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是最後一個被邀請的偵探,那位晚宴上那位存在感極強,卻偏偏沒有任何人認識的少女,納維斯松了口氣:
“曲芸?已經到你進來的時候了?該死,時間可能不夠了!已經確定我的身份就是那個歷史真凶。接下來分頭行動,去把那個【被害人】找出來……”
“依子為何,要幫助你?”銀發少女擺出一副看傻子般的欠揍表情,輕輕敲了敲自己的耳廓:“別忘了,在這裡,我們可是競爭對手。”
納維斯頓感錯愕,隨機敏銳地捕捉到銀發少女的小動作。緊接著,她沒有絲毫卡頓地無縫銜接換上一副慍怒的嘴臉:“別忘了遊戲規則,她現在還沒被殺過呢。在她被殺以前,我們所有人的立場始終應當是一樣的。”
說罷,她自顧自奔向大廳樓梯,試圖把甄澄堵在二樓樓道。
被留在門口的銀發少女目光掃過看起來頗為狼狽的會客室,停留在因為她突然打斷而並沒有被納維斯停止的機器上。
此時此刻,耳機中仍舊在播放著常人不戴上它絕對不可能聽到的年輕男聲:
“盡管你極力主張自己的罪行,但在我看來這仍然只是一派胡言。且不論你的作案動機根本無法讓人理解,就算你編出一個足夠充分的理由,你的口供從根本上也不存在任何可信度。”
“為什麽?!”女人的聲音盡失溫柔,而是扭曲到了極致。
“因為小姐的死因並非窒息,而是毒氣。”
微微勾起嘴角,銀發少女並沒有去碰桌上的機器與磁帶,而是悠然轉身離開了空無一人的房間。
她輕聲哼著愉快的小調,輕盈地飄過大廳,進入左側的廚房。她的腳步沒有任何聲音,給人感覺就好像腳步從未真的踏在地面,而是穩穩站在了地面上一層無形的空氣中;又好像腳步的主人是一條沒有體重的幽靈。
以至於同一時間在二樓走道逆行經過大廳的甄澄甚至沒能發現最後一位玩家已經入場的事實。即便沒有暴雨的背景噪音,這樣的結果恐怕也不會有任何差別。
廚房和不久前甄澄煮人偶時留下的狀況並沒有什麽不同,唯一明顯的差別便是用於剁肉的長案上躺了一個人。
那是一位身上沾染有不少鮮血的老人,他的手杖不知被誰撿來,隨意放在他的身旁。
“怎麽樣?伊庇倫斯先生,感覺好些了麽?”門口的少女開口,還是那種讓人聽過一次就永遠難以忘記的美妙嗓音。
屍體一樣躺在案板上的老人突然睜開雙眼。裡面仍舊布滿赤紅的血絲,只是此時少了些難以名狀的狂熱。
“是的,曲小姐。抱歉給你添麻煩了。”老偵探的嗓音似有些乾澀。
“你還記得自己剛剛做過些什麽嗎?”曲芸雙手按壓身後連衣裙裙擺坐到廚房一進門那張老偵探與甄澄對峙時坐過的凳子上,給人一種端莊乖巧的錯覺。
老偵探負痛般僅僅皺起眉頭。一邊從肉案上坐起身,一邊按壓著自己的太陽穴道:“我不確定,像是做了一場夢。夢裡,我似乎殺了一個穿和服的少女……”
說到這裡,伊庇倫斯突然住了口,繼而警惕地看向眼前的少女。
不論那是夢境還是什麽玩意兒,放到當前的語境下,最合理的解釋便是主辦方提供的線索。現在說出口,就等於把自己的底牌亮給對手隨意觀摩……
顯而易見,伊庇倫斯有著像甄澄一樣的覺悟或理由。即便已經明顯意識到事情開始超出常軌,
卻也仍舊從未放棄過將遊戲進行到最後的決心。 “如果你在擔心自己未能‘成功還原歷史’,那大可不必。依子進入宅邸的時候,在大廳樓梯底部發現了【被害人】小姐的漢服碎片。
那有可能是被那柄看著就很嚇人的樹剪刮到割下來的。而在同一個地方,還找到了這些東西,”
凳子上的少女笑眯眯看著老偵探,把那枚握柄碩大尖端鋒利的鑰匙與【男爵】的身份卡拋還給老偵探。那張卡片顯然也隨著諸多雜物一起被喪失理智的老偵探一並拋下了樓。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枚鑰匙就是你的特殊道具。就現場的情況來看,你應當已經完成了‘擊殺’。”
沒有人知道最後入場的少女是如何推斷出她未曾經歷的事件,但伊庇倫斯自己清楚實情正如曲芸所言。
他的“使用特殊道具完成擊殺”的條件,僅僅就只是對【被害人】拋擲出鑰匙而已。如果現場真如曲芸所言,那麽他確實大概率下已經在記憶混亂的那段時間完成了“歷史還原”。
心中稍稍安定下來,老偵探看到少女臉上透出一絲寂寞,朱唇輕啟:“聽聞斯卡瑞搞出一場蠻有意思的遊戲來, 依子本來還挺期待來著。沒想到實際上比預想的要無聊很多。
身為最後一個角色【鋼琴家】的扮演者,依子的身份得到了一項特殊的功能——用琴聲宣告遊戲終止的時間。怎麽樣,已經完成扮演的你,做好迎接遊戲終結的準備了嗎?”
……
一路跑上二樓的甄澄並沒有繼續慌不擇路地奔逃下去,而是靠在樓梯口開始檢查自己的傷勢。有樓梯相隔,若是在這裡被追上來,就可以確保充足的時間逃離。
先前追擊的腳步聲讓她確認變得異常的伊庇倫斯並沒有因此解決腿部的問題,這也就意味著如果看到對方出現在樓梯下面再逃也絕對來得及。
為了輔助興趣上的偵探活動,甄澄曾經在學校選修過急救相關的課程。強忍著周身劇痛她逐一檢查了身體每一處破損。
確認沒有骨折,最嚴重的損傷是滾下樓梯時左手拇指脫臼了。腹部遭受的重擊似乎沒有對內髒造成什麽影響,這個可以等事後再詳細檢查,現在不影響遊戲就是了。至於渾身十幾處見血的擦傷……現在也不是去擔憂感染的時候。
抹去眼角疼出的淚水,甄澄自嘲地笑了幾聲,又牽連腹部疼痛而倒吸一口冷氣,整個人蜷縮在地板上。
果然世間萬物各有所值。不付出相應的代價,根本就不可能拿到對等的收獲。養尊處優的甄大小姐雖然自幼見識過不少大風大浪,但親身體驗這種浸骨之痛還真是頭一遭。
正當疼痛緩和,試圖從地上爬起時,甄澄又一次看到視野中的色彩被覆蓋上一片灰白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