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老人手上泛起的黝黑光澤，孟開陽知道老人並不好對付，他左手持著厚重剁骨刀，右手握住把短刀，雙腿微曲，腳尖點地。

　　瞧著少年似乎並不打算束手就擒，老人如鼓風機一般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聲勢浩大，虎嘯山林。他脫下身上的黑袍，露出上半身虯結的肌肉，手臂上肌肉一根根青筋隆起，看起來就像一條條綠色的小蛇，若非親眼所見，絕對不會有人相信這樣魁梧的肌肉竟然會出現在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身上。

　　見狀，孟開陽瞳孔分散，眼中失去焦距，同時捕捉著視線范圍內所有訊息，以免老人突然出手。

　　虛焦！

　　為減少大腦的負擔，尋常人只能看清視線中央的物體，四周的東西將會自動虛化。而少年所習的虛焦，便是一招同時獲取視野范圍內的所有訊息的招式，也是天池劍法以弱勝強的關鍵所在。

　　二十余米長的商船在龍河上泛起的驚濤駭浪中浮沉，不少黑衣人只有扣住船舷才能站穩，可甲板中央的兩人卻好似腳下生根一般，一動不動。碩大的雨滴從天際墜落，砸在孟開陽高挺的鼻梁上碎成水花飛濺四散，落入少年毫無神采的眼裡。少年卻宛如石雕一般巍然不動。

　　哪怕甲板上沒有一絲光亮，他依然能感受到，獅子般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流轉，似在等待一個出手良機。無獨有偶，孟開陽全部的注意力也放在了老人身上，看著他脖頸隆起的血管隨著心跳律動，少年似乎能聽見老人的心跳。

　　同長劍大槍之類的長兵器需要搶佔先機不同，不論是少年所習的雙劍還是老人所習的拳法，都講求隨機應變後發先至，找到對手的破綻，隨後一擊致命。所以對二人而言，誰先動手，誰就落於下風。

　　兩人身上的殺氣宛如實質，即便什麽也看不到，什麽也聽不到，甲板上的眾人卻感覺自己喘不過氣來。就像狂奔之後立馬被扔到了雪山之巔，哪怕再大口的喘息，都無濟於事。

　　天空中數道雷霆閃過，甲板上的眾人終於能夠看到依舊對峙的二人。

　　不過換了個姿勢。

　　“這倆人幹嘛呢?怎麽還不開始打。”名叫朱安的護衛被捆在甲板上，瞧著一動不動的倆人，嘀咕道。雖然他刻意壓低的聲音，卻還是落入了兩人耳中，可二人現在心思都在眼前人身上，沒也沒有功夫分心理他。

　　“不對，其實二者的爭鋒早就開始了。真正的高手對戰，勝負都在一瞬間。”不知何時李嶽已經醒轉，哪怕斷了數根肋骨，可他絲毫不在意，依舊全身關注地看著對峙中的二人。那個老者都能一個照面把自己打倒，那麽和他對峙的那人，想來功夫也差不到哪裡去吧。這般想著，李嶽看向老者對面的少年，心頭微驚，竟然是晚上那名少年。

　　聽到李嶽的聲音，孟開陽心頭微喜，李大哥竟然醒了。他忍不住微微偏轉視線，看向被五花大綁著的魁梧大漢。

　　老人成功捕捉到了孟開陽的分心，整個人如脫弦羽箭一般衝向孟開陽，身後竟留下一個雨滴組成的人影。似是老天爺幫忙，就在老人暴起瞬間，天上雷霆熄滅，甲板上再次失去光明。

　　待到孟開陽收回視線時，老人已經到了他面前。肌肉虯結的右臂高舉，一擊狠厲的手刀徑直朝著孟開陽腦袋劈去，勢大力沉，似乎要把少年的腦袋砸到胸腔裡頭去。

　　老人動作很快，現在舉刀已經來不及，孟開陽迅速作出反應，側身朝右滾了過去。老人似乎早已預料，

手刀剛剛劈了一半便硬生生止住了墜勢，手腕偏轉朝著孟開陽翻滾的地方再次劈去。孟開陽好似背上長了眼睛一般，翻滾的同時手中短刀插入甲板，隨後整個人躺平。老人手刀劃過孟開陽臉頰，帶起的風凜冽得如同刀割。　　剛剛躲開這擊，孟開陽右手發力，以短刀為基點整個人在空中旋轉一周又回到了原地，起身同時抽出短刀握在手裡。此刻老人右手左劈去勢未減，從左邊肩頭到右邊胯部全部暴露在少年面前。

　　孟開陽自然不會放棄這得來不易的良機， 左手抬起剁骨刀以預防老人借旋轉之勢肘擊，右手短刀直刺老人右腹。

　　從眼角瞥到少年老人借力起身那一刻起，老人就知道自己露了一個極大的破綻。感受到身後的兩道涼意，老人沒有如少年所料那般借勢肘擊，反而是借著前墜之勢貼著孟開陽滾到了孟開陽腳下，堪堪躲掉短刀的同時左膝跪地支撐，又膝朝著少年腹部撞去。

　　孟開陽棋差一籌，中門大開來不及防禦，隻好抬起左腿護住腹部。老人膝蓋狠狠地撞在孟開陽到小腿上，竟將他直接踢飛了出去。要瞅著自己可能會跌入海裡，孟開陽半空中強行扭轉身形將手中短刀插入甲板上，硬生生將自己停了下來。甲板上，一串長長的刀痕冒出一股股白煙。

　　孟開陽拔出短刀，冰涼的雨水澆在刀刃上，瞬間升騰成雪白的無期，滋滋作響。他慢慢站起身，膝蓋傳來一陣劇痛，疼得他差點沒能站穩。

　　雖然這次交鋒老人佔了優勢，但他卻笑不出來。他鐵手左樅號稱宗師之下近身纏鬥無敵，哪怕填海境高手他也戰勝了不少，可他這次竟然在和一個十四歲少年近身纏鬥之下險些落了下風。

　　光芒黯淡，雷聲轟鳴。李嶽只能隱隱聽到不遠處傳來的颯颯風聲，心裡直癢癢，可是什麽也看不到。

　　終於天空再次閃過一道雷霆，他定睛看去，老人站在孟開陽之前的位置，左手撐著甲板正在起身。而原本的少年卻出現在了數米外船舷邊上，面色鐵青，手中短刀正升騰起雪白霧氣。

　　一時間他竟分不清到底當時誰佔據了上風。