣。

 所以,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阿娘這次讓他下車,馮延庭也沒有多想,更沒有怨恨母親“偏心”。

 他甚至還有種母親在跟自己做遊戲的感覺,小小男童,學著母親的樣子,舉著胖乎乎的小手,兩條腿一前一後的弓著,賣力的推馬車。

 “哎呀,我們延庭真是太厲害了。還不到五歲呢,就能幫阿爹、阿娘乾活了!”

 何甜甜眉眼彎彎,故意用誇張的語氣稱讚著。

 馮延庭年紀小,還感受不到母親的戲謔,以為自己真的很厲害,是個能夠幫父母乾活的小男子漢!

 他的興致愈發高昂,挺起小胸脯,鼓起腮幫子,拿出了吃奶的力氣,吭哧吭哧的乾活。

 趙嬤嬤趕到的時候,正好看到了這一幕。

 天旋地轉,心跳加速,趙嬤嬤好想眼睛一閉昏死過去。

 “延庭!”我的少爺啊,你、你真是受苦啦。

 “阿婆,您看,我都能幫爹娘乾活了呢!”

 馮延庭聽不到趙嬤嬤心底的哀嚎,他聽到最疼自己的阿婆在呼喚自己,扭過頭,白嫩圓潤的小臉上滿都是驕傲與欣喜。

 趙嬤嬤:……

 “我的寶兒,你、你還小呢!”

 趙嬤嬤忍著吐血的衝動,伸手就要把馮延庭抱起來。

 何甜甜卻笑著開了口,“婆母,您放心,延庭雖然小,卻也已經開始懂事。”

 “他啊,也知道了尊卑、規矩!”

 “過去是我想左了,總覺得延庭還小,也就沒有多加管束。卻忘了,有些事必須從小就要教給孩子。”

 “夫人是咱們馮家的恩主,這些年家裡能過得這般好,全靠侯爺和夫人庇護!”

 “現在侯府落了難,以後還不定會怎樣。但,我會教導延庭,不管將來侯府變成什麽樣子,我們馮家,哪怕是最小的延庭,都會牢記身份,記得夫人的恩情!”

 何甜甜一連串的話說完,根本不看趙嬤嬤那張如同鍋底的黑臉。

 她故意扭過頭,衝著馮延庭說道,“延庭啊,你要記住,你父親能夠脫籍,有錢有田,出門被人客氣的喚一聲‘大爺’,全都是夫人的恩典。”

 “以後哇,你要好好報答夫人。”

 趙嬤嬤隻覺得一口老血就哽在喉間,想吐吐不出來,想咽又咽不下去。

 她能說什麽?

 人家“顧秀娘”說得非常對啊。

 夫人確實是馮家的恩主,馮家上下也必須要感念夫人的恩德。

 一直以來,趙嬤嬤就是這麽告訴自己,並且以此來要求家人的。

 但、但——

 趙嬤嬤再次感受到了那種有苦難言、有意難平的憤懣。

 “……顧氏,延庭還小呢,你跟他說這些做什麽?”

 深吸一口氣,趙嬤嬤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她來到何甜甜身邊,左右看了看,發現那些負責押解的官兵,並沒有注意這個角落的異常。

 她這才略略放下心來,壓低聲音,咬牙切齒的說,“夫人待我們馮家恩重如山,我們牢記在心裡就可以,很不必天天掛在嘴邊。”

 “再說了,延庭將來還要讀書、習武,你天天跟他說什麽身份、規矩,沒得束縛了他的心性——”

 少爺雖然養在馮家,但夫人早就有一整套的培養計劃。

 更不用說現在侯府出了事,將來振興魏家,還要靠少爺呢。

 要是按照“顧秀娘”這個做派,天天在少爺耳邊說什麽恩主、報恩、奴才之類的,少爺興許就會、就會——

 趙嬤嬤可不想把尊貴的侯府少爺,養成了規矩、老實的奴才秧子。

 “婆母,我知道您心疼延庭。”

 何甜甜收斂了笑容,一本正色的說道,“但,越是小,越要讓他明白事理。”

 “馮家確實是侯府的世仆,還是夫人開恩,給夫君脫了奴籍,還準許咱們延庭讀書。”

 “這份恩情,天高海深啊。我們這些大人要記得,延庭更該牢記。”

 “只要他心思純正,堅守規矩,斷不會被束縛心性!”

 “從小知道父輩祖輩的艱辛,牢記主家的恩情,延庭長大後才會更加優秀、更加懂得感恩!”

 何甜甜那神情,簡直比將來會被官方蓋章證明的忠仆趙嬤嬤還要忠貞!

