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梧的身體應聲栽倒,連一絲掙扎躲閃的痕跡都沒有。正如悲面使徒所言,他確實只是一介凡人,本身不具備任何力量。
先前的神出鬼沒,也不過是因為意識到這裡有人進入,憑借自身與大聖堂的關聯借助聖堂的本身的神力傳送進來而已。
見到神秘兮兮的壯漢倒下,安畢斯又再次補了兩槍,接著上千仔細搜查了一遍屍體。對方太過神秘,他無法不懷疑自己中了幻術,或者被金蟬脫殼的戲碼蒙混。
但無論怎麽檢查,他都只能認定地上的是一具再真實不過,再正常不過的普通屍體。
他甚至掀開了屍體臉上的面具,看到那張與本人說起話來的風格感覺極其違和的莽漢臉孔。
安畢斯終究不是什麽懷疑論者,陰謀論者,也不是強迫症。所以,最終他還是放棄懷疑,走上祭台。
此刻的安畢斯意氣風發,信心十足。他的字典裡沒有敬畏。
哪怕現在真的借助你們的力量,待老子一統天下,早晚也能位列仙班與你們平起平坐。
比起斯卡瑞傳統的複雜,安畢斯絕對是一個純粹的異類。為了野心付出一切,他甘之如飴,並且在自己所不知道的,甄澄的記憶中,早已經用生命證實過自己的堅持。
人生嘛,只有兩種狀態。要麽奔馳在追求野望的道路上,要麽倒在追求野望的道路上。
之後安畢斯直接念誦了禱文。他始終無法信任悲面使徒。這家夥不但出現在家族禁地,扯了一些讓人震驚卻一時間無法印證的東西,最後又莫名其妙任由自己殺死。
鬼才信他。
斯卡瑞家族本就有著非常濃厚的宗教背景。每位家族成員內心有多虔誠完全不得而知,但是家族的大小事宜確實都遵循著一套自成一體的繁瑣儀式規范。
安畢斯此時所念誦的禱文,便是這套繁瑣儀式中經常用到的一部分。
關於禱文本身,倒不是黃金假面或地底深處這樣太過隱秘的事情。所有斯卡瑞直系子孫從小都會接受教導並熟練背誦。
當然,平日中的儀式祈禱隻涉及禱文前半關於尊名的部分,並不會提及後半有關召喚的詞匯。
這一點其實很好理解。考慮到密室單行的特性,如果說遇到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還不得不讓主事的大長老被永遠留在地下,那即便借來了足以解決問題的力量,誰又能保證一定能將問題解決掉呢?
斯卡瑞先人建造地下古跡的原因是為了護佑家族長久興旺,不要在天災人禍面前倒下,又不是為了拉著敵人一起同歸於盡。
至少安畢斯是這樣理解的。
接下來不出所料,安畢斯的禱詞並沒有生效。
撇了撇嘴,他無奈地掏出兩塊已經自動黏合在一起的零號古物,用它去靠近桌面上剩下的最後一塊碎片。
緊接著,安畢斯感受到一股無法抵抗的無形巨力,從他的手中將那塊三分之二的零號古物活生生搶了過去。
三塊碎片合而為一,懸浮在聖壇之上,緩緩地旋轉。
不具備任何威壓,沒有光線聲響,甚至可以說樸實無華的像一塊平凡的石頭。如果不是懸浮於半空,甚至無法讓一位超凡者識別出這是一件神秘學道具。
但它偏偏給人一種莫名震撼的感觸。
龐大,複雜,無窮無盡。讓人只能想到這樣古怪的形容詞,才會覺得可以對它進行恰當的描述修飾。
在無聲而樸實的震撼中,站立當場的安畢斯感受到無數難以理解,無比真切,偏偏根本不屬於自己的記憶湧入腦海。
起先是自己的首席研究員,然後是那位代號紅蓮死神的殺手。接下來,他經歷了使徒成員的記憶,考古學家的記憶,黑奴的記憶,希臘大帝的記憶,原始主母的記憶……
最後,是矗立諸天萬域之巔,在驚世一戰中被諸天神魔所圍攻的恐怖一瞬。
一道道撕裂星河,泯滅時空的威能降臨己身,讓安畢斯刹那之間感到自己死亡了數億次。
思想,意志,仿佛連構成自身的本質都被磨滅。
恍惚間,他再一次開口念誦:
“位於虛空中沉睡的古老歷史,無法束縛的戰爭兵器,憤怒與破壞的底層聚現;
你是神造古物的先驅,你是世間所有褻瀆穢語的聆聽者,你是無智無欲永不停歇的鐵拳;
以祖先的名義,以諸神眷屬的名義,以斯卡瑞的名義,
尊名狂怒的聽眾的上位偉力,
我懇請你的聆聽,渴求你的幫助,召喚你的降臨!”
在禱文尚未完成之時,已經有漆黑的霧氣從穹頂四周的詭異紋路裡四散而出,逐漸在祭壇上方聚合成一大團。
待安畢斯禱詞結束的一瞬間,所有的光都熄滅了,所有的聲都沉寂了。
整個海底大聖堂,再不剩下一絲往日的神聖與玄奧,而是充滿了汙穢和邪惡,瞬間變成了一片純暗與死寂的穢土。
半空中的黑色霧氣凝聚如有實質,開始像心臟一樣跳動。
咚,咚,咚。
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卻讓人從耳膜到心臟全部不由自主地跟隨著震動,跳動,悸動。
三聲之後,黑霧驟然四散炸開,一道難以名狀的汙穢之影扭曲旋轉著乍現當空。
絕對的黑暗中,安畢斯並沒有看清所現之物,但他同樣趕到雙目的刺痛伴隨著兩行血淚流淌;感到意識中翻卷著不屬於自己的瘋狂;以及……失去了一切聲音的死寂中,那種無端的心慌。
半空中的汙穢之物也明顯沒有攻擊安畢斯的意圖,就自顧自在那裡掙扎翻滾著。好似忍受著巨大的痛苦折磨,又好似充滿了無法抑製的狂怒。
然後,反轉之中,有什麽東西無意中擦向了安畢斯的身體。似有所感,他舉起雙臂擋在面前。
砰!
安畢斯整個人像是被床弩射出的弩箭一般倒飛而出。
如果不是接受過永生之水改造的身體,這無疑間的擦過便足以讓他骨肉橫飛。
身體就要撞在大聖堂石壁上的一瞬,安畢斯身後的牆壁突然隨著他的接近暈開了一片不規則環形的暗金光芒。
只是極其微弱的金光,在原本絕對的至暗中卻顯得分外耀眼。
這光圈就仿佛隨著安畢斯的接近自動啟動一邊,一瞬間擴大開來。然後,安畢斯直接被抽出海底大聖堂,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