 趙嬤嬤:……

 頭好暈,胸口好疼!

 “不愧是忠仆,侯府落難了,還能不忘初心、堅守恩義!”

 錢校尉騎著馬路過,正好聽到了何甜甜這段“慷慨激昂”的發言。

 他忍不住停下來,目光複雜的看著何甜甜、趙嬤嬤婆媳兩個,喟歎的低聲說了一句:“早就聽人說,平南侯最善帶兵,麾下的平南軍忠勇無比。”

 “現在看來,何止是平南侯善帶兵啊,就是他的夫人,也非常懂得馭下之道。”

 錢校尉對於張夫人的敬佩,絕對是發自內心。

 類似這種押解嫌犯家眷進京的差事,他不是第一次做。

 說實話,不管之前那些權貴人家是怎樣的煊赫、風光,只要倒了台,“猢猻散”都是好的,還會有人“落井下石”。

 更可悲的是,牆倒眾人推的“眾人”裡,還有貴人的舊仆,或是受過他們恩惠的人。

 姻親、摯愛親朋等等,冷眼旁觀者,比比皆是。

 但這一次的西南之行,卻讓錢校尉頗有感觸。

 侯府落難,闔家被押解進京,自然也有大批“白眼狼”,可是也有一個馮忠良啊。

 已經脫了奴籍的舊仆,卻能千裡跟隨。

 為了讓舊日恩主少受些罪,拿住大把大把的銀錢打點。

 錢校尉偶爾聽了一耳朵,據說這個馮忠良,為了救主家,把西南的鋪子、房子、田莊全都賣了。

 這是傾其所有的節奏哇。

 不容易,真是太不容易了!

 說句心裡話,有時候看到馮忠良一家想方設法的為張夫人打點,錢校尉心裡都有些羨慕。

 現在,又親眼目睹馮忠良的妻子,為了照顧侯府的嫡長女,連自己的兒子都、都——

 嘖,忠仆啊,真不知道張夫人是怎麽調教的。

 錢校尉搖頭晃腦,嘖嘖有聲,雙腳磕了磕馬磴子,繼續向前行進。

 他這一打岔,卻讓趙嬤嬤忽然驚醒過來。

 “秀、秀娘,你說的有些道理,不過,還是要顧及一下延庭的年紀!”

 含混的說完這句話,趙嬤嬤就慌忙竄回張夫人身邊。

 “訓誡過了?”

 張夫人艱難的挪動著雙腳,雖然已經走了一個月,但她真的不能適應這種痛苦。

 她頭都沒轉,隻用眼角的余光瞥了趙嬤嬤一記,冷冷的問了一句。

 “夫人,老奴沒有訓誡!”趙嬤嬤一邊小聲回稟,一邊繼續用眼睛觀察四周。

 張夫人猛地頓住腳步,扭過頭,雙眼噴火的瞪著趙嬤嬤,“怎麽,連你也要造反?”

 還是說,趙嬤嬤也覺得她的孫女配讓堂堂侯府的少爺給她推車?!

 “老奴萬萬不敢啊。”

 趙嬤嬤趕忙賠罪,若不是還在行進過程中,她會直接跪在地上謝罪。

 “老奴也恨顧氏愚蠢,可問題是,老奴不敢太過苛責啊。”

 趙嬤嬤湊到張夫人的耳邊,用細弱蚊蚋的聲音說道,“少爺的身世——”

 不等趙嬤嬤說完,張夫人也變了臉色。

 糟糕,她、她居然忘了這一茬!

 如果還是在西南的時候,張夫人雖然有所顧忌,卻也不是十分懼怕。

 但、但現在侯府出事了,輕則抄家流放,重則滿族抄斬啊。

 而此時,如果馮延庭的身世曝光,那他、他即便不死,也會為奴為婢,或是被流放邊陲。

 他還不到五歲啊,驟然遭受這些,肯定承受不住。

 現在侯府只是被押解進京,路程就如此難熬。

 侯府的主子們,已經被折騰得只剩半條命。

 流放,可比這個殘酷多了。

 老人、孩子,基本上很難熬過去。

 “不行!我的延庭不能死!他、他可是侯府的嫡長子,是魏家振興的希望!”

 張夫人根本不敢想象兒子身世被揭穿,然後跟著侯府眾人一起苦苦煎熬的場景。

 她已經夭折了一個兒子,不能再讓僅剩的兒子出任何紕漏。

 想到早夭的兒子,張夫人思緒有些紛亂。

 是的,在馮延庭之前,張夫人還生了一個兒子。

 孩子順順當當的長到了三歲,侯爺便有意給兒子請封世子。

 結果,請封的折子送到京城,還不等聖人批複,便有朝臣建議:“西南荒蕪,可接小世子進京讀書!”

 表面上,人家似乎是為了平南侯府的世子著想——

 親,西南乃蠻荒之地,哪裡有京城物寶天華、人傑地靈?

 接到京城來吧,讀書、醫療、各種奢適享受,應有盡有,不比在蟲蛇、蠻夷橫行的西南強千百倍?!

 但事實上呢,當今皇帝承泰帝早就有意收攏兵權。

 而鎮守西南的平南侯府,麾下二十萬精兵,早已成了朝廷、承泰帝的心腹之患。

 朝臣建議接小世子進京讀書,不過是要把侯府的嫡長子弄去做人質。

 一旦平南侯在西南有任何異動,小世子便會立刻成為“殺雞儆猴”的雞!

 張夫人知道自己丈夫不會輕易謀反,但架不住朝中多奸佞啊。

 而且,西南距離京城有千裡之遙,消息傳來傳去難免會有偏差或是延遲。

 如果因為一個誤會,而導致小世子被殺,張夫人一定會心痛而死。

 不行,我的兒子,絕對不能進京!

 就在張夫人想著如何求丈夫不要把兒子送去京城的時候,西南發生了瘟疫,孩子抵抗力差,雖然被百般保護,卻還是中了招。

 孩子夭折了,張夫人哭得肝腸寸斷。

 轉過年來,張夫人再次懷孕,她驚喜的同時,心裡又十分的矛盾。

 一方面,張夫人希望能夠再生個兒子。

 於公,平南侯府可是有爵位的啊,有了兒子才能繼承。

 於私,作為一個女人,嫁人後,兒子便是自己在婆家立足的底氣。

 另一方面,張夫人又怕自己生出兒子。

 嗚嗚,她可不想自己千辛萬苦得了的兒子被送去京城當人質啊。

 女人懷孕的時候,本來就敏感、脆弱,容易胡思亂想。

 張夫人有了長子的教訓,愈發驚惶不安。

 作為張夫人最信任的心腹,趙嬤嬤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張夫人的異常。

 主仆倆一番推心置腹的談話,趙嬤嬤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解決的辦法——

 “找個穩妥的人,咱把孩子給換了!”

 恰巧那時顧秀娘正在作妖,趙嬤嬤覺察到了,然後進行了調查。

 於是,趙嬤嬤笑了。

 她跑去跟張夫人說:“老奴那個蠢兒媳婦懷的好像是個丫頭。”

 “夫人您這邊,如果生的是個小姐,自然無需擔憂。”

 “您若生了個少爺,老奴就想辦法把兩個孩子調換過來。”

 如此一來,張夫人既不用擔心孩子會被送去京城當質子,還能把孩子養在眼皮子底下。

 反正有趙嬤嬤這麽一個忠仆,斷不會委屈、虧待了孩子。

 張夫人聽了趙嬤嬤的話,仔細思索了好幾天,忽然覺得,竟十分可行。

 她也是膽大,都沒有跟父母、丈夫商量,便跟趙嬤嬤偷偷定下了這個計策。

 幾個月後,孩子落地,一切果然跟計劃的一樣,於是趙嬤嬤就順勢調換了孩子。

 這次侯府出事,全家都要被問罪,張夫人無比慶幸自己當初的決定。

 尤其是在進京的路上,看著二房、三房的幾個孩子吃苦受累,好好的少爺、小姐全都成了小可憐。

 她的寶貝兒子延庭呢,則好好的坐在馬車裡,風吹不到、雨淋不著。

 身邊還有顧秀娘這麽一個十分周到、掏心掏肺的奴才伺候著!

 一旦侯府真的要被流放或族誅, 她的延庭便會好好的活下來,馮忠良夫婦會竭盡所能的培養延庭成才。

 等延庭重新振興了平南侯府,她魏張氏就是整個魏家的大功臣啊!

 將來魏氏宗族修族譜、寫家訓的時候,她魏張氏也能佔據一個篇幅。

 “對!對對!嬤嬤,還是你想得周到。延庭的身世絕對不能泄露!”

 回想起這些,張夫人激靈靈打了個寒戰,她握緊趙嬤嬤的手,感激的說道:“幸好有你提醒,否則、否則我就要釀成大禍了!”

 別看錢校尉一副見錢眼開的模樣,這人其實非常精明。

 想想也是,如果沒有能力,他不會成為承泰帝得用之人,更不會被派來西南押解侯府家眷。

 若張夫人不顧自己的“親閨女”,卻處處維護馮延庭一個奴才秧子,普通人都會懷疑,就更不用說錢校尉這樣的鷹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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